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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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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伊刚一走进那“白色医院”,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清凉的冷风,这阵冷风里甚至夹带着些许香气,加上假设在天花板上的全方位音响播放出的悦耳音乐,门内门外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入口的前厅并不算大,仅有五六平方米,前台位于一面木墙前方,但墙上既没有写东西,前台也没有任何人员或摆放什么设备,除此之外,前厅里没有看守的军警或任何可疑的攻击装置。

由于身处这相对平和的环境里,凯伊的心也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继续往里深入。

绕过木墙,里面是一间由落地窗与玻璃门隔开的空房间,房间里除了几张可供躺坐的长椅外,依然没有其他人或装置。

凯伊小心翼翼地推开玻璃门,走进这雪白的房间,灯光随即变得柔和,耳边的音乐也更加动听,以至于凯伊都泛起了一股微微的困意。

“没准是守卫在换班。”凯伊如此想道。

那么是走是留?

这占地仅有一百来平米的“白色医院”空无一人,却能让郁郁寡欢的人变得愉悦,并且如果真是军警守卫在换班,那么他们是如何在没有走出前门的情况下离开的?

真相显然不只有凯伊用肉眼所看到的那样,他仗着自己的易容身份以及无人的良机,默默取出仪器开始检测周围的墙面。

一圈下来,凯伊仍是一无所获,墙体都是夯实的水泥墙,除了一些电路管线与传感器外别无他物。

只身一人站在房间中央的凯伊环顾四周,紧锁的眉心逐渐舒缓开来,“我到底在做什么……”

一无所获的凯伊坐到长椅上,靠着雪白的墙面,呆呆地注视着上方的天花板,天花板也因为他的注意,灯光变得更为黯淡以免过度刺激他的双眼。

精油的芳香、悦耳的旋律、惬意的灯光、舒适的温度,凯伊有生以来似乎还是第一次待在如此美好的环境里,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耳边除了音乐声外,还隐约响起了某个小女孩的呼唤——

“雷亚……”凯伊缓缓闭上眼睛,陷入回忆。

凯伊所不知的是,自他进门后,一举一动都进入了【Ark】的“眼”里,原本这只是常规的监视,对任何人都起效,但有一项东西暴露了他的身份,那便是——声音。

尽管凯伊在各方面都尽可能地还原了假身份本尊的数据,包括身高、毛发颜色等,理论上如果不直接对其进行专业检测是无法识别出他的真实身份的,但即使心细如凯伊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潜意识”,而人类的行走就是由潜意识所控制的,人的体重、迈步的距离与轻重,最后踩在地面产生的压力,一切综合后最直观的现象便是这个人的脚步声。

尽管对正常人而言,他人的脚步声仅仅是脚步声,更何况还是处在播放着音乐的环境里,但对【Ark】来说,分辨资料库里每个人的脚步声是轻而易举的小事,它通过长期大量全方位地收集了当地居民的数据后,已经掌握了远远超出正常人能够想象到的资料。

从凯伊使用假身份进入【克卡雅安】的那刻起,【Ark】就通过架设在街道与建筑各处的摄像头对其进行了全面跟踪与不间断监测,并与数据库里的本尊进行比对,由于凯伊所走过的区域、习惯等与本尊截然不同,所以【Ark】对他的怀疑级别也节节攀升,但【Ark】作为会思考的人工智能,此时还未完全确定凯伊的嫌疑,毕竟——人是会变的。

因为失忆,或因为突发奇想,任何理由都可能导致一个人做出他平日不会做的事,所以仅仅从习惯入手就要断定一个人还是过于草率。

于是为了彻底验证凯伊的真身,【Ark】通过海量数据规划出了一个测试方案——以某人为诱饵,让行动反常的凯伊进入自己拥有绝对权限和接近零干扰环境的这“白色医院”。

而通过全方面的数据采集,【Ark】最终确认凯伊的身份属于伪造。

不幸中的万幸是,凯伊等人撤离基地时,【Ark】还未正式上线,所以并未采集到多少他的生物数据,脚步声这类情报更是如此,因此【Ark】只是将其识别为“高度警戒对象”,但考虑到凯伊的易容是如此完美,【Ark】推断他背后必定有个强大的组织在支撑,所以并不打算直接杀掉他,而是派遣出自己的“精英”前去处理。

一小时后,当这位有着一头橙发、个子矮小看起来稚气未脱的“精英”站在凯伊面前时,他早已在呼呼大睡,并一边微笑一边念叨着梦话。

这种情况,带着防护面罩防御催眠气息的“精英”已见过好几次,一开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直到他俯身准备用手铐拷住凯伊时,凯伊喊出了那个名字——

“雷亚……”

听到这名字的瞬间,“精英”的心猛地一颤,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脑海里冒出无数疑问。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名字……”为了防止被【Ark】窃听到自己的反应,“精英”并没有说出声,只是在心中暗暗问道。

在把凯伊塞进车内,驶向基地的途中,“精英”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后座上的凯伊,他时而微笑,时而悲伤,似乎在做着某个情况复杂的梦,但在情绪的高潮处,他总会喊出一声“雷亚”。

位于高速公路上的车辆速度逐渐放慢,“精英”以“故障需要维修”为由,将车停在了路边。

“精英”吃力地将凯伊拖出车外,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后,“精英”在锁骨处发现了人造皮肤粘合的痕迹。

“好家伙……原来是头套?”

随着凯伊的头套被卸下来,“精英”大吃一惊——“凯伊?!”

“精英”在喊出他的名字后立马陷入沉寂,他东张西望,确认周围没有旁人,以及自己确实关掉了作战服的联网机能后才松了口气。

接着凯伊被注入了清醒剂,这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凯伊隐约听到有谁在喊着自己的名字,模糊的视野里,那人的脸庞也愈发清晰,直到……

“凯伊,凯伊!”

“……艾德?”凯伊猛地惊醒,抓住艾德的肩膀大喊,“为什么你会在这?”

还没等艾德回答,头疼欲裂的凯伊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荒地上,那些悦耳的旋律、芳香、空调都已消失不见。

“这是哪里……”凯伊扶着脑袋,虚弱地问道。

“这里相对安全,放心吧。”

“我为什么会在这?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凯伊问道,“是雷亚让你来抓我的?为什么我的伪装会暴露……”

面对突然抛出一堆问题的凯伊,艾德一时也显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先安抚他的情绪,之后再慢慢做出解答。

随着艾德对凯伊解释了那“白色医院”的真相,凯伊也逐渐摸清了自己的如何“输掉”的过程。

“声音嘛……”凯伊忿忿不平地捏紧拳头,“那个【Ark】,居然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

艾德看着凯伊,欲言又止。

“所以你还是想抓我回去吗?”凯伊盯着艾德。

“我不知道……”艾德的眼里充满犹豫,“如果我把你带回去,不说克蕾雅,光是雷亚都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我还不能被你抓住。”凯伊起身准备离开,“如果你实在需要找个失败的理由,我可以对你开一枪。”

“……为什么要离开我们?”艾德质问着凯伊的背影,“为什么……要抛弃雷亚?!”

凯伊站在原地,不发一语。

“我跟雷亚不一样,没有那么恨你,但是……”艾德缓缓站了起来,举起手枪对准凯伊,眼里逐渐涌现出怒火,“我必须为雷亚讨个公道,你知不知道她在你走后有多伤心?!而你明明活着,为什么连个消息都不给?”

“你会相信我吗?”凯伊侧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艾德。

艾德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瞄准着凯伊。

“不要相信克蕾雅。”凯伊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如果非要再补充一点的话,带着雷亚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莫名其妙——!”艾德怒吼,“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不肯做!就像个机器人,你知不知道雷亚她……”

凯伊的面不改色堵住了艾德的声音。

“我是个被抛弃的棋子。”凯伊平静地说道,“如果我当时回来联系你们,你觉得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这、这不是理由,以你的本事应该可以……”

“我的本事?”凯伊突然冷笑了下,接着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的本事——哈哈哈哈哈哈——!!”

凯伊的笑声回荡在这荒原上,一头雾水的艾德只能愣在原地。

“我的本事就是被信任的人背叛、被抛弃,差点被杀害,然后现在又落入了你……不,她的手里……”凯伊彷徨地仰望着那片蓝天,“我有什么本事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有把你们带回去的本事。”

“……”

“但现在枪在你手里。”凯伊垂下头,轻声说道,“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你真的……没有背叛我们?”艾德缓缓放下手枪。

“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艾德回想起凯伊熟睡时的那些呓语,迷茫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你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凯伊……”

“克蕾雅也未必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克蕾雅。”凯伊走过来,拿走了艾德手里的枪,“尽情怀疑一切吧,艾德,然后靠你自己去得出答案。”

艾德抬起头,傻傻地看着凯伊。

凯伊则举起枪口,对准艾德,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犹豫,一如平日里那只知执行任务的冷酷机器。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弃你们……”

凯伊的话语与枪声一同响彻天地。

数分钟后——

艾德咬紧牙关,抓着鲜血直流的右臂回到车内,他重新接上【Ark】的网络,吃力地对着作战中枢说道:“那、那个人是凯伊,我被袭击了,他……抢了我的枪……逃跑了……快来……救我……”

“凯伊,你……!”听到这段报告的雷亚先是一惊,随后皱起眉头,双眼里迸发出杀意。

而站在雷亚身旁的克蕾雅则意味深长地扬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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