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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酆都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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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终于黑了,酆都城里静悄悄的,付灵顺便找了个客店寄宿,名字叫地府酒家。

这间客店里刚才发生了一起血案,一个远道的客人突然之间不明不白的暴死在客房之中,死因至今未明。

发生血案的房间顿时成了凶宅,酒店老板很奇怪付灵为什么指明要住那个房间。

付灵没有解释,因为她知道,那起血案,也许远没有人们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入夜,酒店里静悄悄的,每个房间都已经关灯,付灵的房间,也是一样。

她斜卧在床上,假装入睡。

突然,房间内的气温越来越低,就像是在冰窖中一般,而且四周,还渐渐泛起了白气。

“果然是鬼,”付灵心里明白,而且她知道,还是一个在酒店的墙壁里整整藏匿了二十年的女鬼。

她悄悄的自胸前抽出追魂镜。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付灵知道事情不妙,女鬼逃走了,这半夜三更的,一定是又去外面祸害生人。

她急急的起身追出酒店,但是哪里还见得到那个女鬼的踪影。

付灵顾不得她,快到三更了,她急于要将镜中的女鬼扔回酆都城里去。

酆都城中一片寂静,付灵独身来到十八地狱轮转图前,轻轻念动咒语,瞬间,一道白光自镜中被吸进图里。

任务完成了,付灵的心中微微的畅快起来,第二天清晨,她忽然听见酆都城里都在大传特传一段昨晚发生的神秘奇闻。

奇闻上说昨夜一个出租车司机开夜车时被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伸手拦了下来,要司机送她去附近的一座公墓,司机将车开到公墓之后女子付了一百元钱就下车走进公墓,司机回头发现手里的竟是冥币,立刻追进公墓去讨要车费,结果却发现那一百元钱正放在公墓中的一只骨灰盒上。

听说司机后来因为惊吓过度住进医院,今早被发现已经在病床上断气。

难道是昨夜的那个女鬼?付灵心中疑惑,但是,那女鬼已经在酒店墙壁中藏匿二十年了,如果剖开墙壁,应该可以发现她的遗骨,她怎么会去公墓呢?那骨灰盒里装着的,怎么会是她的骨灰?

“也许不是她吧,”付灵无奈的摇着头自言自语的说,“酆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最近无故跑出来害人的恶鬼,越来越多了。”

(二)

付灵满腹心事的回到澜沧古寺,她私自去酆都的事情师父已经全都知道了,但是,也没有对她过分责怪。

陆灵芝唉声叹气的给付灵打来电话,原来是黄天赐的一个师兄最近在一起关于敦煌走私文物的追查中因公殉职了,黄天赐与师兄的感情很好,亲自为师兄主持了悼念,他最近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都不来学校里找陆灵芝了。

付灵敷衍着安慰了陆灵芝几句,她现在没有时间去学校里看她,因为最近雨水过大的关系,附近的民居被雨水冲毁了不少,尤其是附近的一家诊所受灾最为严重,不得不整个搬迁进澜沧寺来。

澜沧寺变成了一座临时的医院,所有房间都变成了病房,走廊里,时常有年轻的护士在夜里独自值班。

有一天,天阴沉沉的,没有月亮,一个叫小悠的女护士被吩咐要通宵在走廊前值一夜夜班。

那一天的深夜,天空中淅沥沥的滴着几滴小雨,古寺中的人大都已经安睡,夜幕中的走廊空荡荡的,小悠微微的有些疲倦,一个人倚靠在廊柱上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她在睡梦中仿佛听见婴儿的哭声,“哇哇,哇哇,……”细细碎碎的婴儿哭声,自远而近,愈渐清晰的传进她的耳朵。

小悠突然之间惊醒过来,四周静悄悄的,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伸手揉措揉措惺忪的眼皮。

但是,“哇哇,哇哇……”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好像就在门外,小悠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一个人鬼使神差的趁着夜色走到古寺门外。

“哇哇,哇哇……”她寻着声音向四下里张望,突然,她的眼前一亮,竟然真的是一个可爱的婴儿,被严严实实的包裹在襁褓之中,被不知名的狠心父母夤夜遗弃在古寺门外。

小悠走上前去怜惜的抱起婴儿,转身走进古寺,将婴儿妥当的安置在一张空着的病床上面,然后,等着天亮向院长报告。

那一夜的古寺里平安无事,只是睡梦中的付灵微微的有一点发自内心的烦躁不安。

小悠在古寺门口捡拾到一个婴儿的事情第二天很快的传遍了古寺,院长知道以后无奈同意暂时将婴儿寄养在医院之中,几天之后,大水稍退,院长吩咐立刻将医院搬迁回去。

医院的大楼经过雨水的冲刷之后明显的更加干净,亮丽,付灵奉师命里里外外的忙于帮助院长搬迁,偶然间她也注意到小悠怀抱中那个可爱的婴儿,但是不知为什么,与医院中的护士和病人相比,她却怎么也看不出那个小婴儿的可爱。

搬迁完成之后,付灵郁郁不安的回到古寺,她没有告诉师父这两天接踵而来的发自内心的烦躁与不安,因为她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她不知道她的烦躁不安是不是与在酆都遇见的那个清丽的少女有关。

但是,几天之后……

(三)

医院里不停的发生怪事。

病房中的病人每天都会被人发现惨死在自己的床位上,身上的血肉在发现时已经被啃噬的支离破碎,甚至于只余下阴森森的一具白骨,只是,在白骨之上,还残余着一个完整的脑袋。

院长曾经命人将死去的病人尸骨暂时安放在太平间里,翌日再去看时,尸骨已经变成了一段乌漆漆的黑炭,显然是自己灼烧过的,一具成年人的白骨,经过灼烧,只残余下一个婴儿的长度。

人出生时就是这个长度,那自然,死后也只余下这个长度。

每天都有人这样肢体残缺的死去,院长出于恐惧一度命人封锁消息,但是,病人还是肢体破碎的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然后,是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最后,连那个叫小悠的护士也不能幸免,她被人发现肢体残缺的惨死在医院的地下室走廊里,她的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在她的眼睛里,隐隐约约的倒影出一个婴儿的身影……

院长突然想起那个被小悠从古寺里捡来的婴儿,他匆匆赶往育婴室,推开育婴室的大门,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婴儿不见了,残余下的,是医院里的育婴师残缺的肢体。

院长当即神经失常,被闻讯而至的黎英带回古寺休养。

黎英吩咐付灵好好照料神志失常的院长,他预感到那个吃人的恶魔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四)

几天之后,一个恐怖的雨夜。

“哇哇,哇哇……”一阵婴儿的哭声,隐隐约约的自大门外若有若无的传进古寺中来。

院长听到这个声音发了疯似的挣脱开付灵疯疯癫癫的逃出古寺,瞬间消失在古寺外的深山老林之中。

几天之后,警察在古寺后山的一棵老树上发现了已经断了气的院长,也许是因为他断气时已经是鸡鸣时分,被发现时,他的肢体完好无损。

黎英微微的叹气,叮嘱付灵要格外小心,因为他预感到,那个恶鬼,她今夜也许还要来的。

……

入夜,万籁俱寂的古寺之中,“哇哇,哇哇……”

隐藏在古寺之中的付灵微微的向师父点了点头,二人瞅准时机,突然间抽出宝镜扑向方才婴儿啼哭的方向。

一道白气阴森森的飘过,“快追,”黎英急急的吩咐付灵,自己抢先一步向着澜沧江的方向紧追而去。

付灵稍稍迟疑了一下,刹那间已经失去师父踪影,她心下着急,顺着白气飘散的方向急急追去,她虽然已经是个开过天眼,是个可以连通阴阳两界的小阴阳师,但是到底是火候未到,所以夤夜之间,已经一并失去了师父和恶鬼的踪影。

她焦急的顺着眼前现成的大路急急前进,心中料想到事情不妙,因为现在天已微亮,那个恶鬼的痕迹,她此时此刻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也许师父已经冲破阴阳界?直追进酆都城里去了?付灵一边赶路,一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的,已经置身于澜沧江边一座小小的集镇之上。

她感觉到累了,随便进附近的小茶楼上里喝了碗茶,那茶的香气很浓,那香气突然之间让她回忆起什么。

好像是酆都遇见的那个清丽的少女身上的香气,那个时候,付灵就感觉到,那个少女身上似乎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至少是和凡人相比。

但是她不是鬼,这是付灵迄今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

少女的身后仿佛影影绰绰的飘荡着两个大大的翅膀,就好像蝴蝶一样,莫非她就是澜沧江边的蝴蝶仙子?付灵疑惑,澜沧江边每年三月三日成千上万的蝴蝶现身相会,难道就是与这个叫做小蝶的少女有关?

澜沧江边的蝴蝶会一度为周边的山寨造成了很大困扰,但是没有人敢伤害它们,怕受诅咒,这是从远古时代就遗留下来的诅咒,寨子里的人至今无人敢违反。

付灵满腹狐疑的喝完了茶水,付账之后询问身旁的一个喝茶的婆婆,有没有看见过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路经此地?

“嗯,好像是有一个,”婆婆若有所思的向一个方向一指,“好像是往那里去了。”

付灵听了之后立刻起身向着婆婆手指的方向赶去,在她的身后,“喵——”的一声,传过来一声低沉浑闷的猫叫,付灵刹那间惊异的回头,随即长长的舒了口气,原来是一只黑猫,正在茶楼前慵懒的舔着自己乌黑的爪子。

婆婆指向的大概是澜沧江边鸡公山的方向,付灵知道那里其实是从阴间逃往阳界的捷径,只是早在远古时代,这个捷径就已经被封印住了,付灵不清楚师父和那个恶鬼去那里干什么?

她在路上偶然遇见一只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队伍中没有棺椁,而是一只遍撒鲜花的竹筏,这里的人习惯于将逝者天葬,将逝者安放在洒满鲜花的竹筏子上,放进澜沧江里顺流而下,任天上的飞鸟和水里的鱼儿将逝者的血肉啄尽。

付灵偶然回望了一眼平躺在竹筏上的逝者,心里突然格的一惊,因为她看见那逝者分明就是刚才在茶楼为她指路的婆婆。

付灵不禁将手伸进口袋,翻出刚才喝茶时找回的零钱,竟然全是些黄钱箔纸,她的心里凛然一惊,懊悔自己刚才竟然没有认出自己身边的鬼来。

但是,现在天色已晚,茫茫荒野之中,现下又该何去何从呢?

付灵忐忑不安的孤身一人往鸡公山的方向前行,耳边似乎遥远的回荡起远古时代苗人在鸡公山中祭祀时那远古的咒语,苗人成年以前都要在成人礼上去地狱走一遭的,但是大多数人从地狱还阳之后就将一切都忘记了,而付灵据师父说,只是偶然在那一刻开了天眼而已。

苗人是远古妖族后裔,所以经常可以看见阳世间人的前世今生,幼年时候,付灵就时常看见自己身边的行人脖子上所顶着的猪狗牛羊的脑袋。

但是自从开了天眼之后,她就再也看不见了。

师父现在到底在哪里?他追上恶鬼了吗?付灵一面忧心忡忡的赶路,一面四下里环顾周围有没有人家可以借宿。

突然,不远的山脚之下,一户人家窗子里的灯光忽闪忽闪的映入付灵的眼睛,她突然激动,决定今夜就去那里借宿。

她急急的赶至那户人家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她热情的接待了付灵,付灵说明来意之后,就被客气的安置在她女儿之前居住的房里,中年妇女言道她女儿前些天考上大学走了,现在,家里就剩下了她和她的丈夫将就度日,她要付灵不必客气,拿这里当自己的家就好了。

付灵点头称谢,和夫妻二人寒暄几句之后就疲倦的睡了。

入夜,付灵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梦见自己的胸前突然之间喷涌出一滩殷红的鲜血。

付灵激灵一下从噩梦中惊醒,忽然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一条阴寒森森的铁锁捆绑起来,而站在她眼前的,就是那对好心收留她的夫妻。

她在月光下发现那对夫妻很轻易的就将头从脖子上搬下来扔在地上,他们的膝下无脚,她格外的留意到他们的装束,竟然是一百年前的装束,原来她借宿的这间屋子,已经整整荒废一百年了。

他们的女儿的确是考上大学走了,只是,那应该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付灵心中懊恼,专门捉鬼的人,今天反而是让鬼给捉了。

但是奇怪,他们看起来却仿佛是并不想伤害她似的,很意外的,他们竟然开口和她说话。

“其实早就知道你不是凡人,”其中的女鬼微微冷笑的看着她说,那冷笑在月光下阴森森的,如果付灵没有开过天眼,看见那冷笑怕是早已经吓死。

“你不奇怪吗?”女鬼问她,“我们都已经是死了一百年的人了,为什么还不回阴间去等着转世投胎?”

“你们是在等着你们的女儿是吗?”付灵淡淡问道,“但是都一百年了,她也许早已经不认识你们了吧。”

“不,她没有投胎,”女鬼叹息的看着她说,“她当年是被从学校里当成乱党给抓去活埋掉的,现在,一定还在酆都城中。”

“你们是要我去酆都城中将她找来?”付灵冷冷的说,“可是那里看守森严,她一个弱女,又怎能逃的出来?”

“以前是不可以,”女鬼若有所思的喃喃着说,“不过现在,听说已经有很多鬼魂从酆都里逃出来了。”

“好,我答应你们,”付灵急于脱身,不得不违心敷衍,因为她知道现在天就要亮了,如果错过机会,她可能真的会被两个厉鬼愤怒之下吃掉。

一百年前的鬼其实是很守信的,听到付灵答应了他们,他们立时解下绳子来将付灵放了,东方的太阳自天边微露出一点点晨曦的时候,两个恶鬼就转眼间消失在鸡公山下浓浓的晨雾之中,女鬼临走之前特意提醒付灵,要她格外小心她现在正在追捕的那个恶鬼,因为他们见过那个恶鬼,是个浑身血淋淋的男人,每天晚上都会从澜沧江里爬出来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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