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瞥了一眼少女伸过来的手，一言不发，也没有伸出手。
尽管对方的手轻巧白皙，纤长美丽，称得上是指如削葱根。
伊泽皱起眉头，难道自己真得跪下问好才行？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尤其是其中两对眼睛中的不满越来越明显的情况下，伊泽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平身。”
皇帝淡淡地说。
既然她听不懂中原官话，那也就没必要请安，只下跪即可。
锦衣卫大统领正饶有兴致地看戏，郑鑫突然拉了一下他，在后者惊讶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随即两人一并退下。
门外，林辅和郑鑫并肩而行。
“郑公公，您方才为何不让我在场？您难道不怕那女人对天子不利？”
“不用担心。”郑公公笑呵呵，看上去分外慈祥：“随行女官早已将此女身上彻彻底底地查了好几遍，连这女子的清白之身都摸了个底，盔甲和宝石也早被宗人府收起来了，她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威胁陛下安全的东西，况且这女子并未习过武，身娇体弱，就算有心谋逆，在圣上面前也是自不量力。”
“倒也是。”林辅点了点头。
当今圣上是靖难出身，武略不下于太祖，如今又亲自征讨蒙古，大胜而归。
天子守国门，进退关社稷，文武双全，这等功绩，真可谓旷古罕见。
而这个柔弱女子，借她十个胆子，也对圣上造不成什么威胁。
两人又同路走了一会儿，临分别时，林辅迟疑着询问：“公公您……心情不错？”
“杂家确实开心。”郑鑫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怎么，你有事拜托杂家？”
“咳，也没什么，就是好奇您为什么笃定陛下会宠幸这个异域女子？”
林辅自忖，自己身为新晋锦衣卫大统领，怎么着也得学会点揣摩圣上意思的本事。
郑鑫一甩拂尘，反问一句：“林统领，你觉得，这姑娘来自哪里？”
林辅皱了皱眉，思索半天，试探性地说道：“蒙古吗？”
郑鑫摇了摇头：“不对，蒙古女人皮肤粗糙，脸大腰粗，不可能是这般窈窕身段。”
“那……她来自西域？”
郑鑫又摇了摇头：“不对，西域都护府曾经呈贡过自波斯帝国购来的女人，那些女子有的金发碧瞳，有的栗发绿瞳，身材凹凸有致，尤其是芳/乳，比中原大部分女子都要硕大，只不过陛下不喜她们体味，再加上皮肤粗糙、不尊礼数，都赏给大臣们了。”
“那……”林辅有些为难：“莫非来自东洋？”
话刚说完，郑鑫没笑，林辅自己先笑起来了。
自己这简直是在乱猜，东洋女子身体粗短，四肢短小，比之高丽都不如，怎么可能如此美貌？更何况从未听说东洋有金发碧瞳之人。
“依我看，此女应该是……”郑鑫悄悄贴近林辅，用手指了指天上：“天上人间。”
“您老不会为也信鬼神之说吧？”林辅苦笑了下，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感冒。
“啧啧，杂家可没说信不信鬼神，真龙天子在此，就算有鬼神也不敢触怒龙颜。”顿了顿，郑鑫继续说道：“这个异域女子金发碧瞳，这点与波斯的美人相同，但她不仅没有体味，反而有着淡淡的体香，皮肤也细腻光滑，如同上好的绸缎，比之宫中以肌肤白嫩柔滑著称的柳妃都更胜一筹，身段也是如同江南女子一般小巧玲珑，再加上她那沉鱼落雁的容貌，真称得上是天作尤物。”
林辅有些懵逼，他不知道郑鑫这些话和女子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哈哈哈。”
郑鑫说完，拍了拍林辅的肩膀，大笑着离去。
其实，郑鑫还藏着一些事没说。
他是靖难时期就跟着朱棣的老人了，他可是清楚地知道，这个女孩和已病逝的徐皇后面容和体态有七分相似，剩下的三分则是更加绝色。
究竟皇帝是不是因为怀念病逝的徐皇后才决定留下此女，郑鑫不知道，也懒得去想。
帝王心术，神鬼莫测，亦讳莫如深。
……
伊泽有点儿难堪地站着，在这个上位者直白而不加掩饰的侵略目光让他极不舒服。
尽管他知道对方的这种目光可能只是因为他这具皮囊。
伊泽按照自己过去的习惯，在尴尬的时候，下意识地做出右小腿屈曲、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的动作。
他不知道身娇体媚的贵族少女的身体做出这样的动作对男人的杀伤力有多么大。
不过他已经从对方眸光中看到了潜在的危险。
年轻的皇帝目光深沉的可怕。
远征漠北时皇帝与将士同吃同住，为了严肃军纪，他并未带后宫嫔妃。
永乐大帝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再加上已经禁欲了半年，乍一见到如此曼妙的少女，他的欲望隐隐有脱缰的趋势。
“na ge……”伊泽抬起头，试图说些什么缓解这份尴尬的气氛。
帝王紧绷着的那根理智的弦，在见到少女纯澈的天蓝色眸子望过来的那一刻，彻底绷断。
他是当今天子，天下的主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的东西，都属于他一人。
所以当脱缰的野兽咆哮之际，皇帝完全没有勒紧缰绳的念头。
他是皇帝，任何事情，想做便做就是了。
他像一头野兽般将少女扑倒在地，满意地看着那双天蓝色眼睛从茫然，到惊恐，再到盛满晶莹的泪水。
原来蓝色的眼睛，流出的泪也是透明的……
哪怕空洞无神，也是那么美丽。
感知到主人陷入空前绝后的危机，小斗发疯一般生生撞开了铁笼子，鹰隼一般疾射而出，向着主人气息的方向狂飞。
“不好，是那只穷奇！”林辅率先注意到空中的异象，大惊失色：“锦衣卫！护驾！”
小斗的速度很快，像一支箭一样撞向皇帝和伊泽所在的房间。
按这个速度，它一旦撞上了，恐怕历史就要改写。
但它没有撞上。
一只大手凭空伸出，抓住了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