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鹰直升机上,面对眼前的一排大兵,维克多·克雷格(Victor Craig)将会想起上司让他去执行任务的那个遥远的上午。
维克多并不是个热心于工作的人,这至少已经有一年了,虽然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然而从现在开始,他不得不再次认真工作,再一次定下决心来重新回到那个他似乎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有些事情再次回头,就永远回不去了。
直升机轰鸣着拉升,噪声和颤动刺激着维克托混沌的头脑,持续的风吹使他开始麻木。
抬头看天,天上的阴云此刻像一个大棉被盖在天穹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试图休息,然而这做不到。
维克多有些麻木的转过头注视着前方,目光透过机舱内本来应安着座椅的空缺,无意的落到前方戴着硕大飞行盔的门炮手上。
视野里的门炮手扶着机炮注视着远方,飞行盔的深灰色挡风反射着光,似乎像一道锐利的目光由高到低的审视着下面灰色的城市楼群。
在一旁,一条挂在仓口的鲜艳的安全绳随风飘舞着,它和一旁威严的门炮手一起营造出一副蓝天和钢铁构成的风景画。
“…维克多,收到请回复,完毕。”
耳边突然的无线电通话使维克多打了一个激灵。
尽管环境嘈杂,但这刻入骨髓的声音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忽略的,无论如何。
“收到,Sierra-6(塞拉-6),请讲。”
他向左歪头注视着不远处的角落,随之他的耳边是一阵短暂的静寂。
“…听起来你已经记住我了,维克多。”
“当然,Sierra-6。”
维克多对着机舱的角落微笑了一下,并抬起手随意的摆了摆以示敬意。
“听着维克多,少上脸。”无线电那边的语气不悦了起来,“旅途还很漫长,你应该好好休息,不要四处乱看。收到回复,完毕。”
维克多苦笑了一下。
“Sierra你应该…”
对面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飞机颤动了一下。
“Sierra-6,这里是Echo(回声)!我听到异响,请报告,完毕!”
“Echo,这里是Sierra-6,机身安全,只是意外的碰撞,完毕。”
“…回声收到,意外仓内碰撞,结束。”
维克多望着对面气鼓鼓的样子笑了起来,紧接着摁下了通话器。
“我觉得你应该对飞机好一点,这么跺机舱飞行员会很不高兴的。对么,Sierra?”
维克多的无线电里只传来了咔咔声,那是对方摁下了通话器却没有说话。
对座的一名大兵捂着脸在一边偷笑,紧接着维克多身边的大兵也捂起了嘴。这弄巧成拙的营造出了一种欢快的气氛,只有一边的一个年轻人格格不入。
这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直升机螺旋桨的噪音冲的烟消云散。机舱里重新回归一种肃穆的氛围,只有正在守听的通讯频道不时传来一些开头带有“哔”声的,失真又含糊的通讯语音。
对面座位上,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裹着一件不合身的狼棕色冲锋衣,此刻正忧郁的望着机舱外。
他灰蓝色的目光游离着,不时地把身上这件拉链已经拉到顶的冲锋衣的衣领向上提起。
一边戴着深色护目镜的大兵扭头看着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放心这个年轻人。
紧接着,那大兵从急救包里掏出了一叠压缩保温毯试图递给他,但被年轻人无声而有礼貌的,微微颤抖着拒绝了。
“并不是身体不舒服…”维克多看着年轻人想着,“这是心病,看来自己的确是遭遇了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他这么想着,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的平静。
因为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被摁在机场的角落上,在一群士兵的注视下被一支格洛克顶着他的脑袋,他的性命时刻可被了结。
他知道,对于一场机密行动来说,在混乱中“消失”几个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并不是。
只是在那一瞬间,他被塞拉6描述成了友军承包商,随后便被架上了直升机,勒令离开这座令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Chimera 1-6(奇美拉),这里是Echo,巡查结束,机场周围无异常,完毕。”
“收到,Echo。祝你们好运,一路顺风。”
“收到,我们RTB,同样祝福你,结束。”
收到了信息,飞行员调转了直升机,结束巡航。
机舱外灰色的楼群移动着,渐渐变成了绿地和低矮的树林,随后是临时加固的塔台和灰色的机场跑道,一架客机的残骸静静地停留在跑道的中央,四周还有一些军车和士兵。
维克多只是默默的注视着他们在视野中远去,而对座的年轻人见状却扣上冲锋衣宽大的帽子,将脸藏在了里面。
阳光悄无声息的从云层中射出,天色此刻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一瞬间,机舱外,灰蓝色的壮阔尽收眼底,波光粼粼的海面使人豁然开朗。
维克托的心情此刻也随之变得开阔起来。
在颤动和噪音中,维克多把目光从机舱外收回,不由自主的将其重新投回机舱的某个角落。
他的目光似乎意外的与一幅护目镜下的碧蓝双眸相对。
那双眸一楞,随后羞涩的避开了维克托的目光。
维克多只得转过头去。他闭上了眼睛,靠着并不太舒适的座椅,试图放松下来。
“Sierra-6…”
他心里默念着这个呼号,它的发音引领着脑海中的记忆,一瞬间,脑海中的一切仿佛都鲜活了起来。
良久,维克托微笑了起来。
“看来我欠你的,诺维亚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