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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宅门幽鬼——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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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不太好,还不如说非常好。

对李依泉来说,她首先不会亏待自己:无论是在何种处境下,那种做法一般只有一无是处的傻子才能办到。

除此之外,李依泉更不会亏待她不想亏待的人,至于为了得到某些好处而阴阳怪气献殷勤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还有一点不得不说,她爱面子,偏偏又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一点,这无疑是种很奇怪的现象。所以归根结底,她也只能拼命藏着掖着;譬如把好的说成不好的,把喜欢的说成不喜欢的,把成功的说成失败的,把准备好的说成准备不够充分的......

她早就习惯这么做了。李依泉无论如何是幸运的,至少她从没见过韩悦见过的东西;不过细说起来,李依泉至少不会像韩悦那样,在寂寞的时候让别人随意触碰自己的身体;当然,别人的她也不稀罕。

可是韩悦现在可以去哪儿呢?回家吗?还是露宿街头?露宿街头可能会被野狗吃掉的;至于那座房子,可能已经被烧成了碳灰的颜色。

不过应该还是可以继续住下去的,她不是一个讲究人。韩悦如同一个喝断片的酒鬼,微闭的双目无法再绽放出任何特殊的色彩;软绵绵的身子更如同一颗华而不实的棉花糖,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烂在手心里。

走完那条熟悉的路花费了韩悦两倍于平时的时间:她最终还是站在了那个门铃被烫得全是窟窿而且被塞满了口香糖的房门前。

“唉……”韩悦深深地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敲门:从上小学开始,她就习惯了不带钥匙;只要轻轻敲几下,妈妈就会立刻停下手里的事儿来给她开门了。

“有人来了?”屋子里响起男人的声音。

韩悦停留在门前的手像是触碰到了热烈的火苗,几乎在声音响起来的那一刻猛地缩了回去。

会是谁呢?

连带着拖鞋在地上秃噜的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清晰,韩悦回头看了看:或许她应该立即逃跑,如果开门的人身上写着执行使三个字的话。

“抱歉,门锁被烧坏了,忘了告诉你……其实你可以直接进来的。”

屋里的人没有穿上衣,尚且不算黝黑的皮肤让韩悦立刻认出了背影的主人。

“艾朴,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韩悦差点忍不住抱上眼前那具似是陌生却又足够熟悉的身体。

“你不打算抱一抱我吗?”背影的主人这样说着,他好像用了后脑勺看见了韩悦刚才的举动。“你一直都喜欢我,不是吗?”背影的主人轻轻转过身,冷漠的看着那个曾经无数次和他抱在一起互相爱抚的韩悦。

“可你是把我当成用以精神安慰的机器罢了。”韩悦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她无力的摇摇头,回想着那无比幼稚的年龄做出的无比幼稚的傻事。

“你为什么会那样想?”

“从你高中传出来的奇闻轶事早就说明问题了。”

这原本是属于韩悦的房子,可她如今却被堵在了门口,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被一个将她抛弃的人盘问着。

确实有那么一间房子,比她的大,比她的漂亮;而且只住着一个人。

常雪坐在餐桌前,面前的墙壁上挂着的是她妹妹的遗像,身后十几米远处是半开的窗户。被风撕扯的窗帘不时发出抗议;它们极力舞动着自己,希望女主人能看到它们,把窗户关上。

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天花板上四十瓦的吊灯,三个灯泡,配上浅绿色椭圆形灯罩的装饰,天衣无缝;高贵、优雅、恬淡。

常雪最初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不过还是缺少了些什么:要是还能配备几个专业的佣人,再请一个钟点工厨师,最后加上两个值夜班的安保——那便是再完美不过了。

地上的红地毯显得与整个房间的格调搭配的并不合理。

地毯略微脏了一些,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有清理过了。但是常雪不觉得这有什么——家里从来不会有客人的,她也不希望有客人。她早就适应了这种生活:一个人的生活,尽管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但说到底,这种结果也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只有她知道,为什么她是一个人,像鬼一样活在这间漂亮而空旷的房子里。

常雪很满意今天的晚餐。行尸走肉一般,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全部。但在这之后,她又不忘往高脚杯里到了一些酒,放在妹妹的遗像前,算是与她共进晚餐了。

“对不起,我不想这样。如果你知道我的痛苦,我想你会原谅我的。”常雪伏在桌子上,呢喃自语。

轻轻晃动高脚杯,里面紫红色的玉液在震荡下浮出波纹,在聚光灯的怀抱中犹如新鲜的血液。突然对上遗像中妹妹的眼睛,常雪觉得有一股寒风从大开着的窗户外大摇大摆的闯进了屋子;那寒风直往衣领里钻,常雪不由得打了哆嗦。

还好,没有什么。

该睡觉了。她彻底忘记了那可怜的窗帘,它正被风刮的呼啦作响。

“姐姐,你怎么没盖被子啊!这么冷的天,会着凉的。”空灵的声音响起来。是妹妹!那个几年前被自己杀死的妹妹! “你也不拉窗帘,我帮你把窗户关好了。”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常雪的双手紧紧的抓住床单——妹妹就在她的床前。

“姐姐,做个好梦吧……姐姐,常雪姐姐!我是四年前被杀死的妹妹,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常雪如同撞到高压电线的鸟儿,从床上惊起:是她多虑了,什么都没有。

只有黑漆漆的屋子和她自己。等等,这是什么?一个便签。在床头柜上的,触手可及。常雪借助月光看着便签的内容——“你的窗户没关,我帮你关上了。”下面是一个看不懂的签名。

确实,窗帘不再发出抗议,冷风也不再灌进屋里。但是冷汗,一直冒着,常雪一言不发,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张轻巧的便签。

“嘭”,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到在地上的声音,将常雪从恐惧中拉回了现实。她没有注意到便签上多了一行字:“对不起,不小心把你的酒杯撞倒了,我会帮你打扫干净的。”常雪来到客厅,看见被撞碎的高脚杯和洒了一地的红酒。她松了一口气,转身去拿扫帚和拖把。但是,它们都不翼而飞了。

再次转过身时,脏污被清理掉了,正如那便签上所说的。 “姐姐,对不起,我没看见餐桌上的酒杯。也不知道里面装了酒。”前面的女生睁着大大的,无神的眼睛,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手里握着扫帚和拖把,向常雪鞠躬。

她的长发和常雪的一样,美丽,飘逸——被常雪杀死的妹妹,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常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片荒岛的中央,旁边是一群围着自己转圈圈的鲨鱼,自己无路可逃了。

她只能后退,坚信她看到的都是假的。 “姐姐,让我抱抱你,我好想你!”如梦中遇见的,妹妹这样说着,她的身体是透明的,透过她的身体可以清晰地看见,餐桌上的遗像不见了。

妹妹张开双臂,满脸的血渍。 “不要过来!”

常雪尖叫一声,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紧紧锁上卧室的门。“你不要来找我。我对不起你。等我死后再补偿你。”常雪哆嗦着退到了卧室的尽头,脊背贴着冰冷的墙面。

可是妹妹透明的身体好像无坚不摧,先是那双手,透过坚实的房门伸了进来,接着仍以拥抱的姿势,穿过房门,穿过沙发,穿过写字桌,最终来到了常雪的面前。

“你滚开!"失去理智的她拼命捶打着妹妹,但是每一次都像是在击打空气,妹妹的身体是透明的,像影子一样,看得见,却摸不着。

“姐姐,”妹妹看她的眼神,出现一种可怜,又掺杂了少许的愤怒。“你伤我的还不够深吗?四年前,父亲离开的时候将名下财产的一大半给了我,你怀恨在心,借和我散步之名,将我从8层楼高的桥上推了下去。我摔死在桥下后,变成了你看到的这幅模样。你知道吗?没有人给我收尸,真的没有!我在废弃的桥洞呼喊着,死前唯一听到的,是自己的回声。”

妹妹一步步逼近:“我们是亲姐妹啊,常雪姐姐!让我像小时候那样,抱抱你,好吗?”

“不,你不要再说了!”“常雪姐姐!”妹妹打断她的话,犀利的眼神透出的只剩下愤怒以及随之而来的冷笑:“我只是想抱抱你,你怕什么呀!我想你也应该尝尝从8楼跳下去的滋味。”

眼睁睁的看着,死人的影子朝她走来。常雪清晰地感觉到,那只不存在的手在抚摸她的额头。

直到有什么东西完全附上了她的身体:她已经失去了独自思考的能力。

死人的影子指引着她,指引着她走出寂寞的房间,指引着她走过黑漆漆的楼道,最后指引着她上到了八楼。

再次睁开眼睛,常雪已经站在了八楼楼道的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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