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的莫尔斯听到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睁开眼正好看见格雷夫手提果篮走进病房。从他指缝中那张布满了褶皱的门禁卡来看,医生没少反抗这任性的皇子。
“医生嘱咐我要静养,如果殿下现在能放下果篮,原路退出病房的话,属下会十分感激您的体谅。”
“行了,别整这些虚的。你这表情就不像是在感激我。医生和护士都被我赶出去了,不用假惺惺的摆出一副皇家卫队队长的样子。”
听见四皇子的话,莫尔斯没有松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反而凝重起来。格雷夫倒是不介意,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病床边,开始笨拙的给莫尔斯削苹果。
“你这么明目张胆,不怕摄政王找你麻烦?”
“皇家卫队可是皇室直属的部队,我作为皇子来找你怎么了?维克提姆凭什么找我麻烦?”
“摄政王也是皇室,皇家卫队也可以算是他直属的部队。”
莫尔斯的话让格雷夫手一顿,不注意下水果刀在他手上开了个口子。四皇子咋咋呼呼的在病房找创可贴,莫尔斯按了按脑袋,不耐烦的开口。
“你自己说的,医生和护士已经被赶走了,你在我这儿耍宝也没用。四皇子殿下。”
火急火燎找创可贴的格雷夫停下,手指在空中僵住,血珠一滴一滴的落下将莫尔斯洁白的被单染红。
“你就不能让我放松一下吗?莫尔斯。”
“直说吧,什么事。还有收起你这幅活宝样子,要谈事就正式一点,这里不是皇宫,没那么多眼睛盯着皇室。”
四皇子是个二世祖,是个纨绔子弟。这在外界都是公认的事实。在皇宫中供职的仆人们隔三差五就能听见这位殿下在自己的房间里因为游戏的输赢大吼大叫,也头疼于他会因为午饭的不合口味就将浓汤洒在名贵地毯上的任性行为。
可这种形象,骗骗其他人还行,对人精来说,四皇子的这些伪装和小孩子打闹没什么区别。格雷夫醒悟这一点时已经保持这个形象很有一段时间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回来,索性就由他去了。
“成习惯了,不好改了。”格雷夫挠了挠脑袋。“那就说正事吧。”
“珍珠运河的部队被调回帝都了。”
莫尔斯眉头一挑,珍珠运河的部队被调往其他地方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如果他还没受伤的话,这份调令说不准还需要他出一把力。
“运河部队被调走这件事不是重点,到底什么事让你来找我?”
“的确,这不是重点。”格雷夫苦笑了一下,将剥的稀烂的苹果扔给莫尔斯。
“重点在于调令出自摄政王的命令。”
莫尔斯原本准备咬苹果的动作一停,眼睛转了转后他还是狠狠的咬了一口苹果。果实的汁液在嘴里炸开,却有些苦涩。
“是走流程发布的命令吗?”
“不是,是安在树冠议会上说的。到现在都没有正规文件出来的话,应该是私底下的命令。”
那个名为安的女侍在莫尔斯心中有很高的评价,作为战士的直觉告诉莫尔斯她绝不会只是秘书那么简单,安的身上有着久战者特有的血腥气息,从这种人嘴里说出命令恐怕比摄政王本人来说更有威慑力。
“如果说你的盘算被摄政王知道了,他为什么还要调走框架部队?加重珍珠运河的防守力度不是更能让你麻爪吗?”
“这才是最让我头疼的一点啊,调走框架部队本就是我说好的附加服务。”
莫尔斯眼睛微睁,格雷夫没把话说完,但他已经明白什么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安知敬有可能跟摄政王还有交集?”
“正相反,我倒是觉的安知敬和摄政王并没有什么联系。那位博士如果真的和维克提姆达成了交易,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以摄政王的能力足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从帝国内带走jiva,而且,还有白归灵这件事。”
白归灵啊。
这是女孩儿是突如其来的麻烦,谁都没料到她会在这件事里掺一脚。
“所以,白归灵是摄政王安排的?”
但是不应该啊,作为白归绮的血亲,同时也是jiva的启动者。白归灵的重要性远比打击四皇子要高。如果摄政王真的知晓白归灵的存在,他不可能干这种亏本买卖。女孩儿只可能被安从洛夫市带走软禁在某处别苑里。
“因为白归灵的掺和,我不得不出面,而你也不得不出场打上一架。而且这件事还有一个疑点,在树冠议会上阿德梅图斯家的那位新公爵拿这件事当噱头打压其他贵族。我原本以为卢瑟给他报告这件事只是为了混淆视听,他没提及白归灵的事也肯定了我的猜想。”
“直到摄政王发出命令?”
格雷夫苦笑了一声,他没有回答莫尔斯的问题而是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窗外阳光明媚,偶有飞鸟掠过。
“卢瑟和新党本身也在这桩事中占了不少便宜,安知敬开出的筹码足够让新党和贵族暂时放下各自的成见……至少做到互不干扰。”
新党和贵族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但是在共同的利益面前矛盾也可以暂时搁置一边。卢瑟不可能这个时候背后捅贵族刀子,不然这件事会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新党最终也会血本无归。
既不是新党也不是贵族……
“摄政王应该不知情,或者说并不是什么都知道。不然白归灵绝无可能离开瑟拉维!”
“也不是不存在安知敬和摄政王有交集的可能,他找你也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你会死在瑟拉维外,而不是重伤回来。而作为你小把戏的军监处近卫则会给你当陪葬!”
一场交易,但幕后却卷起了浓重的阴云。有人看着他们奔忙,看着他们思索。但那人的身形一直躲在阴影里,无人可窥探他的全貌。
“要小心点了,格雷夫。”莫尔斯躺在床上,对着四皇子说道。“要小心点了。”
是要小心点了,水比想象中还要深,泥沼比想象中还要浑浊。四皇子仰头看向窗外的飞鸟,发现它此刻正在等待着。
等待着螳螂捉到飞虫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