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黑蛇第五年 7月2日 p.m 21:07 乌萨斯东北 感染者据点
乌萨斯北方的夜色并不均匀,在这黯淡天空中,不确定的星点正在闪烁,在蓝褐色的天空中漂浮着;出岫的团状云看上去就像是吸了混合拙劣的颜料般呈现出昏红,意图遮蔽天空的最后几丝微光。
安顿好又一批新加入的感染者后,阿列尼切夫带着伊斯塔利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双层楼房,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这次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少尉……”
“不必如此,伊斯塔,你是康斯坦丁中将阁下最亲密的伙伴,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支持你,还请你不要失落,赶紧振作起来。”
“我会的。”
简单的拜别之后,伊斯塔利来到二楼,推开会议室的门。屋内灯光昏黄,双手抱胸、闭目养神的鹿将军坐在首席,她左侧坐着一名面目冷峻、警惕之意十足的乌萨斯人,伊斯塔利知道他是弗拉基米尔的心腹捷尔任斯基。
“倒霉的伊凡,看来一切都朝着很不顺利的方向发展呢,无论是你这边,还是我们这边。”科涅托娃睁开眼睛,她的语气虽然不悦,倒是并无责难之意。
“挫折是必然的,尤其是在这暗无天日的乌萨斯,格奥尔基、加里宁还有伊斯塔都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的事,弗拉基米尔对你们评价很高。”
捷尔任斯基接话道,他的语调没有抑扬,语声机械而冰冷:
“但这改变不了血淋淋的现实,我们的同胞在被军警和纠察队无情地杀害,生存空间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挤压,如果不迅速探寻到解决之道,革命的星火就会被无情地扑灭。”
“废话不必多讲,你已经在乌萨斯各个城市活动了一年半有余,我向你应该明白目前的问题所在,我们需要听取你对解决措施的看法。”埃拉菲亚注视着在她右侧坐下的来客,目光如她的话语般犀利而直接。
“很好,那么我就直接提两点我的想法了。”
伊斯塔利开诚布公地面向二人,表情也无任何迟疑之意:
“我认为乌萨斯已经无法发行这种秘密的革命报纸,帝国封锁网的紧密已经超乎了我们的预计,我的意见是报社应该转移到境外,由值得信赖的代办员转移回国内。”
科涅托娃和捷尔任斯基对望一眼,伊斯塔利注意到后者阴冷的目光似乎明亮了一瞬。
“不错的提议,事实上弗拉基米尔也向我提出过这个观点”,捷尔任斯基仍是用不冷不热的语声回复,“莱塔利亚的感染者政策是周边国家中最为温和的,目前看来是最佳的选择。”
“问题有两个,一方面莱塔利亚双子女皇采取亲善帝国政策,如果我们策划的反帝国活动被莱塔利亚当局发现,会面临被驱逐出境的风险”,科涅托娃沉声指出,“二方面,我们拿不出境外活动的资金,我和康斯坦丁的资金流被帝国的情报人员牢牢掌控着……”
“说到这里我补充一下,尽管我已经设立了情报部门,但是我们在情报上的被动并未得到缓解”,捷尔任斯基突然打断道,“我们应该想办法打入帝国情报局,那位阿列尼切夫少尉就是个理想的选择。”
“这件事等康斯坦丁下次过来再作详细商议,现在我们先着手眼前。”科涅托娃摆摆手,转向了黎博利:“你的另一点看法是什么?”
“你已经提到了,斯捷潘,我们极度缺乏资金……”
伊斯塔利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止是境外办报寸步难行,我们现在招募的新成员,那些挣扎着生存的贫民和感染者,如果我们不能切实改善他们的状况,只是阐述思想、空画大饼,叛徒注定会不断出现,政府想要诱惑他们太容易了。”
“炎国有句古话叫做‘仓禀实而知礼节’,是吧,伊斯塔。”
“没错,捷尔任斯基先生。”
“那你有办法吗,我看你的表情,你或许是有的”,捷尔任斯基黑色眼珠放射出异常敏锐的光泽,“就是不方便说,是不是。”
“………”
“不要有顾虑,伊斯塔,我和弗拉基米尔不一样”,捷尔任斯基用手撑住下颌,神色淡然,“他是一个理想化的人物,而我要做的是将这个理想落地,换而言之,我要考虑更现实的东西。”
“这一点我和捷尔任斯基先生是一样的,伊凡”,科涅托娃露出了鼓励的神情,“你有办法就赶紧告诉我们,现在不是纠结手段的时候了。”
“好吧,我可以告诉二位,我有一个只能是我才有可能筹集到资金的办法。”
伊斯塔利语声郑重,蓝瞳中浮现出诡异的色泽:
“依靠我所属的组织,Desti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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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4日 p.m 15:01 乌萨斯高卢区 马瑟尔
夏日的暖阳温柔地抚摸着这座风光绮丽的乌萨斯南部城市,在缓慢的生活节奏中,市民们悠闲地漫步于街头。
此刻只有身披带兜帽灰色外衣的黎博利和这场景格格不入,他拉低帽檐,匆忙地穿过人群,进入了开放式大学的校内。这座大学的教学楼还维持着古典高卢建筑的风格,翡翠般的草坪和舒适怡人的音乐喷泉点缀着校园,学生们三五成群地汇聚在一起,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而这一切,只是让黎博利来者深深地叹息。
在一栋教学楼前,完成今日教学任务的库兰塔教师被几个女孩围着提问,他手持课件,耐心地为自己的学生答疑解惑,直到人群散去,方才走向等候在一旁的兜帽客。
“好久不见,阿兰·普罗斯特教授”,黎博利低声招呼道,“还请原谅我突如其来的叨扰。”
“没关系,伊斯塔,没必要对我拘谨”,普罗斯特温和地望着对方,做出邀请的手势,“你的来信我已经浏览,我们边走边聊吧。”
“诶,不用换个位置吗?”
“放轻松,我的老弟,保持自然。”
说着,库兰塔引领着黎博利在校园草坪的小径上漫行。
“想不到教授现在还在这里教高卢语。”
“没错,虽然高卢在百余年前就被维多利亚、莱塔利亚和乌萨斯所瓜分,但我们作为其后裔有义务将她的灿烂文化传递下去。”
“弗拉基米尔也向我提过高卢的启蒙思想,可惜这些先贤的智慧随着高卢灭亡也像流星一样一闪而逝,真是可惜……”
“历史需要铭记,不过倒也不必为这种久远之事感到可惜”,普罗斯特话锋一转,“你们现在所宣扬的思想,比起我们的先贤也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你这边的状况好像很不妙啊,伊斯塔。”
“唉,实不相瞒,我们最近的损失已经超过了能够承受的范围,我已尽力出手相救,可是同伴们还是在大搜捕中纷纷落网,我们剩下的人也是在阿列尼切夫少尉的掩护下狼狈逃跑;少尉是康斯坦丁的部下,为了援救我们自己也遭到了军队的怀疑,总之一切都在往恶劣的方向发展……”
伊斯塔利神情颇为羞赧,终究还是一吐为快。
“那么也就是说,现在已经发展到了需要Destiny做出回应的局面”,普罗斯特思忖道,“你应该思考过脱离困境的办法吧,我得先听听你自己的观点。”
“是的,我认为办革命报纸进行宣传的思路没错,但是乌萨斯国内的状况实在是过于严酷了,光是政府的情报部门和军警就可以让我们四处流窜,更别提还有内卫没出动。”
黎博利接着陈述着,神色凝重。
“我个人认为我们的革命报纸应该去国外出版,最好是对感染者温和的莱塔利亚,然后想办法运回国内,弗拉基米尔也提过这一点;他同意我的观点,但现在最大的困境就是,我们缺乏资金。”
“资金是革命的大敌,你们的成员大多出声贫寒,或是被流放的感染者们,而你的两位贵族同伴并不敢直接为革命组织提供资金。”
“是的,就算不考虑国外办报纸的事,资金问题也是长期阻碍我们发展的严重问题,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们迟早会像北原游击队那样去抢贵族和军队。”
“我大概猜到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了,伊斯塔。”
库兰塔指了指一旁的凉亭,示意黎博利在其中入座。
“Destiny的资金流分支庞杂,大多都不允许曝光,真正意义上的主体资金源还是哥伦比亚的命运科技集团。你两年前在龙门折腾那几日,我们也正好完成了公司在龙门证交所的上市,现在是公司发展的关键时期,如果有人能为公司创造大量价值,那么就可以在Destiny申请额外资金资助你们的活动,帮你们渡过难关。”
普罗斯特显然是话里有话,眼神暗示得也非常明显,伊斯塔利非常清楚自己此时又得面对一个艰难的抉择。
“教授,你也知道这是个艰难的时刻,如果我抛下同伴离开乌萨斯,我……”
“我只是给你指点一条摆脱困境的方法,伊斯塔,如果根本问题得不到解决,不管是地下组织的发展还是进一步的行动,都会寸步难行,决定权在你身上。”
悠扬的高卢民俗乐自音乐喷泉传来,伊斯塔利望向坐在那边读书交流的学生们,在一片安宁和和谐的景象中,逐渐得到了结论。
“如果我能达到命运科技集团的要求,你如何保证我们能够拿到需要的钱?”
“Destiny在龙门的线人可以将这笔钱转入龙门的商业银行,然后再转入乌萨斯内,交付到你们指定的人手中,我会对此负责。”
“……我又怎么由乌萨斯前往哥伦比亚呢?”
“我也会安排妥当,如果你决定好了,我会致信给我的导师杰基·斯图尔特爵士,他将在那边接应你。”
“看起来好像你早已做好准备,就等我来找你了,教授。”
“总裁早在他离开乌萨斯的时候就给我打过招呼,应该说是他预见到了你现在的状况。”
“……”
伊斯塔利脑中浮现出了那个深不可测的西格弗里德,顿时升起一股挫败感。
“你回来这近两年的确收获不少,觉得乌萨斯怎么样,伊斯塔。”
普罗斯特点起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
“我走遍了大半个乌萨斯的城市和荒野,见识到无数挣扎求生的人们”,黎博利的眼神浮现出一丝苦楚,“也看到了城市里奢华享乐的居民,还有今天这所大学里的学生们……每一次,都让我更加理解弗拉基米尔的那些话语。”
“还不够,你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历练”,库兰塔叼着香烟接着道,“当你见识了哥伦比亚,我保证你会对你们的思想领悟的更加深刻。”
听到这里,伊斯塔利轻叹一口气,随后起身准备离去:
“我会将前往哥伦比亚的事告知库可夫、科涅托娃和弗拉基米尔,然后再和你联系,教授。”
伊斯塔利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向组织提交了前往哥伦比亚的申请,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时间节点里组织里的很多人都反对他离开乌萨斯,甚至库可夫都对此颇有意见,是弗拉基米尔和捷尔任斯基二人站在大局的角度力排众议,支持他前去尝试为组织筹集资金,让他开启了这么一趟对他影响极深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