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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就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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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不知不觉离开……哦!这就是逃婚么?”南音忽然想到江静雨之前对她说的,作恍然状。

“也不是说只是要逃婚吧,我也想好了——此番我若能出去,便将我那点零碎的首饰和攒的点碎银子作路费,直往长安而去。一方面是想涨涨见识,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另一方面则是想去告御状——我总不信这大夏满朝文武皆是庸食碌碌之人,这会龙郡有的官僚与匪徒狼狈为奸,压得这里的百姓怨声载道,但长安总会有人管得了这匪患吧。若是能解了父亲的心中大患,江家也就平平安安了,更何况,说不定还能顺道肃清两个贪官呢。”江静雨带着希冀的表情,“当然啦,就是大事不成,那我也能先在江湖上闯一闯,若能有点名头,或者在外面找到了自己的心仪之人……”

“可是,我除了能在夜合树附近遁地外,真的什么都不会啊……”南音弱弱的道,只小心翼翼的,生怕打破了江静雨的幻想般。

你装,你再装!江静雨斜睨着南音,根本就不信。

见江静雨也不说话,只是莫名的看着自己,理解力差劲的南音感到有些费解。不过江静雨似乎并不想同她说明,只一直睨着她,看得她感觉有些毛毛的。于是她不自然的顾左右而欲言它,只看见了那长得过分的怪剑。南音自然的俯身去将它提起来——入手轻若无物,明明与她身高不成比例,拿着却很是趁手的样子,边缘的血迹和剑身颜色很近,隐隐的,就像是红色的云纹。

“这柄剑好漂亮啊……”南音抚着剑柄,这剑剑身极其狭长又轻薄如同凤羽,并且很奇特的没有剑格,剑柄的纹路犹如逆羽,剑头处却是一种鸟头状的,更是栩栩如生的高昂着,南音反正不知其是什么鸟,不过期间那傲气倒是展露无疑。南音转头问道:“江姐姐,这柄剑,是你的么?”

“哈?”江静雨只吃惊莫名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这柄剑难道不是你的么?我来时便看见你在用了。”

“当然不会是我的。”南音的声音斩钉截铁,“就是在今日之前,我都还从未接触过什么兵器呢,又怎么会有这么一柄剑……”南音说着,忽然又想到:会不会是那个道士留下的呢?

“给我看看?”

江静雨来了兴趣,伸手去拿;南音拖着剑就给她了,倒是不曾含糊。但在江静雨接过的瞬间,却是脸色大变——仅仅撑了半个呼吸不到,便因着这剑难以想象的重量而脱手了,而后又跌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静雨吃惊的看着地上的这剑,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难以置信。她又俯身去使劲提了提,然而就是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却只稍稍的让地上的剑晃了两晃。江静雨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剑的重量与其剑身轻薄的表象完全不符。

想罢,她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旁边的南音——刚才就是这十四五岁般的女孩,将这般重量的东西在手中使得如意而犹有余地。

果然,妖和人是不一样的吧。江静雨如此以为。

“这把剑实在是太沉了,我怎么也习武这么多年,也只能令其晃动两下。据我估计,起码得三百多斤,甚至更多呢。”江静雨的表情有些复杂。

“有这么重吗?”南音惊讶道,似乎其这番言语有很大异议,她又去提起了地上的长剑——自然还是轻若无物的:“不会啊,我拿着感觉和宁儿给我的那支笛差不多的——不过听这剑落在地上的声音,好像是挺沉的。”

江静雨看她挥得这般轻松如意,一时又是睁大了眼睛。“真是见了鬼了。”江静雨小声的嘀咕道。

“这把剑好漂亮……可惜呢,它不是我的。”南音有些遗憾的叹息。

“就算它是那道士的,难不成你还要去还给他不成?而且他被你打成那般模样,估计也是没胆子再来了,如此,倒不如就你自己留着。”反正我估计这东西恐怕就你一个人拿的动。江静雨默默的在心里补上一句。

“这……好吧……”南音还是有点为难的,“以后如果能遇到他的话,再问问他,然后还给他吧……”

“这些无关紧要的先别想那么多了,帮我想想离开江家的办法吧。”

问题又回到原点了。南音一脸苦色:“可是……我真的就只会遁地啊。就连之前你说的我将那道士打跑了,我脑袋里都毫无印象。”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否认了,南音又没必要撒谎,这般看来,她确是没有什么印象吧。江静雨虽仍有疑惑,但面对这似乎还是只能靠自己的终身大事,真的有些头大了。原本以为遇到一个厉害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千年老妖,说不得就能轻轻松松的离开。却没想到,这遇到的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笨妖。

南音看着她苦恼的样子,总也想到那被逼死的宁儿。未曾做什么思考下,她鼓起勇气道:“我……其实我也很厉害的……我,那个,我爬树很快的。还有……还有……我一定能帮上一点的忙的……哪怕就是一点点也好。”

……

江静雨听到南音都已经这般说了,就知道南音这儿是真的毫无指望了。哈……果然,靠天靠地靠父母靠朋友,最后,还是得靠着自己啊。

江静雨看了看天色,黯沉的夜空边缘已经挂上了一弯新月,天上的星还不明显。江静雨多年学武,目力较常人还是要强上许多,但此时也只是能勉强看清周围罢了。是该回去继续准备了。她想。

“这样吧,今日午间我在这放了条长绳,明日早晨你将它绑在夜合树枝上,往东面的墙外引,看能不能够着东面的悬崖底。”江静雨指了指夜合树边不远处,那本来掩住了绳子的草丛早也被之前斗法的劲风扯烂了,绳子还是挺醒目的:“今日天色已晚,我也要准备回去咯。流了这么多汗,要好生的沐浴一番……”

说罢,江静雨脚步一移就要走。

“那个……”南音忽然说,“江姐姐,我们这样……算是朋友了吧?”

江静雨一愣,这般想来,刚才她的害怕的感觉不知何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即便是知道这女孩是妖,也是相谈甚欢的样子。

“谁知道呢。”不过,她还是选择了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这女孩是妖啊,人妖殊途,这声江姐姐只怕她还真的消受不起呢——认个九百余岁的妹妹……额,还是算了吧。

江静雨回了厢房卧室,好生沐浴清洗一番后便开始了最后的准备。

她走到书桌旁,捧起了一大叠衣物——这正是用她那日从镇上新买的布匹新缝的,布匹是很一般的青帆布,但隐约的能从衣领看出来衣服直接是缝的两层,而且采用的是扎实的缝法,看起来虽很朴实,却很是耐穿。而且虽是这些日子她都在赶工,但却毫无忙乱粗制的痕迹。

她是做的很认真的。

未有踌躇,她便捧着衣服,提上灯笼往江流云的房间去了。

路上十分静谧,刘姨此时还忙着做晚饭,隔得稍远的话,厨房里叮当的微响几乎惹不起人的听觉;江静龙的房间照常是亮着的,不用想就是在寒窗苦读或是练习书法,毕竟以前他是发过宏愿要考取功名,入仕做官的;江流云的房间倒是息着灯,黑洞洞的窗户和着寂静的夜合山庄,没有一点点生气。她未怎么作想,便轻车熟路往书房去了。

远远的能隐约能瞧见书房里有着微弱的烛光,江静雨无言的走过去,书房的门大开着——江流云在一盏残烛下,正在一张信笺纸上写着什么。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静悄悄的走进去。还是江流云放下手中的小狼毫,先说道:“雨儿,有什么事吗?”

江静雨在书案上找了处安静的地方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淡淡道:“爹,喏,前些日子和大师兄一同到镇上采买来的布料,我这些天也缝好了,这就连忙送来了,想让你们试试可还合身。”

“哦?”江流云眉毛一挑,脸上带了些笑意,便伸手拿了件看看:“哈哈,还是我女儿是一直惦记着我这个老头子的啊……不像静龙那小子,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吃喝拉撒,啥也不闻不问。”

“爹,弟弟头悬梁锥刺股这般的用功读书,也是为了考取功名啊。他这也是为了光宗耀祖,要是真有什么不对的让爹感到不快,下次好好说说他就是了。”江静雨的语气罕见的十分温和。

“呵呵……他这么勤奋,比起当年的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我也没说他有什么不好。”江流云的脸上洋溢着笑意,他捻了捻衣角:“嗯……这衣服做得结实啊,练武干活穿这个都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爹您喜欢就好。”她缓步走到江流云的身后,按起了肩膀:“又忙活了一下午了吧。”

江流云瞟了她一眼,将衣服放下,淡淡道:“无事献殷勤。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江静雨轻轻的给江流云捶着背,听罢手倒是迟疑了一瞬,她想了一会说:“没什么啊,只是想着很久没有给你按按肩,捶捶背,突然想起来罢了。”

“爹老了……”江流云忽然长叹一口气。

“爹,您还年轻着呢……你看,你现在可还是好几十个学徒的江教头啊,好几个壮汉都不一定打得过你呢。”

“你爹我啊,是真的老了……”江流云的声音莫名的有点发哑,“江家如今这般的光景,我都忙得这般累……仔细想来,我也不知道整天在忙些什么。也是好笑啊,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我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江静雨也不知如何接话,只等江流云继续讲着。

“年少气盛时,你爹我可是号称文武双全啊,立志要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唉……”说着,江流云的眼睛为之一暗:“这千年的大夏王朝,早就腐烂不堪啦……你爹我呢,从文武双全落得个文不成武不就。最后还是回来了这夜合山庄当个教武术的教头。”

江流云咂咂嘴,有些无奈,不过转而就轻笑出声:“不过也是你爹我的命好啊,当初在长安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还被你娘看上了。虽然长安一行当初没能得个一官半职,却也算得上我这一生最难忘的一段时间了吧。只可惜我实在有负于你娘的真心啊……就是后来的办武馆和经商,也都没能取得什么结果。”

“爹,您从前也曾教导我和弟弟,人生在世,尽力而为,无愧于心而已啊。”

“逝者已矣,我已是补偿不了清瓷咯……如今呢,我也就只想着,为你找一个好婆家,让你以后能不受苦;让静龙那小子呢,也趁着年轻的血性拼一回,而后无论真能入仕为官,又或者如何,总是平安的好生过活着便好。”江流云嘴角微扬:“这样就也很不错啦。”

江静雨觉得胸口有些压抑,被什么情绪压得很是难受。她手上的动作轻了又轻,缓了又缓,像是怕把什么揉碎了一般。

两人暂且无话,就这般又过了好一会儿。

“爹,若是你能如我和静龙般的,有一个兄弟姐妹来为你分担些江家的担子就好了,便也不必这般的操劳了罢。”

“想得美哦……江家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这皇天后土,人丁不兴,也不知有多少代是一脉单传的。”江流云叹道。不过,这话说完了,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紧的,便什么也不顾的抓住某个回忆细细的想了起来。

“啧……要说起来,我还真说不定的是有过一个姐姐的。不过你爷爷少有提到她,你这一提醒我倒是能拼凑出来一点点印象,但说实话,我虽是听了几次,却还是无法去确定你爷爷说的是真是假。”江流云盯着远处的某个空处,心思早陷在了回忆里。

江静雨的心忽然之间就‘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她有个念头正不可抑止的在蹿出来,她竭力的稳住自己的语气,尽量的平淡:“我也许有个姑姑的么?怎么从不曾听你提过。”

“嘿嘿……”江流云干笑两声:“是这样的,你也知道,你爷爷中年才得了我,在我还小的时候,有一次你爷爷跟你刘姨聊天时呢,提起一个叫好像是叫江宁还是江玲的这么个人,我说我咋不知道江家还有这么个人,他们那时说江宁是我长姐,比我大十五还是十六岁来着?早早的就嫁出去了。可你说这怎么可能呢,若真是嫁出去了,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半点音讯呢,而且后来你爷爷仙去了,我接管江家后,族谱里也没看见有这么个人。不过自始至终我也没见过事实,所以我也在想是不是我小时候的记忆太远,都记错了呢。”

“江宁啊……”江静雨感觉有些苦涩,“要是我现在真有个姑姑就好了啊。”

“不过你若真有这么个几十年都没什么音讯的姑姑,那和没有不是一样的么。”江流云倒是不可置否,淡淡的说着。

外面的静谧被刘姨的声音打破:“老爷,晚饭做好了,给您送来了。”已是较晚了罢,刘姨将饭食放在了江流云的书桌上,然后就对着正给江流云揉着肩的她道:“小姐,你的晚饭我已经送到你房间了,记得早些用,别放凉了啊。”

“好的刘姨。”江静雨应了一声,连忙的往书桌旁放衣服的地方去,抽了底下那给刘姨做的衣物,“那也算正好呢,刘姨,我最近啊新做了些衣物,这回去时也可以顺便把它放到你房间了。”

刘姨听罢,也是一脸喜色,起了些皱纹的脸上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了,稍稍的观察了成衣的颜色道:“是嘛,小姐的手艺我还是知道的,那先谢谢小姐了。”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江静雨笑着回道。

她转而对着又开始忙碌起来的江流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尽力平淡道:“爹……那女儿,走了。”说罢,顿了顿又道:“千万注意休息,不要折腾身体啊。”

“嗯。”江流云含糊的答应着,左手翻着文书,似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罢了。江静雨转身,毫不犹豫的迈开了步子,离了这昏暗飘摇的烛光,走进了光怪陆离的夜里。她稍微绕了些路去给刘姨送衣物,而后也就回了自己房间。

用了晚饭,待得刘姨来收了餐具,她也就开始收拾行装了。

说是要离家,毕竟也就只有一个包袱罢了,对于江湖儿女,按道理来说顶多了装几套衣衫,再加上一些细软便足以。

可临到离家,她才发现一个包袱怎么也不够,那些读的未竟的书舍不得,那些多年用惯的镜与梳舍不得,那些爹与弟弟与刘姨在生辰给的些小礼物竟也舍不得。

江静雨拿起平日里一直用着的不过两尺不到的两柄短剑,这是江流云七岁教她剑术时赠她的,虽然练剑时常用着,毕竟在这平和的潜龙镇,从未真刀真枪的打过,这般多年依旧是锋利的,她自是舍不得的。“这双剑定是要带上防身的……”想罢便如往日般的,打了绑手,将其藏在袖里。

毕竟现逢乱世,出入大城被检出兵器很是麻烦。

她又拿起一枚观音玉坠,这是江静龙近年赠她作护身符的,玉自然不是什么好玉的,不然以他那点闲钱也买不起才是。更何况自古就有‘男戴观音女戴佛’的说法,读了圣贤书的他自是不会不知,明明是他送的不伦不类,江静雨自己却莫名的有些放不下。

唉。舍不得。

她停了手。这般下去,只会越拿越多罢。自己终究对这夜合山庄、对这个家是舍不得的。唉,还尽量的少拿些吧,放在家里又不会飞了去,说不定反而安全些呢。想到这里,亦随着往事一件件浮起,她嘴角倒是露了些笑意。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

不是一般的早。天未曾亮,她便着了劲装,挟了包袱,还有那剩下的已经裁成条状的布匹,在众人仍在睡梦之中是,悄悄的往后院去了。

月色还明亮着,更深露重。后院杂草经上次南音那一役折了不少,余下的仍濡湿了她的布鞋和裤脚。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昨日叫南音先用长绳试试悬崖高度,若是足今日便可用布匹绕于自己腰上顺着绳滑下,好落得安全些;若是长绳不足则用布匹直接续上,这般来说虽是攀爬是难了些,却也是别无选择——用这些日子准备也只是为的周全些。

毕竟东边这悬崖如此陡峭,崖底又是山野之间,多毒虫野兽,若是半途生了什么变故,想必多半是生路渺茫的。她自然是不想死,不想像自己那个叫江宁的姑姑,莫名的死了,莫名的销声匿迹,莫名的无人记得。

这般想着时,借着月光,她已是能隐隐看见不远处夜合树下那小小的身影。

她迫不及待的迎上去。

本回总结:

要跑路咯~~不要埋怨江静雨的方法蠢,毕竟人设就是她的脑子不大好用嘛~傻傻的,你看她明知道有妖也要去瞅瞅,明知道明书是骗钱的道士,也要去踢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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