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已经夕阳西下。我躺在一张冰冷的应急床上，耳边是引擎发动的巨大噪声。拉开窗户把脑袋伸出去，车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但却朝着远方稳步前进。
“把脑袋缩回来，知不知道你这个行为很危险。”
身后响起了安知敬的声音，我转头过去。天才的博士正举着一本小说看的津津有味，从窗户中溜进来的黄昏的阳光给他的维生装置渡上了一层微暖的色彩，让这个场景很有些艺术的味道。
看到安知敬，我原本昏沉的脑袋一下就清醒了。还没等我开口，他已经丢过来一个东西。我伸手接住，发现手里的是一个小布丁。
“先吃点甜的缓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打量了一下四周，装饰朴素的车厢倒是比较符合我的审美。撕开布丁的包装，当甜品的甘美在舌尖流淌时，这算是我这段时间最舒服的瞬间了。
“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三两口将那个小布丁吃干净，我压住了想舔嘴唇的欲望。安知敬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意犹未尽，又扔了一个布丁过来，同时开口说道。
“离瑟拉维三百公里的高速公路上，今天晚上会换乘飞艇。大概两天后我们就会离开帝国境内。”
两天啊，以帝国领地的广袤程度来看，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捏着那个布丁没有吃，心中某些情绪在渐渐翻腾，但并不强烈。
“莱尼姐放心让我跟你离开了吗？”
事实上，我已经和安知敬一起在离开帝国的路上。既然我没被送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那么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在这个前提上提这个问题只会让人觉的我这人脑子有病。安知敬放下刚拿起的小说，声音柔和。
“特蕾莎当时跟你说的条件是什么？”
“她说……让我伤到她。”
声音很是迟疑，因为我自己压根就没那个自信。最后一击前我已经被jiva压榨的失去了意识，击没击中我心里都没谱，更不用说伤到莱尼姐。
“那你成功了。”安知敬自己要掏出了一个布丁，不过他没吃，只是把布丁举起来闻了闻。
“特蕾莎的肩膀被洞穿，虽然避开了主要血管，不过就那个创口来看她的肩骨应该断的七零八落。虽然以帝国的医疗水平来说治好了也不会留下后遗症，但她很要花一段时间养伤了。”
低着头，手上用的劲有多大我自己都没察觉到。要不是那块布丁在我手中炸裂，粘稠的甜品黏在我的手指上让我惊醒，恐怕我此刻的指甲已经扎入掌心。
莱尼姐受重伤，我做到了。但我心中却开心不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她的伤势全是因我而起，另一方面则是因为……
“莱尼姐，放水了吧。”
抬头看向安知敬，但他那副样子明显是想避免这个话题。睁开眼睛，虽然疼痛不已但我还是亮起了环瞳。细微的重力将安知敬手里的小说打到了地上。博士看着地上被压成纸块的小说，轻叹了一声。
“把环瞳收起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强行驱动环瞳，眼睛不疼吗？”
如同我第一次遇见他一样，安知敬不知道哪儿来的能力无视了环瞳的力量。他从地上捡起纸块，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下手挺狠啊，这本《追月舞者》可是作者签售的稀罕货，就这么给我毁了。”
我想说些什么，但咳嗽将话语掐灭在喉咙里。环瞳的力量消失，安知敬手中的纸块舒展开来，随即爆散成纸屑。他随手将纸屑丢进垃圾桶，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我面前。
“在奇怪的地方犟的跟头驴一样，你姐姐说的还真没错。”
剧烈的咳嗽让我的嗓子剧痛，我抬起眼睛瞪着安知敬表示着我的不满。但这家伙居然伸手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我发誓要不是现在没什么力气，不然我肯定要拧下他的脑袋！
“在此之前，我得先问你一句。你知道‘核心公约’吗？”
核心公约，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陌生的词汇。
帝国历1562年，核心框架正式为世人知晓，在惊叹于框架技术划时代的突破时，世界各国几乎都对核心框架表现出的强大破坏力表示出担忧。那怕核心框架迄今为止仍无法大规模制造，但能够改变地形的巨大力量属实让人如坐针毡，特别是和帝国有着尖锐矛盾的悉铎人，常年的战争让他们的嗅觉非常敏锐。他们知道，那怕只有一架核心框架投入战场上，对悉铎人来说都无法承受。
因此，为了制约核心框架，也为了避免战力的失衡。由帝国以东的国家“夏”为首，世界各国同时签订了一份文件，核心公约。
签订公约的国家必须保证以下几点，核心框架只能应用于安保与地区维稳、战争中签订国不得首先动用核心框架、单种类核心框架服役数保持在百架以下、建立对应的集体网络监控所有核心框架的动向。
这份公约也并非只是停留在纸上，在世界上数十位顶尖学者的努力下，核心公约作为一个保险程序成功嵌入了核心框架的底层构造。安知敬在向各国公开核心框架的制作工序前，也临时将核心公约加入了制作步骤中，以确保每一架新的核心框架都会受到核心公约的约束。
眼前这个向我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本身也是核心公约的缔造者。
“以约束核心框架为目的，由各个大国联手签订的文件……”
将自己知道的有关核心公约的事情一股脑说了个干净，对框架堪称中毒性沉迷的我来说，了解核心公约是必修课之一。我已经不知道阅读过这份文件多少次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甚至可以将其中的条款默写下来。
可是安知敬的表现有些奇怪，他从最开始的正坐逐渐过渡到懒散惬意的样子，这位博士心不在焉敲打椅子的样子，让我有种自己正在胡说八道的错觉。面对着核心公约的缔造者之一，我实在没什么底气出声质疑他的表现。只能低声问道。
“我说错什么了吗？”
“嗯？”
从神游的状态反应过来，安知敬的手掌微颤。我竖起耳朵准备听他纠正我的错误。
“你没说错什么，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