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十养,好气魄。
蓝禾心中已经有所明悟:
“但其实你并不是为了这么伟大的目标,对吗?”
“对。”
鹿蒹蒹非常果决地说道:
“因为我爹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他想再见一见故乡的冻土,再见一见城南沼泽地里的水田,我娘那只枯槁的手放在我头上,嘱咐我不要忘了爹的遗志,那些书卷我若是卖了换吃的,她在天之灵一定不会原谅我,还有这台天文望远镜,它是我爹送我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它每天每夜都在警醒着我,说爹还在,爹会看着我复国,它说现在的我只需要活下来,养精蓄锐,因为我是国家的政治工具和国防设施,我要做的就是等待戒戎的君主来使用我……它的声音实在太响了,我有时候想着如果我是个聋子该多好,但是它又告诉我说我必须完整地活着,我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官家的,我绝不能擅自破坏自己的身体……”
蓝禾抓着鹿蒹蒹的肩膀把她半个身子抬起来,认真说道:
“你爹娘也许是称职的臣子,但他们绝不是称职的爹娘,他们在戒戎亡国的那天就已经绝望了,但是你不必绝望,你还有你自己的人生。”
“没有了,二殿下。”
鹿蒹蒹虚弱地说。
她一手环过蓝禾的腰将他搂过来,蓝禾重心不稳倒在她身上,一双眼对着一双眼就像月华那样朦胧,却似乎是有些迷离了。
鹿蒹蒹的声音很轻很轻:
“二殿下,你是戒戎王族,而我作为臣子,从出生起就效忠于你,我的一切都为你而存在,现在你来接我了……如果是你的话,能够毁坏我吗?如果是你的话,能够让我死去吗?”
蓝禾盯着鹿蒹蒹那双纤尘不染的眸子,里面纯净得没有任何东西,不仅是人间喜怒哀乐,就连生的渴望都看不到。
他仿佛见到十年前,蓝镜辞还是姜慕兰时的模样。
……真的是属于地狱难度了,山海图这进阶任务。
“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
蓝禾突然笑道:
“如果领主来娶你的那天,你还是没心思继续活着,我就允许你死去,但如果你改主意了,就要来做我的臣子。”
“听起来很合理,但若殿下非逼我为臣,我又不想活了,该怎么算呢?”
“那就忍着,直视你的恐惧,朝你最害怕的地方走过去,到最后你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画地为牢。”
蓝禾说着,故意靠近了些,静静吐息道:
“其实为人臣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每月都有俸禄,工作时间没事干就摸摸鱼,放假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尤其是你自己想要做成一件事时,你会觉得工作也很快乐。”
“……殿下想要对我做些什么?”
“怎么了?”
“你越靠越近了。”
“咳……”
正人君子理了理衣袍,重新站了起来。
鹿蒹蒹那两条柔软细腻的手臂便滑落下来,并着浅笑盈盈:
“好,既然殿下发话,那我便一切都听殿下的,只希望殿下愿赌服输,不要反悔才是。”
然后搭着蓝禾的手站起来,少女望向面前这位少年的目光,却是有些出神了。
回家时天已经很晚了,薛老家门前的地里来了两个偷韭菜的毛贼,见到蓝禾和鹿蒹蒹,慌不择路地逃跑。
鹿蒹蒹挥挥手,对那两个弓着身的背影喊道:
“要吃得饱饱的哦!”
“哈哈!傻X!”
毛贼们抱着几茬韭菜光速跑路,非常之以怨报德。
但是鹿蒹蒹却“呵呵呵……”地傻笑起来。
蓝禾问鹿蒹蒹在笑什么,她便叉腰说道:
“他们只偷我们家的却不偷别人家的,说明我们家种得好啊。”
好……好气魄。
蓝镜辞在门口候着,见蓝禾归来时又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眉眼间的冷意却是丝毫未曾改变。
蓝禾似过路的猫儿警惕行人般看着蓝镜辞,说了句“在外边睡小心着凉啊。”便脚底抹油溜进了屋里。
蓝镜辞低下头,默默掰着手指头算起来:
“师尊,太子殿下,夹竹桃,出门没多久又多出一位……阿兄……”
[蓝镜辞忠诚度+1]
月入层云光暗淡。
睡在偏房的蓝禾察觉到了一丝响动,留了点心。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被窝。
看来旅行的成效很是明显,这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心里的野兽了。
蓝禾捏了捏蒙在被中滑滑嫩嫩的脸颊,无奈道:
“都多大人了。”
蓝镜辞伸手轻轻扣住蓝禾的手,那冷玉般的身子便是扭扭捏捏地靠近了来。
蓝禾感受着压在臂弯上那些厚重的柔软温凉,却是口不择言了起来:
“镜辞啊,你真该减减肥了。”
蓝镜辞身子一颤,捉过蓝禾的手放在嘴边,霎时一阵温和的呼吸便喷吐在了他的手背指尖。
蓝禾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嘛,我可事先告诉你,你这一口咬下去,我定是饶不了你的啊。”
“若是咬了,阿兄想要如何罚我?”
“我会把你绑起来,一边拍你脑袋一边挠你脚底板子,还拿柳枝抽你屁股……”
还没等蓝禾说完,唇与齿的触感便突然清晰了起来,蓝镜辞那湿润滑腻的舌腹扫过指根,轻轻啃上蓝禾的手背,衔起一小层皮肉。
月夜里那淡如春水入艳三分的薄唇,此时细贴手背,更显风情。
“熬夜有害身体健康啊。”
蓝禾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搁另一只袖管上擦了擦。
“为什么,阿兄就这么厌恶阿辞的这身皮囊么?”
蓝镜辞把头埋进蓝禾的怀里,语气已是有些微恼。
“这话我跟你说很多遍了,现在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愿为了一夜欢愉而破坏了我们这么长久的关系,你明白不明白?”
“明白,反正阿辞就只是个破看家护院的,身上这些脂肉哥也看腻了。”
“好,你明白就好。”
蓝镜辞气得一把抓住蓝禾的小臂塞进怀里,又咬住他的耳垂,片刻后松开,轻哼一声,便是安静下来。
少女的娇躯越缠越紧,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蓝禾看着山海图上[蓝镜辞忠诚度-10]的字样,以及床边含笑梳理鬓发的蓝镜辞,心中更加凌乱了。
这破忠诚度到底是个什么计算机制?
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