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师兄……”
楚歌伸手拦住怒发冲冠的顾昂然，摇了摇头：“天色已晚，哪有此时进宫的道理。”
“况且这次之所以会发展成这样，真正要怪的倒也不是关樵，抑或楚王。”
“哦？”顾昂然闻言一愣：“那你说应该怪谁？”
“距离。”
楚歌站起身来，望向窗外。
透过一层又一层的门窗，他望见了对面人家的院外，有三两个嬉闹着的孩童。
孩童是最容易感知到幸福的。
即便是在经历了那样巨大的灾难之后，也不妨碍他们露出这样的笑容。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家人在这场洪灾中可平安？
回想起刚刚来时听到的老人咳嗽声，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论是武都到蓬莱的距离，还是民众到修士的距离，都太遥远了。”
他此话一出，在场诸人均是神色一凛。
“楚师弟。”顾昂然猛地一拱手，神情严肃：“在此之前，我还觉得你只是心思缜密……”
“但刚刚这一番话听来，师弟足以称得上是宅心仁厚。我平生自诩侠义，却险些因为一时之气铸成大错，实在是不该。”
虽然生性直爽，但顾昂然毕竟不是傻子。
即使是在剑宗所佑的楚国，在没有事先通报的情况下夜闯王宫也远远超出了挑衅的范畴。
楚歌的这番言论，倒也算给了他一个台阶。
“楚师弟说的对。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责怪关樵他们也没有意义，我们只管如实回报宗门便是。”
一旁沉默已久的尹清突然发话：“至于那白莲邪教作乱之事，楚王既然寻求了宗门的帮助，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
“咱们明日再一起去见那楚王吧。”
“妹子所言甚是。”顾昂然轻轻点头，看向一旁坐立难安的关樵：“还要麻烦关先生帮我们通报一声了。”
“不……不敢当。”他和颜悦色起来，反倒令关樵更加害怕，甚至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明日一早我便谴人去宫中通报，咱们等他们下朝，直接过去就行。”
“那就这样吧。”顾昂然见他这幅样子，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不愿再搭理他：“你这里可有客房？排两间给我们就行。”
“自然是有的。”关樵眼见话题终于绕开，如逢大赦，精瘦的面庞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我这就带师兄们过去。”
其实无论是从入门时间、还是修为来看，超凡六重的关樵怎么着也不至于喊出这一句“师兄们”，可见已经是完全昏头了。
“对了……”顾昂然突然想起了什么，疑心顿起：“我虽没来过武都，但是临行前听师长叮嘱，驻扎于武都的外门弟子分明有两人，除了你关樵，还有一个叫张乾的。”
“如今，却只有你一人前来见我等。莫非那张乾是遭遇了不测？还是眼看着事情遮掩不住，畏罪潜逃了？”
见眼前关樵又是一副慌张模样，顾昂然眉头紧皱：“还是你又在故意欺瞒我们？”
“不……”关樵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几乎要将“刻意”二字纹在自己脸上。
“还不如实招来？”
顾昂然实在气不过，一把揪住关樵的衣领，恨不得将这个家伙的嘴巴直接撬开。
他本就身形伟岸，此刻盛怒之下几乎要将精瘦矮小的关樵直接拎起，像极了渔夫抓起一条不断挣扎的大鱼，很是滑稽。
“师兄，你先把他放下来吧……”楚歌讪笑着，指了指关樵几乎要离开地面的双脚：“这样子人家也说不了话啊……”
顾昂然恍然大悟，连忙将手中的“大鱼”放下。
关樵向楚歌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才在顾昂然急切的目光中开口：“我并非刻意隐瞒，刚刚确实是忘了……”
“张乾他，已经失踪好久了。”
“失踪？”顾昂然直接被气笑了：“你是想让我相信，一位超凡六重的蓬莱剑修，在这凡人国度中，平白无故的失踪了？”
“你看我像傻的吗？”
“或许，不是平白无故……”关樵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仍不敢与他对视：“我最后一次见到张乾，是在近半月前。”
“他走之前跟我说，是要去调查白莲教在武都中的据点。”
“看来这白莲教，并不只是会蛊惑人心而已啊。”顾昂然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顾师兄……”
楚歌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还是先去休息吧，今天舟车劳顿，大家可能有点乏了。”
顾昂然有些诧异，但见楚歌眨了眨眼，便心领神会。
“罢了，你先带我们去客房吧。”
“好！”关樵长出一口气，乐呵呵地在众人身前带起路来。
这院子从外面看上去颇为小旧，不想内部空间还挺大，足足有三间客房并排而列。
两位女修自然是住在一起，顾昂然原本安排的是渊海峰三人共住一间，自己与楚歌住一间，但王唯执意要与二人一起，便允了。
“楚师弟，刚刚你在外面为何不让我继续问下去？”
顾昂然披着睡袍躺在榻上，有些郁闷：“那张乾既然是去调查白莲教后失踪的，那我们就不能置之不顾……”
“顾师兄，那关樵不对劲的很。”楚歌摇了摇头，面色凝重：“他那副慌乱样子，多半是装出来的。”
“好歹是超凡六重的剑修，又在外历练多年，怎么可能这么胆小怕事？”
“况且……他若真的那么怕你责备，这么关键的信息，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们？”
“他不是说他忘了……”顾昂然一脸茫然。
“师兄！”楚歌哑然失笑：“跟我就别来这一套了。你真相信他是忘了？”
“嘿。”顾昂然也跟着挑眉一笑：“楚师弟果然聪慧。”
“我自然是不信他的鬼话的。这老小子从见面开始就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张乾的失踪与他想来脱不开关系……”
“我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楚歌压低了声音：“张乾的失踪与白莲教绝对有关系，而关樵，多半也有参与其中。”
“他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多半是为了调动我们的情绪，让我们忽视掉重点；再加上我们第一次来武都，不清楚这边的状况，很有可能真的被他糊弄过去。”
“可是我们总会注意到张乾的失踪啊……”
顾昂然皱起眉头：“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意义，应该就是为了明天楚王宫中的谋划吧。”
楚歌摇头一晒，冷声道：“不管他们有什么谋划，硬实力肯定是不足以威胁我等的。否则我们今天迈入小院的一瞬间，就会遭到他们的伏杀了……”
“若是让他发觉我们起了疑心，定会有所变数。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将计就计……”
“这也是为什么我拦住师兄，不让你问到底的原因。”
顾昂然微微颔首，由衷地比出一个大拇指——像他第一次见楚歌时那样。
“虽说我和尹清妹子此行只为压阵，任务过程中不该插手，但毕竟你等都从未下过山，难免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包办。”
“却不曾想师弟你竟如此机敏，倒是我多操心了。”
“顾师兄谬赞了。”楚歌微笑着摇了摇头：“明日在宫中，多半还需仰仗师兄照顾。”
两人这番交谈下来，一旁的王唯早已傻眼，只觉得自己似乎与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们在说什么？”
“关樵有问题？”
“明日王宫中会有危险？”
王唯正满脑子问号，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楚歌小楚歌，你晚上不吃饭的嘛？”
这熟悉的称呼，是祝澜无疑了。
其实众人在路上也用过干粮，楚歌此时并不饿，但是听着少女元气满满的声音，就有些意动。
“祝姑娘，武都晚上没有宵禁的吗？”
“这就是你有所不知啦！自疫情褪去后，楚王就宣布武都城中暂时取消宵禁，现在每天晚上都热闹的很。”
“刺激消费，拉动内需吗？”
楚歌的嘴角微微上翘：“这楚国倒也有高人啊。”
“顾师兄，那我们便出去走走，换换心情可好？”
“顾师兄？”
在楚歌惊讶的目光中，顾昂然竟已更衣完毕，一副马上就要出门的样子：“我先去找尹清妹子了，楚师弟。”
“我早就打听过了，武都夜景漂亮的很，你们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