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够给我什么？”秦宇恒死死盯着威廉问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哈哈。”虚拟影像中的威廉听到秦宇恒的质问后，竟然丝毫不符合他端庄形象的大笑了起来。
“真是一记直球。”他调侃道，又把手里的雪茄架到烟灰缸上，任由它自己燃烧着。
而威廉本人，则双手在胸前交叉，然后往前挪了挪，让自己的虚拟影像能更加接近秦宇恒。
“有什么可笑的吗？”秦宇恒问。
“不，并不可笑。”威廉说着，“相反，我很喜欢你，因为你不是那种喜欢兜圈子的人”。
“因为我没时间和你浪费。”秦宇恒说道，“无论是你，还是阿特兰斯，都会凭借我自己的判断，来决定和谁合作。”
“你终于看清自身的价值了。”威廉满意的点点头，“一个一个回答吧。”
“首先，我可以答应你，之后找到的第二幅生物金属身体，绝对是属于你的。”
这的确是秦宇恒满意的回答，她点点头。
“其次，我想要的，就是阿特兰斯。”
“阿特兰斯？”秦宇恒困惑的看着威廉，心想这群家伙目前最需要的不应该是种子的种植方法吗？
还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了要用生物金属才能激活种子，所以才想捉到阿兰，用她献祭？
可这也说不通啊，秦宇恒的脑瓜子转的飞快——如果他们知道了种子的激活方法，没必要舍近求远去用阿特拉斯的种子，直接用第二幅生物金属身体不就可以了吗？
虽然秦宇恒内心生疑，却并没有流于形色，她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你们想要阿特兰斯的身体，是要做什么？”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不过肯定不是对你不利的用处。”
秦宇恒撇撇嘴，真是让人火大的回答。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懒得问，我只有一个问题，假如将来你们成功了，我也拿回了生物金属身体，你们会在地球上种出飞船吗？”
“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秦宇恒点点头，继续说道：“这关系着我能不能继续在地球上过平常人的生活，而不是诸国为了争夺仅剩的资源开启后启示录时代。”
威廉想都没想，立刻脱口而出：“我们当然不会在地球上种植了”。
“那你们拖到现在也没激活种子，也是因为这个嘛？”秦宇恒问道。
这次换成威廉沉默了，他捏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我们也是爱这颗星球的 没人会不喜欢自己的母星。
“那你们可要小心些了。”秦宇恒一副严肃的表情，提醒着与会的威廉： “种子一旦外壳被剥落，遇到土地便会发芽。”
她如同一个嘱咐后辈的老者，可惜她这幅少女的样子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原来如此，我会注意的。”威廉很轻松的笑着回答道，“谢谢你的提醒。”
威廉温柔的回答入耳后，秦宇恒却是心里一惊。
她是从记忆中见过种子的，再加上阿兰的描述，她知道种子其实就是个水滴状的，散发着蓝色幽光的特殊固体，根本就没有外壳。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秦宇恒心底浮现，却也让她感到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这群家伙，手里真的有种子吗？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个想法如果是真的，那威廉就一直是在空手套白狼，而阿兰和萨尼亚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再结合威廉对种子不温不火的态度，秦宇恒莫名感到自己这荒唐的想法可能未必只是自己的臆想。
“种子的事情先放到一边，至于究竟要如何种植，在什么地方种植，我们也要研究，毕竟现在把人送到火星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威廉说道。
“是呀。”秦宇恒也摆出一张笑脸，用独属于少女撒娇一般的嗓音迎合着，“也不许你们在月亮上种植哦。”
“让我们接着聊合作的事情吧。”威廉说道，“我知道你能读取卡带，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并没有把所有卡带都带来。”
秦宇恒眼前一亮，卡带，这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你想让我现在就读取吗？”
“当然。”威廉点点头，“作为我们诚意的体现，我可以让你先读取一张卡带。”
然而，秦宇恒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生硬的岔开了话题。
“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你问我的第一点不是要如何才能种出种子，而是想得到阿兰的身体。”
这次，换成威廉沉默了。
“想必你也清楚，现在的阿特兰斯知道种出种子的方法，也知道母星的位置坐标。”秦宇恒故意停顿了一下，“她所欠缺的只是你们手上的那颗种子，或者说她认为在你们手里的那一颗种子。”
“我不想你对我隐瞒这些，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合作的话。”
威廉板着脸，之前的笑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们，根本就没有拿到种子，我说的没错吧？”秦宇恒挑衅般的说道：“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们会对阿特兰斯的身体那么感兴趣？别说你也喜欢白毛。”
威廉并没有老实回答秦宇恒的问题，想想也不可能，他换上了威胁的语气：“跟踪我们的那艘潜艇，已经彻底沉入海底了。”
“所以呢？”
“得到阿特兰斯的身体，我们还有其他的计划，而你也并不是必需品。”
“但我是你们能够拿到第二幅生物金属身体的必需品不是吗？”秦宇恒眯着眼睛，她在赌。
这群家伙根本就没有从火星回收种子，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们设下的骗局罢了。
而这群人的真实目的，目前来看其实是阿特兰斯的生物金属身体。
这很奇怪，非常难以理解，秦宇恒暗暗想到。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威廉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开口了：“我们想要拿到阿特兰斯的身体。”
果然。
秦宇恒觉得此行已经赚到了，便放松了很多，坏笑道：“看来你和自己的目的在spacez的总部失之交臂了呢，这是什么感觉？”
不过威廉并没有理会她的挑衅，继续冷静的说道：“种子，当然也是我们的目的，但并不是最终目的。”
“哦？这可和我之前听说的旅者的梦想不太一样哦。”
秦宇恒很满意现在的对话方式，因为她和威廉的主动权对调了些。
“而且你们打阿特兰斯身体的主意，我又怎么能保证你不会将来对我也打主意呢？”
“还是说——”秦宇恒估计停顿了几秒，然后厉声问道：“你们也想利用我！”
“我们的确是在利用你想。”
“别狡........你承认了？”秦宇恒看着威廉竟然如此直接的承认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很快，威廉解释道：“我需要阿特兰斯的身体，是因为她的身体很特殊，我们捕获了她的波长，而你的波长，我们并没有捕获，所以对你不会有任何威胁。”
“什么意思？”
“我们，想要把一些其他的灵魂塞进阿特兰斯的身体里，而这么做的前提条件就是要知道她灵魂的频率。”威廉解释完了，可秦宇恒却是愈发难以理解他说的这一切。
“把其他的灵魂塞进阿特兰斯的灵魂中........”她颔首轻声念叨着，某些修仙故事中名为夺舍的内容突然于脑海中浮现，她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你们，不会是想把阿特兰斯的生物金属身体夺过来，当做容器吧？”
秦宇恒眯着眼睛盯着威廉的虚拟影响，对面的男人表情冷冽，没有说一句话回答秦宇恒的问题。
“不说话就当你是默认了。”秦宇恒摆摆手，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
“不久前，我还以为你们的目的是探索星空，可现在在我心里的地位真的是大打折扣。”秦宇恒挪谕着，接着又自然而然的问道：“所以呢？你们想要阿特兰斯的身体，是为了永生吗？”
“不回答？不回答就算了。”见威廉还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秦宇恒撇撇嘴，不爽的说道：“反正如果你们是想拿到生物金属身体，那你就有可能会威胁我的那副。”
“谁知道你会不会只是利用我，然后在找到的瞬间就背叛我呢？”
秦宇恒将自己的疑虑挑明了，她倒是很想看看威廉要怎么继续往上加筹码。
他现在加的筹码越多，秦宇恒便知道的越多，那样对夏瓷和阿兰的安全也就更加有力。
至于和旅者合作？秦宇恒此刻可是仍旧站在血泊里呢！已经绝无合作的可能。
见威廉还不说话，秦宇恒摇摇头，抱着手就准备起身离开。
在她即将踏出这片恶心的炼狱时，威廉才叫住了她。
“我想告诉你，你并不是我们非要争取的人。”他的声音平静，没有夹杂着任何威胁的意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所以呢？”秦宇恒回过头，戏谑的看着他，“你想杀我灭口？啊，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发誓，刚刚你我说的一切，那两个家伙一句都没有听到。”
“而如果你想杀了我。”秦宇恒突然一改之前戏谑的语气，恶狠狠的说：“化作灵魂状态后，我保证她们会知道一切，到那个时候你休想再有任何机会接触到阿特兰斯。”
她现在已经握有了主动权。
秦宇恒内心暗爽，旅者的底牌——种子，只是虚晃一枪的纸老虎罢了，他们手里现在只有那留存着她曾经记忆碎片的七张卡带。
而秦宇恒这边，夏瓷已经是生物金属状态，只要她们愿意，随时可以把夏瓷送到火星上然后找到种子再种出飞船回家。
这样的话，即使秦宇恒没有拿到第二副生物金属身体的埋藏坐标，她也可以跟随夏瓷回到母星去获得一副新的身体。
她已经赢了。
只不过，那七张卡带中记载着最后一次和母星通信的内容，不知为何，总是让她感到心神不宁。
所以她想继续和威廉谈“合作”，如果能骗到那张卡带就太幸运了。
反正也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
想到这些，秦宇恒微微笑了，自己竟然让世界第一大科技组织的领导人吃瘪，太爽了。
有种大仇得报的**。
不过她喜悦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倒不是威廉又抛出了什么重要消息，而是他竟然开始解释起了自己的目的。
“如你所说，我们确实是想通过阿特兰斯的身体延长寿命。”威廉平静的说着。
“人类的灵魂，也可以驾驭吗？”秦宇恒微微蹙眉，她记得夏瓷之前说过，只有她们的灵魂才能和生物金属融合。
果然，威廉摇了摇头，但紧接着却又说道：“一个人的灵魂的确不行。”
“哈？”秦宇恒歪着头，没能有理解威廉这模棱两可的话语，“一个人不行，难道十个就可以了？再说了，我还真没见过人类的灵魂，也是白色的烟吗？”
威廉摇摇头，说道：“人类的灵魂散发的波长很微弱，难以被生物金属所接受。”
“但是？”秦宇恒坐会了位子，对威廉的话倒是产生了些兴趣，毕竟是和生物金属有关的。
“对，但是，一群人的灵魂如果有着类似的波长，那便能一起融入生物金属，成为一个整体。”
“卧槽......”秦宇恒张了张口，完全压制不了内心的惊恐报了粗口。
“他娘的，你们不会是想把全人类的灵魂**到一起，然后塞进阿特兰斯的身体里吧？！”
“不是。”威廉不假思索便否认了秦宇恒的猜测，“她的身体没办法承载那么多的灵魂。”
秦宇恒扶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吐槽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一个两个的都是........”她深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一个说是唯物主义文明，然后和我介绍灵魂，一个探索星空的组织，现在竟然更离谱，和我扯什么灵魂融合........”
“所以呢？”她缓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威廉：“你想把自己的灵魂融入到她的身体里？然后把她的灵魂挤出来灭了？”
威廉点点头，“不止是我的灵魂，还有旅者其他和我有着相同信念的高层，以及此刻还在冬眠设备中苟活的前一代旅者们。”
“你们这么做，图个什么啊？啊，我知道了，你们的技术不达标，所以想用生物金属身体去火星上找种子？”秦宇恒猜测着，生物金属这玩意可以几百上千年不吃不喝，还不怕真空与太空辐射。
但是威廉只是摇摇头，停顿片刻才说出了理由。
“即使能够得到种子，我们也看不到人类移民星空的那一天。”
秦宇恒点点头，的确，那种压苗助长的科技进步方式，就像是水桶效应，而且还是只有一根板子长的离谱，其他的木板都是正常的。
这样的话，种子其实最多算是个助燃剂，点燃人们探索深空的欲望。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就是，在罗马时代，一艘穿越了的十八世纪木质风帆战舰从美洲大陆带回了无数的黄金白银，之后罗马人便开始疯狂造船，连带周围的迦太基也开始疯狂造船，都想去掠夺美洲的黄金。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秦宇恒的猜测罢了。
不过，她倒是云里雾里的渐渐理解了威廉的想法。
她眼神明亮，嘴角微扬，抱着手靠在了椅子背上，痞里痞气的气质又散发了出来。
“什么人类探索星空，在你的计划中也不过次级重要的程度吧。”秦宇恒说道，“但是，想用阿特兰斯的身体永生，我觉得你们的愿望应该也不至于此。”
她又把身体往前靠靠近了些，胳膊杵着桌子，已经不在乎上面的斑驳血迹了。
此刻，秦宇恒目光迥异，因为她已经猜到了威廉的目的，单纯的可怕。
“你只是一个有着无尽求知欲的人类，你看到宇宙的真相，物理学的真相，所以你才会觊觎阿特兰斯的身体，因为那是你能够活着看到未来人类能走多远的载体。”
威廉没有说话，面色凝重，这并不妨碍秦宇恒继续说下去。
“如此一来，种子对你们的吸引力反倒不如生物金属身体了，因为那种揠苗助长的外星造物本就可有可无，有了生物金属身体，你完全等的起。”秦宇恒顿了顿，接着说道：“哪怕是等到人类自己发展出恒星际航行技术，也没有关系，而且你还可以用spacez从中作梗，操纵人类的发胀方向。”
说完，秦宇恒又靠回椅子，小小的身体依偎在上面伸了个懒腰，她看了眼威廉后便自顾自的拿出纸巾清理身上的血迹。
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虽然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但这终究是自己的猜测，接下来就是要等待威廉的肯定了。
看看他还能开出什么筹码，她可是一直觊觎着那张记载了和母星通讯内容的卡带呢。
房间陷入了沉默，一分钟，两分钟，秦宇恒不打算开口，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在她无聊到准备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的时候，威廉突然开口了。
他将那根已经熄灭了雪茄再次点燃，只抽了一口却又架到了烟灰缸上，接着盯着秦宇恒，点了点头。
“你的猜测很准确，是我小看你了。”
“是吗？我觉得是你们的目的太单纯了。”秦宇恒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走到威廉虚拟影像旁边的桌子旁，大摇大摆的坐到了桌沿上。
她抱着手，坏笑着，居高临睥睨着威廉。
“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能满意，那与你合作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