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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曼陀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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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经过了两天两夜的抢救,医生最终无奈的冲日夜守在走廊里面的付灵连连摇着头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小姐,请你做好心理准备,他即使活着,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嗯,我料到了,”付灵面无表情的向医生点头致谢,“真是太感谢了,”她说,“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今天我就打算将他带走。”

……

“曼殊陀罗花开了,雷霆,你看,遍地开放的曼殊陀罗花,多娇艳啊。”

荒芜人迹的流沙大漠之中,付灵俯身搀扶着长眠不醒的雷霆,举目遥望着大漠之中遍地盛开的曼殊陀罗花,成千上万的曼殊陀罗花争相在她的脚下潮水一般的开放,妖冶弥香,动人心魄,她仿佛是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美丽的花,从来没有……

“你终于看见了,”一个暗夜流星般空灵天籁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是黄昏中的落日一般温暖,午后的海风一般的弥散,在这茫茫大漠之中,似有若无的从天边的方向婷婷袅袅的发散过来。

“曼殊陀罗花开满大地的时刻,也就是人间即将灭亡的时刻,你应该不会忘吧,”那个天籁的声音婷婷袅袅的责问她说。

“你,你是谁?”付灵听了,急忙仰起头来,不顾一切的举目向天追问。

“曼殊陀罗花就要开了,”那个声音微微无奈的叹着气说,“已经是第三次了,公主。”

“公主?”付灵大惊,“你刚才叫我什么?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他,”她深深的埋头温柔的抚摸着身边的雷霆温暖而又柔韧的身体,“他到底是谁?”她仰头咄咄质问着头顶上一片蔚蓝的无边无际的浩浩苍天。

“一个爱你的男人,”神秘的声音温柔的弥散下来,“可惜你不知道,公主,你不知道他在三亿恒沙界中,究竟有多么爱你。”

“不,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付灵欲哭无泪的举头仰望苍天,“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子的,求求你,救救他吧,我孤身一人将他带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传说敦煌地处人间与光明,黑暗两界交界,是人间界里最接近阳光的地方,我知道,他的魂魄就要散了,就要飘散在蔚蓝的天空和广袤的大地之间,我只是想借助三亿恒沙最纯洁的阳光的力量,将他的魂魄从新聚拢起来,我无意打扰两界神灵亿万年的安息。”

付灵说着,已经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那是她今生降落人间以来所堕落下的第一颗眼泪,那眼泪滴滴答答的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去,滴落在长眠不醒的雷霆温柔的身体上面,付灵突然感觉,他的身体仿佛微弱的动了一动。

“唉,你现在才知道他爱你,是不是已经有些晚了,公主,”神秘的声音深深的叹息着说,“倘若亿万年前你就知道,也不会亲手毁了亿万年后的人间界唯一的一线希望。”

“希望,什么希望?”付灵疑惑不解的埋头注视着身边已经几近弥留之际的雷霆,她仿佛看见在他的身边,渺渺茫茫的黄沙大漠上,已经浩浩无边的开满了传说中的曼殊陀罗花。

“曼殊陀罗花开遍了大地的时刻,也就是人间即将灭亡的时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水,她的身边怎么会有湍湍不息的流水声呢?这到底是哪里?神山,神树,湍湍不息的流水,遍地盛开的曼殊陀罗花,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传说中三途河畔的曼殊陀罗花,遍地盛开,生生世世沧海桑田的无谓轮回之中,今生,她究竟又已经降落在什么地方……

(二)

几天之后,雷霆自敦煌茫茫的大沙漠中清醒过来,他的神情微微的有些恍惚,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自己是被那个自称是他师弟的黄天赐给带到敦煌来的,他们当天在敦煌附近的小镇上找了个旅馆过夜。

雷霆凭着似是而非的直觉茫然无措的在茫茫无际的大漠中走着,朝着天边日落的方向,他一连走了三天三夜,终于隐隐约约的看见了远处一座陌生而又熟悉的小镇。

那似乎就是他们来时所经过的小镇,但是,看起来却那么陌生,他只是在直觉中才对它很熟悉的,一种很神秘的,恍如隔世的熟悉。

传说如果一个人感觉到一个从没有见到过的地方却是那样的熟悉,那一定是他前生来过这里。

但是,他是一个连今生记忆都失去了的人,前生,那是多遥远的事了。

他在小镇中找到他们当初过夜的旅馆,他的兜里面装着旅馆的钥匙,但是房间里面,却空无一人。

黄天赐,陆灵芝,还有付灵,他们到哪里去了?他满腹狐疑的在房间里四处翻腾着自己的行李,唯恐他们找不到自己先行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行李,雷霆无奈,看来,他们真的是已经走了。

服务生敲门进来,送进来今天新到的晚报,雷霆突然间感觉到心里很乱,他恍恍惚惚的拉开旅馆的窗帘。

窗外一股刺鼻的烟火味道迎面扑来,他忽然发现旅馆周围的空地上很多人在向天焚烧着黄钱箔纸。

今天是什么日子?雷霆想不起来自己的手机在哪里,却无意间看见桌子上的台历,“阴历十月初一,”原来是传说里阴阳两界相通的日子,阳间的活人都会在这一天的日出之前或者是日落之后给阴间的亲人送些钱财以备他们在阴间里过冬,当然,这也只是传说中的事情而已。

雷霆来不及多想,匆匆的收拾起行李准备一个人回澜沧江去,突然,他在行李中发现了一本很破旧的日记。

那是自己从前写的日记吗?雷霆的心里忽然惊喜的动了一动,如果是,那他是不是可以借助里面的东西尽快恢复自己的记忆?

他微微有些激动的打开日记……

也许是自失忆之后就再没动笔写字的缘故,日记里的字迹对他,已经微微的有一点陌生。

雷霆在旅馆昏暗的窗子下面细心的翻阅着手中破旧的日记本,本子里没有一张空白,琐琐碎碎的记录着一些他记忆里似乎是从不存在的琐事。

那里面记录着的,真的就是从前的自己?自己从前的一切,真的就只存在于这个破旧的日记本里?

但是,那似乎又有什么不对,雷霆反复翻阅着日记上字迹十分突出的几张内容,总感觉到那上面有些什么东西,似乎不对。

是日期,雷霆恍然想起刚才桌子上那份台历,原来本子里每一张的内容上面标记着的,都是阴历日期,不是阳历。

难道自己从前有记阴历日期的习惯?雷霆狐疑的皱起眉来。

而且,怎么那么巧,日记的第一页上标记的日期,正是阴历的十月初一。

十月初一,不就是今天吗?如果不是,那是哪一年的十月初一?

窗外的夜色渐渐的降临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旅馆周围的空地上为死去的亲人焚烧黄纸。

雷霆隔着旅馆的窗子痴呆的向外望着他们,突然感觉到那些黄纸仿佛不是为死人而烧似的,因为在火光冲天的夜色之下,他好像看见焚烧黄纸的人中,有很多都看不见地下的影子。

他呆滞的拉上窗帘,疲倦的躺在床上惺忪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只是因为阴天的关系,窗外很久很久没有打进来一丝阳光。

雷霆好像已经忘记了昨天发现日记的事情,他匆匆的在房间里收拾了行李,准备结清账目退房。

“不用了,”服务生一脸笑容的冲他摇着头说,“账目早就已经结了。”

“早就结了?”雷霆疑惑,“什么时候?”

“刚刚,”服务生低头掰着手指计算,“大约也就一百年前吧,”她晃动自己两根手指微微沉吟的说。

“一百年前?”雷霆惊诧,“你……”

还没等他来得及发问,满脸笑容的服务生已经蹦蹦跳跳的离开他的房间。

雷霆无奈,只好收拾行李匆匆的离开旅馆,他本以为会看见旅馆周围昨天焚烧黄钱时留下的斑斑灰烬,但是出他意料的是,旅馆外面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他提着行李在小镇上匆匆赶路,太阳出来了,炽烈的打在他身上,他感觉到口渴,想找些水喝,但是环顾道路两旁,才蓦然发现,原来整个小镇上静悄悄的,已经再看不见一个人影。

(三)

离开神秘的小镇之后,雷霆沿着大漠中的公路找到敦煌附近的一个大的市镇,在那里,他赶上最后一班直通澜沧江畔的航班。

一切似乎都很自然,雷霆自行李中从新翻出那本破旧的日记,仔细的一页一页的翻阅起来。

“十月初二,于出行不利。”

日记上记载着他曾搭乘的一架班机被迫中途迫降的事情,雷霆感觉到微微的有些奇怪,就在这时,只听见机舱里一阵骚乱,原来是飞机出了故障,已紧急迫降于酆都。

机舱中的乘客被紧急疏散,一个单薄的少女被人群挤倒,雷霆伸出手去将她搀扶起来,少女蓦然回头,雷霆嗤的一惊,发现她竟然是陆灵芝。

“陆灵芝?”他懵懵的叫她。

“什么陆灵芝?神经病,”少女说着,叱的一声从他手中缩回自己的腕子,跟随着疏散的人群一起逃离机舱。

也许是搞错了,雷霆站起身来摇头向自己解释,世间人面貌相像的应该很多,也许只是偏巧样貌相像而已。

雷霆离开机场,不打算再乘飞机了,他提着行李来到酆都附近的一个小茶楼上,准备歇息一下,喝碗茶水。

茶楼前懒散的蜷伏着一只通体乌黑的黑猫,正在嘶嘶舔着自己的爪子。

雷霆端起眼前的茶碗,突然发现茶水中倒影着一个美丽的影子。

“一个人喝茶不寂寞吗?”茶桌前,一个眼睛忽闪忽闪的美貌少女淡淡微笑的看着他说。

“怎么?你也想喝茶,那就坐吧,”雷霆礼貌的向她点头谦让。

(四)

“看你不像本地人,”少女忽闪着眼睛银铃般望着他说。

“你也不是。”雷霆微笑。

“你怎么知道?”

“你的打扮和这里的人不一样,看起来,像是澜沧江那里来的。”

雷霆本能的微笑着说。

“你确定?”少女挑衅似的看着他问。

“嗯,”雷霆肯定的点头,“因为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可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少女微微无奈的摇着头说。

“一百年前?”雷霆大惊,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茶楼下热闹的街市。

“不用看了,”少女微笑的看着他说,“我们现在是在未来界里,是人类幻象和希望中的一个世界,但是,也许是因为他们对现实太多不满的缘故,他们幻象中的世界,其实与他们本身生活的世界也没有什么不同。”

“你说什么?”雷霆的心里忽然嗡嗡作乱起来。

“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你的,”少女深深的叹着气说,“我在三亿恒沙之中找了那么多世界,才终于发现原来你误入了这里。”

“找我?姑娘,那么说,你知道我是谁?”雷霆忽然惊喜的看着她问。

“知道,”少女无辜的点着头说,“只是不知道你要问的是哪个你。”

“哪个我?”雷霆不解,“我知道我叫雷霆,姑娘,只是,是别人告诉我的,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雷霆,姑娘。”

“是啊,”少女冷冷微笑着说,“只是,雷霆是谁,你知道吗?”

“不,”雷霆深深痛苦的摇着头说,“我失忆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其实本来就应该是想不起来的,”少女温柔的安慰他说,“人间的记忆,对你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我还没有死啊,”雷霆懵懵不解的看着她问,“我只记得我从一个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了,掉到澜沧江里。”

“那只是你今生的记忆而已,”少女无奈的看着他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想到,三亿恒沙界的唯一希望,竟然已经沦落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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