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楚歌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
之前虽然见过一次面，但对方走得仓促，并没有看清。
这次楚歌注意到，方平的眸子有些特殊。
老者的双眸都呈一种黯淡的灰色，看起来像是被罩上了一层雾，没有什么神采——但看对方的行为举止，却又完全没有任何视力不便的表现。
可能是楚歌的眼神在对方双眸上停留地稍长了，方平面不改色的移过脸去：“见笑了，幼年时患过眼疾，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抱歉，我没有恶意。”
不知道有没有戳到对方的伤心处，楚歌连忙道歉。
毕竟还远没到打草惊蛇的时候，客气点准没错。
“没关系，很多人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都会问起的。”方平微微一笑，面上的皱纹纠缠在一起：“我早就习惯了。小兄弟跟我来吧？”
“楚歌，你就跟他一起去吧。”一旁的祝澜神色有些不自然：“我还要去找管事列一下赔偿清单，完事儿了我们在这里见就好。”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很显然祝澜并不想与二人同行，这可不太符合她刚见面时就表现出来的好奇宝宝形象。
不过这也让楚歌松了一口气，毕竟他这次本来就存着试探方平的心思，有祝澜在场，很多话可能都不方便说。
不曾想后续的展开证明了他的担心纯属多余——这老头儿根本就不接话！
“今天天气挺好的啊。”
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楚歌尝试着和身前步伐不紧不慢的老者寒暄。
没有任何回应。
对方跟没听到一样继续闷头赶路，根本没有搭理他。
好吧，这种没有营养的话确实不太好接……楚歌挠了挠头，继续出击。
“方老伯，你平常除了照理灵植园，还做些什么呢？”
方平转过头来瞥了楚歌一眼，从唇齿间蹦出简短的两个字：“修炼。”
我看你当着苏慕云的面话也不少啊，怎么现在这么惜字如金了……
一路上楚歌不知道找了多少个话题，却怎么也打不开对方的嘴巴，只能听到一声声出于礼貌的应付。
楚歌自己都觉得自己烦人了，但还是只能无奈地继续找话：“方老伯，我听慕云兄说你在蓬莱剑宗呆了好久了。我也想成为蓬莱的弟子，你看我有机会吗？”
出乎意料的，身前的老者竟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害得楚歌差点撞到他有些佝偻的背上。
方平转过身来，从上到下仔细端详打量了楚歌一番，面色凝重。
片刻过后，他又转过身接着向前走去：“我不知道。”
“蓬莱剑宗招收弟子，讲究一个有教无类，只看资质品行。身缠万贯抑或一穷二白；带艺投师还是白纸一张，其实都无所谓。”
“只要不是资质过于驽钝、品行不端的，都有正常通过测试加入宗门的机会。”
说到这里，方平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自嘲的微笑：“像老夫这样的天赋平庸之辈，不也是在这蓬莱剑宗混了大半辈子吗？”
这是一路以来，他话最多的一次。而他面上笑容的苦涩，也是看的楚歌心中一凛。
是啊，这家伙——在外门呆了大半辈子了。
我特么是不是说了最不该说的话？
在更加尴尬的气氛中，二人一路无话地来到了一棵，或者说一片巨树之下。
“哗……”
楚歌不自觉地惊呼出声。
他之前也见过能够“一木成林”的巨大榕树，但那些和眼前的这颗巨木相比，都显得有些渺小——最粗也是最早的那根树干，已经有十几人合抱那般粗细，树皮上虬结的脉络也无比粗大，像是行走的龙蛇一般，彰显出强大的生命力。
原来在灵植园门口时就能瞥见的那一片绿色就是这里……要知道二人可是整整走了近两刻钟，这片榕树林的规模可见一斑。
环绕着这片榕树林的，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若是从上空俯视，这里简直就像是被柔顺丝带所包围的一颗宝石——虽然不是传说中凤凰所栖息的梧桐神木，但估计风采也落不了几分。
“小兄弟，我就是在这里发现你的。”方平带着楚歌走到了最粗的那棵树干前，轻轻敲了敲地面上隆起的粗大树根：“你当时从这上面一路掉下来，被树木的枝丫层层阻拦，最后就躺在这里。”
“真该说一声你命大的，竟然连个皮外伤都没有。”
对方布满皱纹的脸上再一次挤出了笑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没啥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小兄弟在这里再看一会儿吧？”
毕竟一路走过来都是单行道，方平倒也不担心楚歌会迷路。
楚歌望着那直入云巅的巨木，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定。他也再没心思去套对方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方平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一瞥：“对了，你都是那么喊大师兄的吗？”
“谁？”楚歌眨了眨眼：“你说慕云兄？”
老人突然摇了摇头：“我有点羡慕你。”
“这家伙总给我一种话里有话的感觉。”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楚歌咬牙切齿：“谜语人真该死啊。”
将所有的杂念抛开，这里流水潺潺，绿意盎然，风景还真不错。
“原来我当时就是躺在这里……”
楚歌轻轻地躺了下来，想着能不能回忆起什么来。
宁静祥和，微风习习——倒是个适合午睡的好地方，除此之外，也再无其他的感觉了。
心念一动，楚歌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键盘。
自上次之后，这东西就可以寄宿在他的左手中随时收放，有点像游戏中的本命飞剑——估计也来自于某个家伙的恶趣味。
楚歌轻轻地敲了几个字符，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算了，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任务上吧。”楚歌摇了摇头，收回键盘：“可那个方平油盐不进，根本不给我搭话的机会嘛……这可咋办？”
正当他纠结之时，虎吼声伴随着少女的呼喊打破了宁静。
“喂，咱们回去不？”祝澜骑在小喵的背上招着手：“我把单子都列好了，看方平先回来了，就过来找你了。”
“怎么样，想起来点没？”少女环顾四周，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没有。”楚歌无奈地摇了摇头：“倒是澜姑娘这么快就把事情解决了，果然靠谱。”
“行了行了，别夸了。”少女竟是难得的拒绝被吹捧：“我现在没心情听。”
“你是不知道，就刚刚跟方平道歉那一会儿，我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引起一阵波涛起伏：“尬死我了尬死我了。”
看着祝澜这般作态，楚歌觉得有些奇怪。
在来灵植园之前，小喵将自己房门挠破后，祝澜第一时间就教训了小喵，向自己认错后还主动联系了杂事处修缮，分明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大小姐，为何却如此排斥跟方平道歉？
难道说……她也讨厌谜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