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新生代纪元的公元2020年,秋,大理城外的澜沧古寺。
云南大学考古系三年级学生陆灵芝,带着男友黄天赐,一起来到澜沧寺中看望他们的朋友,考古系三年级学生,付灵。
付灵是个孤儿,自幼被澜沧寺中的黎英寺主捡来抚养,其实这座澜沧寺早就已经闲置多年,二十年前这个名叫黎英的男人花钱将这座废弃寺院租下,修缮之后当做是一个向游客贩卖各式命符挂件的门店,只是为了招揽生意,这个黎英长年白袍加身,所以附近店家老板都习惯性的将他戏称为寺主,转眼二十年过去,当年的小婴儿如今已经出落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
付灵一直视黎英为自己的养父,但是二十年来,黎英却坚持只要付灵叫他师父。
付灵自幼就总是重复的做一个怪梦,梦见自己突然有一天变成一朵灵花飞进古寺的墙壁之中,这原本是她童年时候一个很美丽的梦境,然而这些日子却变了,变成一个美丽的少女,胸前喷涌着一滩殷红的鲜血。她因为这个噩梦而连续发了两天高烧,被师父特意从学校宿舍接回寺中休养。
今天,她的身体突然好一些了,一大清早手机就笃笃笃的响个不停,不用猜也知道是陆灵芝来了。
陆灵芝特意带来了自己的男朋友,云南警察学校的高材生黄天赐,也许是为了向至今依然单身的付灵有意炫耀的缘故,她刻意威逼着黄天赐穿上那身帅气的警服。
黄天赐是个性格内向的年轻人,总感觉到这样对待付灵多多少少有一些尴尬和不公。
然而他也奇怪,为什么像付灵这样的漂亮女人至今还没有一个男朋友?
“哼,不用你操心的啦,”陆灵芝一脸嬉笑的推了黄天赐一把,“我们付灵在学校里可是朵人见人爱的大校花啊,拜倒在她裙下的男生捏扁了排起队来,也足足能绕着整个大理城三圈啦,可是我们付灵,好像是一个也看不上哦,对吧,付灵。”
她咯咯嬉笑的抚弄着付灵一头流水般的秀发,顺便将手指伸到她的脖子里去搔她的痒痒。
但是奇怪,无论她怎么搔,付灵的眉眼之间却仿佛是连一丝笑容也没有,而且,她的肌肤异常的寒冷,令一直嘻嘻哈哈咯咯唧唧的陆灵芝都陡然之间感觉到自付灵身上散发出来的一阵阵阴森的寒气。
“喂,你怎么了?付灵,”她抽出手指来疑惑的问她,“都休息两天了,病还不见好?”
“没什么,”付灵微微惨白的微笑着说,“习惯了,我的身体一直是这样冷的,可能是长时间待在寺里,阴气太重的缘故吧。”她说。
“嗯,也难怪,”陆灵芝忿忿的说,“你师父也真是的,让你干什么不好,偏偏整天的叫你去帮助那些死了人的人家去祈福安魂,为了多卖出一些命符挂件整天给死人安魂,怪不得身上的阴气这样重了。”
“喂,付灵,你不会真的是被鬼上身了吧?”陆灵芝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忧心忡忡的看着付灵不知所措的说。
“去,闭嘴,你个八婆,乌鸦嘴,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一旁的黄天赐见状赶紧一把捂住陆灵芝的嘴巴,忙不迭的向付灵道歉。
“哦,没关系,”付灵惨白的笑笑,“可能是最近雨水多的关系,天气阴冷冷的,寺里的天气,就更加阴了。”
“那你为什么还不急着跟我们回城里去啊,”陆灵芝不解的看着她问,“一个人待在这里做什么,闷闷的,就你师父一个人陪着你,宿舍里,好歹还能上网和帅哥聊聊天呢。”
“好啦,人家可不像你,傻里傻气的,”黄天赐不耐烦的推了推陆灵芝,很不好意思的看着付灵,一脸尴尬。
“啊,其实也没什么,师父和点沧山上道观里那些小道长关系一向很好,他们还想要让我去当他们的小师妹呢,但是最近身体不大好,只能在寺里待着。”
“哦,那你可要多加小心了,付灵,”陆灵芝突然凑近付灵的耳朵,神秘兮兮的叮嘱她说,“记得半夜可千万别一个人出门啊,你知不知道啊,最近啊,咱们这里经常闹鬼,一个缺胳膊断腿的女鬼,经常半夜出来,在附近的公路上拦路害人,所以,你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如果突然感觉到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千万不要回头,你一回头,另一个肩膀又会被拍一下,如果你再一回头,完了,两团阳火全都灭了,你的阳气就会被那个女鬼给全吸光啦……”
陆灵芝关切的叮嘱她说。
付灵听了之后礼貌的点头称谢,但是她也同样微笑的告诉陆灵芝,要陆灵芝也一样要小心半夜公路边上的那个女鬼,如果可以,还是要黄天赐一起陪着她才好,因为黄天赐身上那身制服,是完全可以用来镇邪的。
黄天赐早已经不耐烦了,他很奇怪为什么女孩子一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除了帅哥就是女鬼。
(二)
送走了陆灵芝和黄天赐之后,天已经不早了,付灵早早的换下了只有在同学们面前才穿戴上的休闲时装,通身包裹上一身远古时代的白苗装束。
“师父,”她轻轻的穿过后院,一径来到师父的房内。
“进来吧,”黎英静静端坐在房间里,挥动着自己的两根食指帮付灵打开房门。
“准备好了吗?”他问她,“这次的任务,可比从前要凶险的多呢。”
“师父是说那个鸡婆山上的女鬼吗?”付灵微微笑笑,“付灵既然开了天眼,能够身通阴阳两界,那什么害人的恶鬼,不能被我顺利送回酆都城去?”
“其实她也算不上是什么恶鬼,”黎英微微的叹口气说,“三个月前,鸡婆山下的公交路上,夜深人静十分,一辆私车撞到了一个路经此地的年轻女子,女子被撞的肢体残缺,四肢分离,在血泊中惨死,而撞她的人却当场趁黑夜逃走,至今不能归案,那个女鬼负屈含冤,当然不甘心就这样回去酆都城中,所以才长久徘徊在鸡婆山下,准备伺机寻找一个生人替死,变成她的替死鬼,让她可以活着。”
“那个女鬼脑袋没有毛病吧,找人替死她也活不了啊,”付灵奇怪,“她要是想附身在活人身上,倒是不难,”
“酆都城里跑出来的人,脑袋都有毛病,他们本来也不算活人,这件事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只管将她扔回酆都城中了事,”
“可是那个肇事的人呢,师父?”付灵不解,“难道,一直就没有人抓捕他归案?”
“没有,”黎英无奈的摇摇头说,“也许是时候未到吧,虽然我们明知之中一切缘由,但是毕竟也不能直接插手人间秩序。”
“嗯,我明白了,师父,”付灵微微的点头,今夜三更鸡叫,我一定将那个女鬼顺利送回酆都。
“不,酆都现在越来越危险了,付灵,”黎英微微睁开眼睛,“还是从阴阳界这条捷径送走她吧,酆都最近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越来越多的恶鬼从那里跑来阳间害人了。”
“是,师父,”付灵微微停顿之后,即刻起身,趁着夜色独身一人赶往鸡婆山下。
(三)
午夜的鸡婆山静悄悄的,万籁俱寂,渺无人烟。
付灵独自一人,像过往的行人一样低头行走在公交路边,最近这条路上连连发生车祸,想必是那个女鬼急于要给自己寻找替身所致,只是,那些车祸为什么却偏偏都发生在白天里呢?既然是鬼,为什么不怕白天里炽毒的阳光?
也许是近些天阴雨绵绵的缘故,鸡婆山下的阴气重了,以至于阳间里妖邪四溢,恶鬼横行。
付灵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冷不防左肩膀上重重的被拍打了一下,拍打她肩膀的手掌轻飘飘的,身后一阵浓浓的阴气,自后背的方向发散而来。
她镇定的停住了脚步,“谁?”她背向着身后发问,始终没有回头。
“你猜啊,”身后,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倘若猜不到,回头看看不是就知道了吗?”
“不用了,”付灵静静的呼吸着说,“你又不是人,我回头,也未必看得见你。”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人?”身后的声音很不高兴的问。
“是人,怎么会没有脚呢?”付灵冷笑,“哪个人不用脚走路。”
“你,你到底是谁?”身后的声音凛然一惊,“三个月来,还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我没有脚。”
“不,有人看出来过,”付灵微微镇静的说,“还记得一个月前,最后一班公交车经过这条路时,你扮装成一个可怜的女子拦住司机,请求司机开门让你上车的事情吗?”
“记得,”她说,“可是当时车上的人,并没有人发现我没有脚。”
“不,有人发现了,”付灵微微冷笑的说,“点沧山上一位道长当时正在车上,是他设法让那辆公交坏在路边的,否则第二天,手机上可能又会多出不少一辆公交车深夜坠崖的新闻。”
“所以,你死期到了,”付灵说话间已经反手自胸前抽出一块师父交给她的名叫追魂宝镜的法器,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鸡鸣之时,公路边上的邪气已经一扫而空,烟消云散。
(四)
女鬼被收在了追魂境里,付灵顺势将宝镜揣回胸前,依照师父吩咐,连夜赶到鸡婆山中,打算将女鬼从阴阳界送回地狱中去。
但是这个女鬼很是难缠,付灵在鸡婆山白苗先人远古祭祀时遗留下来的山洞之中反复施咒,却依然无法将镜中的女鬼送走,而且天渐渐亮了,山洞附近已经渐渐有人经过,如果继续施咒,恐怕这个连通阴阳两界的远古山洞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山洞中的远古字符是凡人永远也无法破译的神秘密码,因为上天不愿凡人过早知道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生死之间的远古秘密。
付灵于是匆匆收拾起宝镜离开山洞,她准备违背师父的意思直接赶去酆都。
世人只知道酆都是座连通阴阳的鬼城,也只看见酆都古壁上十八层地狱轮转的恐怖壁画,但是,却并没有人知道,那十八层地狱轮转的恐怖壁画,就是凡人于阴阳两界生死轮回的必经之路。
在去往酆都的路上,付灵匆匆换下自己那一身神秘的远古苗装,回复成一个现代女生的时尚打扮。
十八层地狱的轮转图前不时有游客驻足,在天黑之前,她只能静静的躲在附近的一间小茶楼上悠闲的品茶。
茶楼的廊柱上懒散的蜷伏着一只浑身乌黑发亮的黑猫,付灵总是感觉那只懒懒的黑猫的眼睛总是隐隐的盯着她看。
付灵回过头去不再注视那只黑猫。
忽然,“喂,一个人喝茶不寂寞吗?”茶桌前,一个清丽的少女忽闪着眼睛甜甜的看着她说。
“哦,还行,”付灵礼貌的点头,“你在找位子喝茶吗?”她关切的问她,“如果不介意,一起来吧。”
“好啊,”少女说着已经不客气的坐下,顺便向服务生多要了一个人的茶水。
“你叫什么?”付灵缓缓的端起茶杯,目不转睛的看着少女。
“我,我叫小蝶,”少女甜甜笑道,“本来是趁休息随父母到酆都游玩来的,没想到一点都不好玩。”
“是随你养父母吧,”付灵端着茶杯微微冷笑,“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个有亲生父母的人。”
“讨厌,哪有这样咒人家的,”少女仿佛是生她气了,悻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扭身蹬蹬蹬的一路跑下茶楼,瞬间消失在酆都城里浩如烟海的人流之中。
那些都是特意从四面八方赶来酆都看鬼的人,其实又何必呢,等与这烟火人间一朝缘尽的一刻,又有多少鬼不够他们看的。
但是,刚才那个少女?付灵恍然之间灵光一现,她仿佛是突然之间有了一种很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