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还没来得及发问,祝澜便一手将其拉上了虎背,朝着来处奔去,似乎一刻也不愿在这里逗留。
少女盘坐在小喵背上,凝视着手中的清单,皱起眉头:“感觉这次的数目好像不对啊。”
“数目?”楚歌疑惑地望向对方:“你说什么数目?”
“就是方平给我报的药材的数目……”祝澜若有所思:“感觉好像比当时弄坏的多了一点。”
“尤其是这两种,七叶花和银月草。我分明记得小喵没有闹到种植它们的那片灵田去……”
她身下的白虎听到这句话,竟然将粗大的尾巴翘起来摇了摇,似乎有些得意于自己的乖巧。
“有点猫科动物的尊严好不好,跟个大狗似的。”楚歌无言腹诽:“不管怎么样,闹了就是闹了,这也能得意起来……”
“不过虽然方平总是阴沉沉的,但在宗门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说过他会贪小便宜。可能是我记错了吧……”祝澜摇了摇头:“不管啦,就这样吧。”
“对了,说到这个……”楚歌挠了挠头:“一直听你们说他在蓬莱呆了很久,他自己也说在这儿过了大半辈子,那他现在到底多少岁了?”
“虽然我跟他其实也不怎么熟,但这个我刚好知道哦。”祝澜眼睛一亮:“要知道慕云师兄可是记得门派里绝大部分弟子生辰的。”
“他这次让我过来道歉的时候刚好说了,‘人方平都五十二了,一把年纪也不容易……’。”
“慕云兄真是……博爱啊。”楚歌想了半天,也只能找出这样的一个词来。
据苏慕云自己所说,蓬莱剑宗当代内外门弟子加起来足有近两千人,虽说修仙之人往往博闻强记,但能够将这么多人的生辰悉数牢记,没有一颗博爱的心确实是做不到的。
“等等……”楚歌突然反应过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五十二?”
“对呀,五十二。慕云师兄说,当他刚开始修炼的时候,方平便是超凡三重的修为。而过了这么久,慕云师兄早已成为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方平也才只是超凡四重……不知道停滞了多久。”祝澜摇了摇头:“不过师兄倒是蛮欣赏他,说他有修仙之人需要的坚持。”
“不过说实话,我不太能理解他的坚持。换做是我,可能早就下山回家了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才五十二?”楚歌皱起了眉头,脑海中浮现出了方平那满脸的褶子。
长得跟朵老菊花一样,说是七十二也不过分啊……
“诶?”祝澜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他长得很老吗?”
少女思索了片刻,突然憨笑两声:“可能是因为我师傅师伯他们长的都太老了,所以我都没概念了。”
“现在想想,好像五十多岁的人长成他那样,是有点着急了哦。”
“而且……我觉得他有问题!”
尽管此时已经离开了灵植园相当距离,少女却还是有些谨慎地环顾了下四周,才义愤填膺地握紧拳头:“师兄只会让我过来道歉,根本都不相信我!”
“哦?”楚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何出此言?”
“我之所以总带小喵来灵植园逛,是因为它比较特殊。”祝澜怜爱地摸了摸身下白虎的脑袋:“它出现了‘返祖’。”
“小喵的体内,可是确确实实有着上古神兽‘白虎’的血脉的,而且相较于它同族的其他小伙伴,血脉浓度异常的高。”
“所以小喵有机会成为真正的白虎?”楚歌好奇地看向身下的大猫。
“那倒不至于,毕竟隔了太多代了。现在的它只是力量和速度都比同族强一些,不过潜力还是很大的,毕竟它才一岁多……”祝澜一脸骄傲:“我师父让我多带它到灵植园,是因为作为庚辛金属的神兽,白虎的血脉之力太过锋锐,导致每次小喵实力提升时都会很痛苦,灵植园的药草香气可以让它舒服很多。”
“那它每次去灵植园,都会搞成上次那样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少女的脸上难得地挂上了些许凝重:“大半年前我就带小喵去过,并没有任何异常,反而让躁动的小喵温顺了许多。”
“而这个月小喵有所突破,所以最近又需要去……包含上次在内,这个月我总共带着小喵去了三次,它一共发狂了两次。”
“灵植园的所有杂役都是轮班上岗的,而方平是两周前才从仓储那边转过来照理灵田。小喵发狂的那两次,他恰好都在。”
“而且后来我回想起来,小喵分明就是看到他之后才会露出那种我从没见过的样子……”祝澜皱了皱鼻子,语气变得有些委屈:“可是大家都说白虎本就性烈,与方平无关,还说我看管不力……”
“也许不是看到……而是闻到。”楚歌心中突然有所明悟:“我没记错的话, 白虎的嗅觉都是十分敏锐的。”
“啥意思?”祝澜眨了眨眼,一副大脑过载的模样:“你也觉得是小喵的问题吗?”
“开玩笑,这能是小喵的问题吗?”楚歌拍了拍手掌,嘴角拉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这肯定是他的问题。”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祝澜姑娘。”
“方平的资质似乎很是一般。那根据姑娘你的经验来说,他有望突破凝罡境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少女头甩地拨浪鼓也似:“他现在才四重。”
“五十二岁,修仙三十年,超凡四重。”
“我就这么说吧,黄土都给他埋了半截了。”祝澜插着腰摇头晃脑,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说着的是怎样扎心的话语:“我要是他,应该已经在家里抱孙子了。”
怎么说呢……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看着一本正经的少女,楚歌突然想为方平抹一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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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久违的金色小字突兀地闪现,楚歌一眼瞥过,嘴角微微上扬:“合理。”
“你说什么?”对面的祝澜一脸懵逼——她当然是看不到那段来自系统的提醒的。
“感觉你这家伙也好古怪呀。”少女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楚歌:“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说一些我半懂不懂的话。”
好家伙,这下我成谜语人了……
“没,没什么。”好在伴随着小喵步伐放缓,二人此时已经是到了楚歌住处所在。
指着渐渐下滑的夕阳,楚歌赶紧岔开话题:“似乎到饭点了,刚好肚子有些饿,祝姑娘要不要一起去吃饭?说起来,我还没尝过这边的食堂呢。”
“!”祝澜双眼放光:“我带你去打七号窗口的烤鹤腿好不好,超好吃的!”
意料之外的好糊弄啊……楚歌擦了擦冷汗。
不过片刻过后,楚歌就开始为自己的这一决定而后悔了。
无他,被整个食堂里年轻的男修用怨念的眼神覆盖,这感觉实在是难顶。
虽然知道祝澜的人气应该会很高,可是没想到这么高——估计能和苏慕云在女修们中的影响力一较高低了。
“那个男人是谁……第一次在祝澜师妹身边单独看到慕云师兄以外的男人!”“他竟然能坐在祝澜师妹对面吃饭!”“看上去很普通啊……明明就没我一半帅!”
无数饱含怨念的低语尽收耳中,楚歌有些好奇地顺着最后那句话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位英年早秃、头顶和手中银筷一般亮的男修。
“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楚歌突然有些懊恼起自己过人的五感来:“这些家伙好吵啊……”
而身前的祝澜却因为听不见那些喃喃低语,完全不受影响地干着饭:“呢快呲呀,凉了就不好吃惹。”
“额……”看着少女像仓鼠一样鼓起来的腮帮,楚歌擦了一把汗:“咱还是吃慢点吧,噎到了就不好了。”
“你看到祝澜师妹了没,她的吃相还是那样可爱!”“是呀是呀,就是对面那个小子有点碍眼。”“何止碍眼,简直就是扫兴!”
“这些家伙……真的好吵啊!”
咬牙切齿地吃完晚饭,已是山云薄暮时。
在一众男修怨念的眼神中,祝澜硬是蹦蹦跳跳地陪楚歌走了一刻钟,才骑上小喵的背潇洒离去。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客人”身份,怕是今晚这房子的门槛就会被人踏破吧?
这样腹诽着,楚歌轻轻拍了拍木门——杂事处的人下午就将它修缮如新,甚至还将他所需的生活用品也都一并备好,放到了屋里。
夜深人静时,苏慕云竟然还来到楚歌房中与他交谈了片刻,怕他一个人呆久了憋闷——蓬莱剑宗的服务实在是太过体贴入微了。
但即使如此,这终究是楚歌在这边度过的第一个夜晚,还是有些不习惯。
送走苏慕云,楚歌仰起头来,看向窗外。
清冷的月光撒了一地,莫名地有些萧瑟。
细小的春虫声透过窗纱,勾起了心头上的一抹惆怅。
古人有诗句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此时虽然不是什么好景佳节,但楚歌却是实打实的身在异乡了。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摇了摇头,楚歌从手中抽出了那把键盘。
眼下比起思乡,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七叶花,银月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