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俄国的街道向来有一种令人难以表达的冰冷,这或许说明了这个民族都有种令人难以轻易理解的艺术感。
林荫清看着过往的行人脸上都有些无精打采,远方的红色五角星仍然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唐舒嫣说那是前苏联时期建造的,当然,林荫清自是没有那个心情去欣赏这些东西。
她脑子混乱,不知现阶段应该去选择解决萨布林娜的问题还是林小队的内外矛盾,这两条路看似容易选择,但实际上却是造成自始至终混乱的根本点。
“现在治疗癌症很容易的,我问你个问题啊,假如说你患上了一种现阶段很难康复的病,你会怎么办呢?”
唐舒嫣与林荫清并排前行,这是她忽然间想出来的问题。
林荫清先是一愣,轻撩短发的同时大脑在飞速寻找着自己心目中的那个答案。
“我估计不会给战友和家里留下负担吧,死都死过了,不怕这个的。”
唐舒嫣笑着,从裤兜内再次掏出一根香烟,而林荫清则从自己的兜内掏出锈迹斑斑的打火机。
“谢谢。”
微弱的火光很快点燃了烟头,尼古丁四溢的刹那,那点点星火令唐舒嫣倍感舒心。
“如果是家人孩子呢?或者说我。”
唐舒嫣权当这次对话近似于午饭后的闲白,可林荫清却多了些令人难以估测的认真,她下意识的回答道:
“如果能一命抵一命的话,那也是蛮好的,我看钱不重,预防着你们真有这一天,但如果是我的话得了这个病,我不想给你们添加负担。”
林荫清郑重的将自己心中所要讲的东西用语言转达给了唐舒嫣,这番话让唐舒嫣感受到了这世界上有比尼古丁更能缓解伤口的东西。
“有你这句话足够了,好啦好啦。”
唐舒嫣自是将燃烧半截的香烟掐灭,她的目光更加有神,不过,那种隐藏在骨子里的疼痛感又一次如同火山喷发般冒了出来。
“你问我这些,难不成你遇到事了?在我这里遮遮掩掩可不行。”
林荫清看透了唐舒嫣这些话的用意,但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将人儿的话意真真切切的揭露在战友们面前,她也只能作为陪伴者了。
“我还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来句玩笑话,我残疾了,你有多少钱养我。”
唐舒嫣踩灭香烟,她用拳眼捂住嘴,卖力的咳嗽了几下,林荫清察觉到不对,但却没有在此刻询问人儿的状态。
她苦涩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那脸庞泛起的微弱红光在此刻有些炸眼。
“你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的,我有多少钱就养你多少年,没钱我可以跟着王权兔下海经商养你,我只需要你开个口,把病说出来。”
“我陪不了你太久,我的身体在逐步恶化,希望我在到那个阶段的时候,能让你清楚一切”
唐舒嫣连续咳嗽了好几下,但当她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的时候,她仍然热衷于这尼古丁给他带来的精神麻痹。
“照片上,都是谁?你跟他们有关系吗?你别这样。”
二人停下脚步,林荫清在某个刹那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随即一个箭步直接挡在了唐舒嫣的身前。
“他是来找我的,不是来找你的。”
“他们是谁?”
林荫清突然抓住唐舒嫣的肩膀,但接着,那双手却又在抓住人儿衣料的片刻松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温柔的说道: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带你离开这里,咱们现在去医院瞧病,多钱花了我认。”
林荫清看着唐舒嫣的脸色已经大不如前,随即迅速掏出兜内的手机招呼王权兔备车,她全靠意识打出一行字,冷汗如雨。
“你还是放不下我,好吧,我这辈子算是在你手里了,别提了,铁血用我做非人道实验的时候使用过特殊药剂,它无法根治……”
唐舒嫣刚想掏出香烟,但林荫清却用拳头重重的捶在了她的胸口上,这一下子让少女差点没有站住。
“我不相信这天下有无法根治或者战胜的东西,在此之前,相信你的队长能够解决一切问题,你大可把话说满。”
林荫清看着唐舒嫣再也没有了笑意,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先将眼前的事情做好,即便是拖着已经在疲惫不过的身躯。
唐舒嫣捂着胸口踉跄的站在原地,她的嘴角流下了鲜红的血。
“解药,解药是有的,但是得需要你去取…我有坐标,但我不会告诉你。你不值得因为我这个将死之人而冒险。”
唐舒嫣厌倦了平日里无休止的隐瞒,她的脑海中已经有无数个答案与结论想要在林荫清的面前表达呈现出来,但她难以开口,只因解药这个奇怪但却不可多得的东西。
“就在滇缅…你复苏的地方。”
“为什么会在那里?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林荫清用质问的语气说道,她不想用以往的方式来借此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眼前的唐舒嫣已经早早展示出了自己的麻木,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被别人所同化。
“我会告诉你,现在你可以先去找解药,如果说你找得到,那这一切其实你自己就会清楚。”
林荫清松开了手,她冲着唐舒嫣点了点头,随即用灵活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唐舒嫣的肩膀,谜语人说话就是如此般遮遮掩掩,不过,林荫清并不责怪她。
“行,但是你一定要告诉我哟,身体吗大碍的话,那咱们就继续逛街吧。”
林荫清轻撩了一下自己的略有凌乱的短发,她耸了耸肩,一种奇妙的轻盈感在此刻替代了工作与作战时的疲惫,少女抿嘴笑着,轻轻牵起了唐舒嫣的手。
“正是因为清楚有离别的那天,才不敢轻言放弃。”
俄国的街道从来都是冰冷的,但现在的情况正是让每一个身怀希望的俄国年轻人热血沸腾的时刻,他们无不渴望在贝加尔湖的冰面翩翩起舞,但比起眼前的美丽,他们更想看见自己的先辈用生命与理想死死守护的莫斯科。
林荫清与唐舒嫣吹着午间的微风感受着这里少有的几分安逸,人群的表情在林荫清心中已经化为了几个早被标定好的图案,如同扑克牌般。
“到时候跟萨布林娜请个假其实就可以了,你去滇缅,我去看娜塔莎,如何?反正不耽误萨布林娜的开国典礼。”
林荫清虽然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但她的心情却已经如同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她攥紧拳头,看样子确实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
“…等着我回来就好了,那里只适合我一个人去罢了,让我跟过去做个了断吧,顺便搞清楚咱们在做什么。”
唐舒嫣点了根香烟,她终于露出了笑容,那含在嘴里的血痰在林荫清不知情的刹那瞬间被吐在了身旁的垃圾桶里。
“小林,你可以从滇缅开始,然后去乌兰巴托,然后从乌兰巴托再到西沙,尝试自己去领悟这一切。”
唐舒嫣靠着墙壁抽着闷烟,她的目光时时刻刻关注着人流涌动的街道。
林荫清有些沉默,她垂下眼帘,随即又用有些犹豫的语气说道:
“还是带上权兔吧,他毕竟是我的见证者,这次旅途后我刚好可以赶上萨布林娜的典礼。”
唐舒嫣与林荫清有一句没一句的侃着,时间过的不快,但每分每秒却都又显得极其珍贵。
林荫清思索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翘了翘脚尖,看样子没有什么头绪。
“没什么的,如果不想逛了回酒店也可以,随你咯,我都没关系的。”
林荫清说着,形形色色的青年男女三五成群的从二人眼前快步走过,唐舒嫣靠着身后贴满小广告的墙,深吸了一口香烟。
“我没什么,你如果以后有了小孩,可别让他们学着抽烟,这玩意对身体不好。”
唐舒嫣攥着香烟,只见林荫清眼望着这雾状的尼古丁融入这浮躁的空气中不禁叹了口气,她揉了揉眼睛,一阵微风吹来。
“我早就做好当妈妈的准备了,我不像你,到现在还很自在的。”
林荫清的这番话近似于牢骚,唐舒嫣叼着香烟再次深吸一口,紧接着又弹了弹烟灰,那沧桑的面庞早已容不下从前的稚嫩,更多的也只是无奈罢了。
“在没有孩子之前,你可以大胆的追番,打游戏,有了孩子后,你却得操劳他们的学习,防止他们被那些所谓的东西带偏,至少咱们小时候如此。”
林荫清一愣,但却又流露出了不可言说的谜之笑容,她的双手不自觉的插在腰间,那犀利的眼眸忽然闪过什么不可言说的隐喻。
“比起这些,我更希望我的孩子知道什么是对与错,我会跟他们一起打游戏,一起追番,但他们要明辨对错是非,这是责任。”
唐舒嫣咳嗽了一下,她终于将香烟扔在了垃圾桶内,虽然林荫清还未成为母亲,但作为00后的两人,没人更知道该怎么去教育自己的孩子了。
“孩子不该是咱们的提线木偶,独立的人格很重要的,王权兔跟我的教育理念完全吻合,不过这并不稀奇,我们没闹过矛盾。”
林荫清掏出一张几近泛黄的小型信封递给唐舒嫣,但脸色却在此刻有些微微泛红,这个信封她一直留在身上。
“你跟权兔的照片我就不看了,你们每一帧都挺美丽的。”
唐舒嫣还是接过了信封,但却没有打开来看,林荫清与王权兔都有这么一个信封,穿衣服的时候一般都会戴着。
“它的作用是什么?”
“如果二人都活着,那就用它来相认,如果二人当中一个牺牲,那就让对方的照片给自己留个盼头。”
林荫清的心态很端正,她用手整理着碎发,唐舒嫣不敢多碰,就像是手捧宝石般将这小型信封还给了面前的少女。
“哈哈,你们的革命友谊令人羡慕,不过话说回来,昕玥和胡三爷呢?”
林荫清笑了笑,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唐舒嫣的脑门。
“胡三爷是什么人,指定带着小姑娘玩去了呗,这种大院孩子就这样的~正义,但有自己的处事标准。”
唐舒嫣觉得说了什么,但也好像没说什么,随即也没敢接这个茬,她摇了摇头,将烟盒攥在自己的手里。
“那个什么,到时候你回北京,我把我那衣柜的几件小裙子送给你,我现在都是抽烟的人了……”
唐舒嫣打开烟盒盖,随即用鼻子嗅了嗅这空荡荡的烟盒,一种享受至极的表情顿时展露在林荫清的眼前。
“你留着吧,没准到时候留时间久,能在孩子面前说说,聊聊天。”
唐舒嫣撂下烟盒,她或许永远也无法用商人的思维来启迪林荫清,不过,林荫清根本不是那种为钱发愁的女人。
林荫清有些待不住,她伸了个懒腰,随即又站在了唐舒嫣的身旁。
“再说了,那些小裙子我也蛮喜欢的啊,我虽然是队长,再者说是个营长,但这并不妨碍我私下生活有自己的爱好嘛。”
林荫清从来对自己喜欢的事物产生一种非常执着的迷恋,不过,话虽如此,确实也该好好的溜达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