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一举着火把,站在轻羽身后,火光照不进他们之间的距离,那里正是藏着顾南一不为人知的表情——那眼神,锋利的如即将噬命的刀。
“你的下一步是什么?”顾南一说话的时候,锋锐的眼神已然消失,变得随和而友善。轻羽还持枪指着赛飞,对身后男人的表情可没兴趣。何况他们现在被手铐绑在一起,除非是这家伙砍断了手逃走,否则轻羽没有专门为他回头的理由。
眼下赛飞已经落网,下一步自然是放了那些姑娘们——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可见男人早料到轻羽还有些别的心思。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让轻羽很不愉快,自然也不想搭理,取下腰上剩下的手铐,就是把赛飞的手脚交错铐在了一起。
轻羽的左手,顾南一的右手,两人被手铐紧密连着,彼此行动时都不得不相互配合。而一路下来还算默契,也证明了顾南一同样是身手敏捷之人,所以当他跌倒的一刻,轻羽相当意外:
“哎呀!你压到我的伤口了!”赛飞疼的哇哇叫,顾南一此刻就像一头笨牛,突然笨重的砸在了他身上,连累轻羽也差点一跟头栽下去。
“这么大个男人,矫情什么?”顾南一也很嫌弃,赶紧爬了起来,而赛飞腿上的伤确实又被压出了许多血。正在这个时候,往地下室的通道里传来了些许动静:
来者约有五六人,尽管放轻了步子,但还是难逃脱轻羽和顾南一的耳朵。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多半是恶霸们已经发现了落雨飞花,得知他们来了后山。
咯恰——
冰冷的枪口再次指住赛飞的头,轻羽直截了当:“我可以不把你交给政府,但寨子里的人必须带回去领赏。”
“噗哧。”顾南一忍不住笑出来,“佣兵我见过不少,但像你这么赚钱的还是头一个。”
话音刚落,那枪口就偏向了顾南一:“信不信我让你永远闭嘴。”
“上!”
约是瞅准了时机,轻羽枪口偏离的一刻,几道弩箭蓦地从暗处射来,同时几个人提着刀就冲——赛飞说的没错,这些恶霸确实是毫无本事的渔民,顶多只会收收保护费,否则也不会发动如此粗劣无脑的强袭。
砰、砰、砰——
顿时三声枪响,五六个人便都倒在了哀嚎中;子弹虽只三发,但射击角度让效果翻倍,一颗子弹两条腿,仅仅一瞬间,轻羽就让他们全变成了跛子。
“射程之内,可没你们出手的份。”女人美丽的脸上几分冷傲,哪怕是执行杀戮,那份孤高和自信也让她显得如此优雅。这是种难以言说的奇特魅力,比在猎金号上的她更加闪耀。顾南一不觉看呆了几秒,回过神时已被轻羽带着去了那些人跟前,拿手铐把他们铐在了一起。
不过轻羽带来的手铐已经都用完了。
地下室传出的枪声震耳,等在外面的恶霸们都是心惊:“天呐,他们真的有枪!二当家几个人会不会出事呀?”
“万一真出了事,我们怎麽办?”
便见偷偷摸进地下室打探的一个小个子惨白着脸跑出来:“完了完了!头儿和二当家他们都被抓了!我们快跑吧!”
“跑啊!快跑吧!他们手里有枪,二当家他们都已经被打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恶霸们方寸大乱。本就是为了利益才集结起来的乌合之众,大难当头谁也不想摊上霉运。惊慌失措的动静在地下室被听的一清二楚,顾南一调侃笑道:
“再不去追,你的‘赏金’可就都跑光了。”
轻羽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追了出去,然而那帮人像兔子见了鹰,撒起腿不要命的跑。怎料才出了寨门没多久,蔚蓝的治安官竟是带着警察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都不准动!全部趴下!”
莫尔斯瞠眉怒目,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治安所里的配枪有严格限制,步枪五支,子弹两百发,再不能有更多。两年来,莫尔斯和警察们每天都用弓弩练习射击,甚至为了更接近实弹而对弓弩进行了改造,但真到实战,手感上还是会有些差别,这也是为什么迟迟不敢再次剿匪的原因:
他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如果再失败,他不知道还会失去什么,而作为一城治安官,更不知道还会让百姓们失去什么。蔚蓝城的城主早就收赛飞的好处,因此才不闻不问。如此这般,莫尔斯才越发觉得举步维艰。
但现在不同了。
今天,终于能有人替他们出了这一口憋了两年的恶气,让他们能为自己所受的委屈讨回个的公道!
轻羽没想过莫尔斯会带人来支援,这或许和她习惯了单干有关。但想想他们两年来所过的日子,莫尔斯的出现一点都不值得惊讶,反倒是如果他们不来,这蔚蓝城的人才当真是麻木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寨子大门前,轻羽远远看着莫尔斯,之后潇洒转身,像是把整个局面交给了治安官接手。她去了地窖和关富家女的房间,照约定释放了所有还活着的姑娘们。
然后去了库房。
落雨和飞花早就不在这里,但他们的下落,轻羽根本已经不关心了。她在库房里腾出了一个小木箱,把金子和轻铢装了一些。
太多的拿不走,现在取的这些暂且也够用。
旁边,顾南一就这么看着她,似乎正在观察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物:“刚刚三发子弹打六个人,你的枪法确实厉害。不过你之所以这么厉害,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节约子弹吧?”
“呵呵。”他忍不住笑,觉得眼前这女人十分有趣,“讲真的,佣兵我见过不少,但像你这样可爱的,的确是头一个。”
他口中的可爱绝不是什么正面的夸赞,就算有这种意思在里面,也绝对不到整个词汇的三分之一。轻羽看着他,男人狡黠和悠哉并存的脸让她觉得熟悉,只是眼下还没功夫去细究他。
轻羽没搭理,拿上小箱子又去了后山。莫尔斯的人已经来了,当面拿钱肯定是不好的,而且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赛飞,但轻羽还有些事情想问清楚。
比如,那个研究所……
昏暗的地下室里,那些人还被铐在里面,可最高大的男人,此刻看上去不太对劲。
“怎么会这样?”
轻羽上前查探,很是不爽,赛飞的脉搏真真切切是停了——他腿上的伤早就处理过,失血过多的死因根本不成立;二当家几个人都被铐在一起,离他还有些距离,何况他们也没理由这么做。与其杀了赛飞,他们应该更需要赛飞活着来扛下所有的罪。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轻羽快速想过许多可能,最后目光停在了白衣染血的男人身上。
顾南一此刻亦是一脸诧异,且认真检查着尸体,对轻羽投来的目光毫无察觉,一本正经的分析道:“他的血管很硬,似乎血液都凝固了,像是中毒。”
“哦?”轻羽挑眉,眼中早已经不关注那具尸体,审视的眸子里只映着那身染血的白衣,“我记得,你之前摔倒的时候碰过他的伤口。”
“所以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吗?”顾南一笑道,展开手臂,作出一副随便搜的模样。轻羽只是一个冷眼。若真是这个男人干的,毒药怕是早就丢了,何况他好像并没有杀赛飞的理由。
轻羽又仔细查看起尸体,如他所言,赛飞的血管确实都僵硬了。之后连蔚蓝的尸检官都这么说,只不过验不出是毒,倒像是强效的凝血剂一类的东西。而随着赛飞的死,整件事就这么没有实感的结束,虽然恶霸们不在了,但蔚蓝城里,人们心里始终泛着一种空乏感。
或许在他们看来,此事最后的结局应该是将赛飞游街示众,受众人的指责和唾骂。但赛飞就这么死了,顶多只能把他的尸体丢去喂野兽,可凝固的血液导致连野兽都不感兴趣,最终也就只能曝尸荒野。
山林的风总是有些凉,赛飞凄惨而孤独的躺在那里,旁边有警察守卫,谁也不允许偷偷给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下葬。赛飞破损的衣物下,带红框的编号清晰露在外面,早上已经有政府的人来过,确定了他就是逃走的通缉犯。
赛飞的名字就此从政府的通缉名单上消去,证明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于世了。政府的人很忙,办完事匆匆坐了马车离开,狭长的官道上,轻羽在高处静静目送着那辆马车,而她身边的男人像是疲乏,坐在一块石头上,只不过他们的手还铐在一起,这会儿他的姿势看上去,就像被轻羽牵着的一个大小孩:
“船上的时候我看过,记得你好像并没有纹编号,但你确实是异能者。”男人对轻羽似乎很感兴趣,但这种兴趣绝对是出于某种目的。这女人对他来说是未知的存在,如果不能掌握更多的情报,他担心无法达成自己想要的某个协议。
轻羽回头看向他,两天下来,此刻才是真正算是将他纳入眼里,意味着现在,是时候谈谈他们之间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