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亿恒河沙,一沙一世界,当初溶瑛带着那一百万新生代人类婴儿来到地球上抚养时,对这些新生代人类婴儿打心底里微微有些好奇的圣王禅寂就时常一个人来到地球上那条亘古不变的恒河岸边,他时常会伸手拈起脚下一捧五彩的沙粒,托在掌心,透过掌心中这些五彩的沙粒,他仿佛清晰的窥探到他所能窥探到的银河系内整个三亿恒沙世界。
那时候的沙粒中倒映着六个强大的无时间界,也就是神仙圣魔妖灵这六个无生无死的庞大星系,既然无生无死,时间也就失去了一切存在意义,而地球上所有人类能够认知到的地方,都是有时间界,虽然因为在灵族星系上出生的原因,这一百万婴儿中除却那些天赋异常的半仙之体外,其他婴儿的寿命也能勉强长达一百年左右,但是百年之后,除了子孙后代传承下的部分遗传基因之外,也就什么都不剩下了,他们就像是从来不曾在这宇宙中出现过一样,大约三代人之后,他们就会被彻底忘记,就像是从来也不曾来到过这颗蓝色星球上一样,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在遥远的宇宙中,还存在着千万亿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四维生命,相比之下,地球反而像是宇宙中一个分外孤独寂寞的地方。
和禅寂一样,璃瑛也时常因为对这一百万婴儿的好奇而私下来到地球上的恒河岸边,但是其实,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只是因为恒河的样子多少有些像是在灵族星系中央浩浩流淌着的三途河水,在璃瑛看来,那才应该是一个三亿恒沙之中最寂寞的地方,虽然一样是山川浩荡,流水潺潺,草木繁茂,日月轮转,天空笼罩着大地,大地依偎着海洋,但是,只因为那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七彩鲜花,所以灵族星系上的生灵,谁也不敢冒然靠近。
三途河水能化解灵族星系上所有生灵的不死之身和一切神力,灵族星系上的一切生灵之中,无论谁误饮下三途河水,都会永世滞留于有时间界中,以一介凡胎,生生世世于三途河岸生死轮回。
对灵族中人来说,每隔一百年就要造身复生一次,也确是个不小的麻烦,而且复生之后无法保存之前记忆,这样介于生死之间的状态,才是个最大*麻烦,因为对旁人来说,你是生,对自己来说,你又是死。
不过,因为三途河畔长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七彩鲜花,所以茯苓她,还是经常冒险来到三途河畔游玩。
三途河畔长年开满着的这些五颜六色的鲜花,名为曼殊陀罗花,因为无时间界无生无死,没有过去未来之分,所以美丽妖冶的曼殊陀罗花,无时无刻不在三途河畔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开了还是曾经的花,落了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花开,所以三途河畔才始终没有曼殊陀罗的种子,既然生不是开始,死不是结束,那花开叶落之间,落了,还是不是从前的叶,开了,还是不是曾经的花?
那么,三途岸上的人呢?茯苓的心里瞬间动了一动,为了那一百万被带去地球上的婴儿。
那些婴儿都是有生命的,从此以后地球上就算是第一次有了新生一代人类。
人类出生在三途河畔的曼殊陀罗花盛开的时刻,所以传说,每当曼殊陀罗花开的时刻,人类就能回忆起自己前生里的一切记忆。
因为那些旧生代人类在灵族星系上的饮食中渗透着三途河水,所以这些新生代人类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永世滞留于有时间界,不一样的是,只有身内修炼出来魂晶元珠的人,才有机会知道什么是生死轮回。
溶瑛当年并没有从三途河畔将一朵曼殊陀罗花带来人间,所以从此以后,人类再也没有看见过曼殊陀罗花在人间盛开。
(二)
圣王禅寂因为是穿着宇航服来到恒河岸边的,所以最早来到恒河岸边的新生代人类,总会误以为他不长头发,因为这些新生代人类也时常会生病,禅寂一开始并不打算插手这些新生代人类的事情,但是后来在他们病的奄奄一息时又忍不住会出手相助,顺便将治疗各种疾病的办法传授给人们,所以久而久之,圣王禅寂就成了新生代人类混乱记忆中那个救世佛陀一般的存在。
溶瑛特意来到灵族星系上提醒灵族族众,就算是想要去地球上玩耍,也千万记得不要随意将三途河岸边的曼殊陀罗花带去地球上,因为凡人见到曼殊陀罗花开,就会立刻停止呼吸,曼殊陀罗花在灵族星系上不会对人类造成什么危害,但是到了地球上,对人类就会危及生死。
新近被发派来茯苓身边的侍女灵芝提着一篮鲜花袅袅婷婷的来到溶瑛跟前,“你好啊,大太子,”她满脸笑容的看着他说,“这么一大早的,来找陛下,还是来找公主?”
“什么大太子,妖王又没真正认下我这个血脉,只是为了方便监视,才以太子的名义将我带在身边,而且我这次来谁也不找,”他温柔的微笑着说,“只是过来告诉你们,地球上现在已经繁衍生息着无数的人类,咱们魔妖灵三族,以后要离开那个地方远一点了。”
“怕什么?”灵芝一脸不屑的仰起头来,“人类既没有不死之身也没有法力,而且,连智慧也没有,如果真的针锋相对起来,只有他们怕我们,哪有我们怕他们的?”
“这又何必呢?”溶瑛淡然微笑着说,“三亿恒沙界中,众生一般平等,其实我倒是真不担心人类会伤着我们的,我只担心我们的族人会无故去打扰人类。”
“嗯,我看你是在那群人类身边待的时间有些长了吧,太子,”灵芝嗤嗤的看着他说,“而且以前金煌是不是也总是在教导你要如何善待人类?”
“那有什么错吗?”溶瑛说,“人类也是生命,他们既然有缘来到三亿恒沙界中,理应得到一切生灵的善待。”
“但是不要忘了,那里是有时间界,太子,有时间界的一切都是会变化的,生杀善恶,往往只系于人类的一念之间而已,一个再善良的人,一念之间,也一样可以变化的万分邪恶。”
“你能想象出一念之间的时间有多么长吗?太子,就只那么一眨眼的工夫而已,太子,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就可以转念之间将自己曾经的亲人和朋友残暴的诛杀。”
“所以圣王禅寂最近有些不顾正业,自从我离开之后,他就一直留在恒河岸边,然后一直在想办法要人类懂得宽容,”溶瑛淡淡微笑着说,“人类中也有能修炼出来魂晶元珠的,清音自然有办法让他们体验一下什么叫生死轮回,只是转世轮回之后,前生的一切会暂时忘记,他们或许不知,今生赶尽杀绝的仇人,也许正是自己前生牵肠挂肚的至亲。”
“嗯,我不明白,”灵芝吃吃的摇着头说,“这些道理,你留着去和公主说吧,反正公主要去地球上玩耍,本人可是再也管不了的。”
(三)
“哥哥,有时间界为什么没有曼殊陀罗花?”三途河岸上,茯苓一脸娇叱的依偎在哥哥璃瑛的身边,微微遗憾的看着脚下遍地的落花疑惑的说。
“因为曼殊陀罗花生在无时间界,花开既生,花落既死,但是开了还是去年的花,落了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花开,所以它对有时间界的凡人是剧毒的,凡人的生死只是呼吸之间的事情,沾染上曼殊陀罗花的一瞬,也许就要在呼吸之间历经一次沧海桑田的生死轮回,而且,这还仅限于能修炼出来魂晶元珠的那些凡人。”
璃瑛温柔的抚摸着身体上耳鬓厮磨的妹妹茯苓,微微含笑的向她解释。
“一呼一吸之间,哥哥,我知道了,在无时间界,曼殊陀罗花开了谢了,也只是又回到从前花开那一刻而已,既没有过去,未来,也没有希望和等待,但是有时间界就不一样了,花开了,谢了,再开时,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花,就算是那些能够修炼出来魂晶元珠的人,在临死前呼出身体里最后一口气,转世轮回之后,出生的婴儿再吸进来到世上的第一口气时,那个人,已经再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她忽闪着一双妖冶的眼睛天真无邪的看着哥哥,在那一刻,因为那双眼睛,她动人心魄的美貌几乎已经让三亿恒沙世界都因为她的存在而黯然失色。
“是啊,茯苓,”璃瑛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妹妹,“就算是有魂晶元珠的凡人,他们的生命仅仅也就止于今生的呼吸之间而已,如果沾染上曼殊陀罗花,那一呼一吸之间,可就已经是一个生死轮回了,因为对无时间界的曼殊陀罗花,死,也许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生。”
“但是凡人的生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哥哥,其实我知道,是那个溶瑛为了保护人间的凡人,而不准我们将曼殊陀罗花带到人间去的。”
茯苓突然恨恨的报怨着说。
“可是他也没什么错,金煌是他养父,旧生代人类最初是被金煌偶然之间创造出来,他想要子承父业,接着创造新生代人类,这又有什么可说的呢,而且,”璃瑛仍然如一弘阳光下温柔的海水一般的埋头注视着他的妹妹,“凡人既然已经来到世上,总是有道理的,他们毕竟也是众生之一,你纵使不喜欢,也不能去无辜伤害他们。”
“好啦,哥哥,说了那么多,曼殊陀罗花都要落了,你不是答应要为我遍采下灵族星系上一切的曼殊陀罗花的吗?哥哥,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咱们现在就快去找我最喜欢的曼殊陀罗花啊,哥哥。”
(四)
璃瑛无时无刻的不在灵族星系上为他心爱的妹妹播撒着漫山遍野的曼殊陀罗花的种子,他无怨无悔,因为他是爱她的,毫无缘由,毫无道理的深深的挚爱着她,他的亲生妹妹,就像是挚爱着自己的灵魂一样深深的挚爱着她,他与天地同岁的今生中唯一的妹妹。
茯苓也一样的深深挚爱着璃瑛,她亲生的哥哥,她不知道那爱到底是怎么样的,也许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哥哥吧,她对他的爱在漫山遍野的曼殊陀罗中竟然是那样纯粹的,强烈的,与生俱来的如烈火般熊熊的在她的身体里燃烧。
她是那样热烈的挚爱着她的哥哥,璃瑛,挚爱着他的温柔,挚爱着他的微笑,挚爱着他阳光下墨绿的海水般温暖的眼神,挚爱着他眼神中倒影着的漫山遍野的曼殊陀罗花的颜色。
他们之间的爱是那么的疯狂,又是那么的纯粹,他们的爱有错吗?璃瑛经常孤单的伫立在三途河岸深深的诘问自己,那样深深强烈的挚爱着自己的妹妹,只因她眼睛凝望着曼殊陀罗花时那一个流连忘返的炽烈的眼神,他此生就无时无刻的不在天地之间为她遍撒上妖冶弥香的曼殊陀罗种子。
他强烈的期待着曼殊陀罗的种子在他眼睛里漫山遍野的盛开和绽放,他强烈的期待着能在漫山遍野的曼殊陀罗花海中抚摸着他的妹妹,然后,一脸欣慰的深深注视着她心满意足的幸福眼神。
他们是在灵皇花嬛的亲口承认下恍然得知他们竟然是同父异母的亲生兄妹的,虽然璃瑛的父亲祸鸩在他才刚出生不久就化名花玺去灵族星系上找灵皇花嬛消遣玩乐,还一不小心搞大了灵皇花嬛肚子,但是这却半点也阻挡不了璃瑛和茯苓之间那样纯粹而又炽烈的兄妹之情,璃瑛一直以为自己心中的情很是单纯,虽然无时间界中本无希望和等待,但是,他却仿佛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他身体里那原本不该有的对曼殊陀罗花开那一刻的那深深的期望与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