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飞出来吃饭，就没打算回去。一整天的高强度行动已经让徐飞疲惫不堪了，打听半天所有人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不如回办公室睡觉。
原定的任务就这样不了了之，徐飞戳着餐盘里的饭，想着这个任务八成还是跟苏悦相关，然后就听到手环响了几声。
徐飞抬起手看了一下，是个系统通知，询问是否允许数据上传？
这是什么？
是公司在后台读取员工的手环数据吗？
徐飞转头问旁桌一个和善的胖子，“打扰一下，你的手机有没有收到上传数据的通知啊？”
“你说什么上传数据？”胖子从餐盘里抬起头来，一头雾水。
“哦，没事。”徐飞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闪瞎了胖子，让他无暇多想什么。
看来别人的手环没遇到这些，徐飞现在带着的是那个新式手环，想到自己手环的特殊，有点担心露馅，犹豫着不敢做出选择。
要是不上传，暴露自己的特殊手环，也就等于爆露了自己，要是上传……手环里的数据能瞒过技术部的人吗？
给卫然拨通讯，同样有暴露的风险！
徐飞想了想，选那个暴露风险小的选项吧。他的手环是官方出品，卫然把关的，要是他们都靠不住，那徐飞也没啥可说的了，对同伴要有起码的信心!于是徐飞伸出手指点了那个“允许”。
全公司上下被迫在公司“加班”了三天，啥也没查出来，“加班”就这么惊心动魄的开始，毫无动静的结束了。
自从接到审查结束的通知，徐飞立马试了试手环的通讯，已经解除屏蔽了，于是立马给于辰挂了个通讯。
“于辰，你还好吧，我这几天听说技术部出问题了，但是通讯被屏蔽，一直联系不上你!”
“我还好……就是……”
“怎么了？”
“最近技术部太敏感，你还是别联系我了，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说完于辰竟然挂断了通讯。
这么严重？徐飞脑海里冒出四个大字。竟然连和朋友联系都不敢了？
徐飞觉得，还是得赶紧和卫然和蝴蝶联系才行。但是不能着急，还是必须要做好准备工作。
徐飞先回了原来安宁路的租屋，进门之后，看着满屋的灰尘，徐飞也顾不得感叹，赶紧拿下手环摊开，在边缘一个位置用细针戳了一下。这里有一个很隐蔽的按钮，可以提供一些特殊的功能，比如卫星定位偏移。手环屏幕出现了一个选择列表，徐飞点了定位偏移选项，然后选择记录位置。接下来的时间里，卫星定位会显示徐飞一直留在这里。为了防止公司的人会调取员工离开公司后的活动轨迹。
然后徐飞才急匆匆往废弃大楼赶去。
“卫然!苏悦怎么样？”
刚回到废弃大楼的地下层，徐飞就朝着控制台小跑过来，扫了一眼却没看见苏悦的身影，急忙问道。
卫然停下手，支吾道：“……在卧室……”
“哦，我去看看她。”卫然的态度让徐飞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苏悦到底怎么了？
卫然犹豫了几秒钟，跟着徐飞朝卧室走去。
这里原本是为了藏司命服务器而准备的，卧室也只是暂住，所以简陋得紧。连徐飞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也只摆了个充气垫当床。厨具也是上次徐飞买的那一些，随意堆在几个箱子上。
这样简陋的卧室，苏悦会休息得好吗？
因为休息不好，所以和卫然吵架了？要不卫然为什么很心虚的样子呢？
徐飞做好心理准备，大不了帮卫然好好道歉，苏悦是个大度的姑娘，不会斤斤计较的……
徐飞打开门……
“卫然!你做了什么!”
他看见了什么!
苏悦抱着膝盖缩在他的充气垫一角，几天不见，竟然瘦得脱了相，头发乱糟糟缠成一团，藏在头发里的眼睛无神的一转不转。她的一只脚上还拴着一条绳子，绳子另一头捆在一根铁管上。
卫然站在徐飞身后，此时他反而平静的说：“你去跟她说两句话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徐飞觉得心疼得麻木了，只想冲着卫然拳打脚踢一番!
不过徐飞还是想先看看苏悦。
“苏悦，对不起，我来晚了。脚疼吗？我现在就帮你解开绳子。卫然这个人，就是有点不通人情，你别生他的气，他不是故意的!”
苏悦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徐飞走到她身边，她突然惊恐的大喊起来：
“别过来!”
“我错了，我错了……”
“救我，放了我!”
她拼命舞动四肢，恐惧深深印在她眼睛里，那是装不出来的恐惧。
……她
……疯了。
徐飞愣住了。
“苏悦，我是徐飞啊，徐飞!”
听到熟悉的名字，苏悦似乎是想起了点什么，她囔囔道：“徐飞？”
“对，苏悦，你认得我吗？我是徐飞啊!”
“呜呜呜呜……”
苏悦什么也没说，只是大哭起来。
徐飞试探着慢慢靠近她，苏悦没有太大的反应，徐飞又慢慢伸手，尝试着环住她，安抚的拍着她的背，轻轻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苏悦浑身颤抖的哭着，手里紧紧攥着衣角。
过了许久，苏悦哭累到睡着，徐飞才将她轻轻安放在气垫上，盖好被子。
“我们谈谈吧。”
卫然还站在门边，一直就这么站着。
“好啊。”
徐飞和卫然回到了控制台边。
徐飞：“苏悦这样……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卫然：“……那天我带着苏悦回来，等她醒来，她就是这样的。她还拼命挣扎着往外跑，我实在拿她没有办法了，我才拿绳子拴着她。等她累了，她才自己安静下来。”
卫然看徐飞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才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救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怕影响你的心情，所以没跟你说。”
“……他们利用精神拷问，把她折磨疯了……”
徐飞听着卫然断断续续的解释，一口气憋在胸口，吞吐不得。
“精神拷问？!”徐飞睁大眼睛，努力吸一口气，生怕眼泪冲破眼眶滴落。
“精神拷问，就是利用一些药物和催眠等手段，制造精神上的痛苦来拷问。”
徐飞怎么会不知道呢!利用催眠，人类可以挖掘制造出最深入骨髓的恐惧。徐飞实在难以想象，苏悦到底经受了什么。
“苏悦之前承认了她收了钱，故意在公司内部网络传播木马，并且公司也找到了物证。结果用了审问药剂之后，苏悦反而前言不搭后语，甚至连她真的做过的核心任务，她都一起否认了。所以公司认为……她是受过催眠暗示，让她能抗过审问药剂，所以……”
所以……公司认为她已经疯了？是我们伪造的证据，把她一步步推向深渊，是吗！
这句话徐飞实在说不出口，闭上眼，一滴泪啪嗒一下滴落下来。他觉得浑身无力，抓住控制台的一角，想撑起自己，可是还是慢慢跌坐在地。
他想做警察!做个好警察！他近乎偏执近乎疯狂的，哪怕献上自己的生命都在所不惜，他就是想要追寻心中的正义而已！
可是他现在做的都是些什么啊!
他隐瞒了卫然和他的司命服务器。
他亲手参与绑架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无辜市民。
他让一个姑娘陷入了地狱。
现在……
他还让这个姑娘为了保护他而顶罪!
他却和卫然伪造了证据，让这个姑娘遭受酷刑，直到精神崩溃。
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徐飞安静的崩溃着。
可是他连放纵自己继续崩溃的权利都没有。所以几分钟之后，他揉了揉眼睛，试图伪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对不起，刚刚误会你了，还朝你发了脾气。”
卫然轻轻的说：“没关系。”
他看向徐飞的眼神，似乎带着几分悲悯和哀伤。仿佛一个来自地狱的孤寒幽魂看着呼救的活人。
不过徐飞眼睛红肿，他没抬头看卫然，没看见卫然眼中的悲悯。只是理智的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苏悦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他必须要联络蝴蝶，让人把她带走。还有安排好汪可。
“对了。你那天跟我说，你通知了汪可和我的上司？汪可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有他现在的消息吗？”
“我当时通知汪可立刻离开。因为他不小心知道了核心的消息，他不走公司迟早也不会放过他，所以我让他帮你背了黑锅……”说到这里，卫然偷偷看了一眼徐飞，见徐飞没什么不悦，才继续说下去。
“他发现了某个艺人涉du，证据还留在他办公室的电脑里，我通知蝴蝶抓了那个艺人，等你公司的人去查他，就坐实了他是和警方联系的内鬼！只是现在我不知道他的状况……在康纳的木马和后门全被清理了，我现在没办法利用康纳的网络得到消息。而他跑了以后，还没用过身份ID留下记录，也不知他藏哪儿了。”
徐飞想了想，“我给了汪可一个新的身份ID，你用……”
徐飞指了指身周那些庞然大物，“你的服务器帮我查一查，他用了这个ID没有。”
卫然闻言，坐到控制台的椅子上，开始查询那个新ID。
片刻后：“冻结状态。”
徐飞一拍额头，忘了解除冻结了，这些天发生事太多，感觉都快心力交瘁了，3、4天了，也不知汪可是不是又饿又冷倒在街头了。希望他别太生气啊。徐飞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
“你帮我把账号解冻一下吧。”
卫然看着前面那堆显示屏，“你不防备我了么？”
徐飞觉得他耳朵出了问题，他竟然在卫然的语气中听出了几许幽怨……
“哈……哈……呃，我没有防备你啊，你多心了!你顺手帮我操作一下，我手环我还不怎么敢用呢!”
卫然听了，不情不愿的挪动手指解冻ID，“你的手环你不用担心。你公司现在虽然把我的后门全清除了，但是你的手环是特殊的，本来就做了双重的隐藏系统，我又……算了，总之只要不要让人拆开看，你公司的人不会发现问题的。”
“哦。……那我能和我上司联系吗？”
“当然!”卫然说完，回头看了看徐飞，“那个……”
“什么？”徐飞点开伪装成游戏的通讯软件……
卫然停下手，吞吞吐吐的说：“我以你的名义……给你上司发了点消息……”
“除了抓涉du艺人，你还……”发了什么……？
刚点开消息界面，徐飞就惊呆了。蝴蝶发来的消息快撑爆了整个界面，“快回消息!”整整刷了四个页面。徐飞只能解下手环展开成平板，显示屏更大能更快的翻看蝴蝶到底说了些什么。
翻完了这几天的消息，徐飞没看见卫然给蝴蝶发的消息，对现在这种状况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你到底是发了什么给蝴蝶啊？”
“我告诉蝴蝶……苏悦将会被送到一个研究所，那个研究所就在市郊工业区96号。让他赶紧派人去搜查这个地址。”
徐飞捂住眼，头疼得都不敢想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你干嘛好端端编出个什么研究所啊？而且我要怎么解释，苏悦为什么不在那个什么研究所？”
徐飞不知不觉把想法说了出来。
“我觉得，你应该头疼的是，你怎么单枪匹马一个人，就把苏悦救出来了。”
“我编个理由，就说……公司的安保疏于看守？”徐飞试探着问。
“恐怕不行……”
“为什么？只要蝴蝶不知道公司的具体情况，发生了什么，不是随便我说？反正他也没办法证明我是胡说的。”
“你的上司显然隐瞒了你一些事，比如他们对康纳公司的了解。我借你的名义，还告诉他们，让他们配合网络攻击，因为公司的网络出现了漏洞。不过他们好像也没把握住机会，没拿到什么数据。”
“你说蝴蝶他们还攻击了康纳的网络？”
“是啊。”
原来在徐飞不知道的时候，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难怪在公司的时候，连内部通讯都时好时坏，徐飞原来还以为是公司主动屏蔽的。原来不完全是。徐飞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超载了，头胀胀的，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
“还有，你知道我上司瞒了我一些事，而你似乎也知道这些事，但是我不知道？”徐飞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卫然没说话，他装作正在集中精力看前面的显示屏，但他手指根本没动。
“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徐飞追问，似乎有什么一直疑惑不解的事要浮出水面了。
“其实你的上司们，早就不止一次试图通过网络技术手段，得到康纳公司的消息，但是都不成功。所以他们才派卧底进入康纳财团以及他的所有子公司。可是牺牲了很多人，却没什么进展。”
“这些我都大概猜到了。”
“蝴蝶他们牺牲这么多人，还要继续调查，是因为康纳财团研究的东西，不单单是基因提升药剂这一类的违规药剂，也不单单是康纳财团贩卖人口，康纳财团买来做实验的，大多是境外人口，绑架境内市民，其实并不多。”
徐飞试图理清这些线索，得出背后的真相。
“你是不是在暗示，官方这么做，其实是有更深的用意——不单单是为了维护正义？”
卫然想了想，“官方做的事，不就代表正义吗？”
徐飞被问住了，“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卫然眨了眨眼，似乎也在思考这些问题。
“这些意义之类的事，以后再思考吧。我的意思是，康纳隐藏着更大的企图！而你的上司们，其实早有察觉，所以他们不惜代价，也要抓住康纳财团的犯罪证据，以正当的手段，惩治康纳财团，阻止他们要做的事。”
徐飞完全糊涂了，“这些事，蝴蝶有隐瞒我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