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日余晖下，身披金光的我伸出右手，此刻我一定很像圣经中拯救世人的圣子。
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将左手放在胸口，并没有想要拉住我手的意思。
“在说这种漂亮话之前，穿上衣服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说话的不是芭芭拉，而是礼仪人设拉满的帝君大人。
我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只穿了一条勉勉强强可以算作短裤的平角内裤，大庭广众之下确实有伤风化，更何况还是在女孩子面前，这要是在地球，怕是分分钟被当成变态处理。
当然，现在看来也挺变态的。
我镇定自若地收回手，面上没有露出一丝尴尬。
“衣服不过是人们掩饰自我丑恶的美化物，我敢对世界赤诚以待，不正说明我知行合一，有着一颗至善至美纯净无垢直面真我的赤子之心吗？”
“再说逐日的夸父和搓出天火的燧人氏尚且衣不蔽体，偷食禁果的亚当和救世的弥赛亚更是身无一物，不穿衣服或许正是世界的先驱者们共同的特点。”
我微微弓着身子，用右手托着下巴，目光深沉，巴黎博物馆里那座同样不穿衣服的思想者雕塑应该跟我姿势差不多。
芭芭拉站起身来，目送母女二人离开，然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怀疑我刚才是不是说成了中文。
随后只见芭芭拉目光渐渐垂下去，就像靠山的夕阳逐渐沉进黑暗。
然后转身，走了。
诶，我……
“池鱼先生。”
芭芭拉又忽地停住，慢慢转过身来，“你要是需要衣服的话……请跟我来吧。”说完便又转身循着小道慢慢离开。
我那张被沙尘和烈日亲吻了一天的黑脸上立刻露出一个丑裂的笑容，“我们走，爷！有衣服穿了！”
作为一个受过现代完整素质教育的年轻人，我还是很要脸的。
小钟离放开手中的车车，看了我一眼，跟我一起缀行在芭芭拉后面。
“一条囿困于池塘的鱼，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小钟离开口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爷，我家乡有句话，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爹娘格局大着呢，虽然还是望子成龙那一套。”
难得帝君大人亲开尊口询及名姓，或许这就是老学究的兴趣爱好吧。
“对了爷，你本体就是龙吧？现个原形来看看？要不表演个天动万象也行？”
小钟离神色冷漠，一点都不想搭理我，咋回事儿啊，这冷冰冰的样子怎么跟魈大人一样，开个玩笑也不行，钟离大爷应该挺好说话的啊。
另外，一个异乡旅行者身份真的这么管用吗，我对他这么了解，他似乎也一点都不奇怪了，接受能力超强，还是说面上稳如老狗，实际已经心如乱麻小鹿乱撞花枝乱颤……这就是最古老的岩神的底蕴吗？
不管如何，接下来是不敢再撩拨帝君大人了，一千年前他交出了神之心，现在则连魔神伟力都完全失去了，跟个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而这其中的原因还是他不愿诉说的那种，能让堂堂岩神回避……
我看向走在前方的少女，夕阳斜照下，身体却似乎比影子还要纤瘦。
想起先前少女的神情，这真的是那个永远充满活力，时时给自己打气，温柔阳光的芭芭拉吗？
我看着少女脚上的锁链，陷入沉思。
目前遇见的两个人，小钟离和芭芭拉，所表现出来的神情和行为都与我的认知相去甚远，在某些方面来说两人有着惊人的一致，明明互不认识。
再看看夕阳下弯弯曲曲的小道上走着的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是同样的麻木神情，我从一开始就十分疑惑了，这些人怎么说呢，表现出来的好像对世界没有期望感了？
刚才那位母亲在自己女儿晕倒好一会儿后才露出些许情绪波动，难道她们不知道自己是一直活着的吗？
世界必定发生了我所不知的巨大变化。
看了看四周的碎石块，都是建筑的碎渣，十分地朽脆，其年代定是极为久远。结合先前的猜测，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渐渐在心里清晰起来。
“爷，我们脚下就是蒙德城吧。”
“嗯。”
“那璃月呢？”
抑制住心中的颤动，我继续问道，并不转头去看小钟离。这位在岁月长河中傲立的神明，我十分相信他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坚韧心性，所以直接向他验证真相，但我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承受住他眼中释放出的悲伤。
小钟离却似乎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开口：“提瓦特已经没有七国了。”
呼——
我长呼一口气，抑制住翻涌的心绪。
果然如此，七神失去信仰，便是标志着七国的覆灭。
而凶手是谁，我不用问也大致知道，和喜欢覆灭国度的天理一方肯定脱不了干系，千年前冰神收集神之心意欲何为，傻子都知道，七国覆灭或许就是妄图挑战天理的代价吧。
我虽然只是一介外乡人，也不由心思沉重起来，也难怪钟离变成如今这样，芭芭拉神情哀伤，见到的所有人都成了大地的流浪者……
只有……
我看着四处，风沙掩盖下的大地已经看不出这里曾矗立着一座城市，千年的时光和地形变换足以掩埋一切痕迹。
跟着芭芭拉走过弯曲的坡道离开了坑洞，再走过一个小山坡后，眼前逐渐出现了一点绿色。
仿佛是沙漠中的一块绿洲，一小片森林出现在眼前，地面也出现了一些植被，花草被风吹得微微摇曳，在昏黄的落日下，给人一种温暖安心的感觉。
进入森林后，会发现这里搭建着许多奇怪的帐篷，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很多是半砌着岩壁，或者搭在一块树上，有些直接就是挖空一个岩洞，里面搭着几块布或枝桠树叶，以形成一个可以抵挡风沙而稍微居住的地方，十分地原始。
许许多多衣着褴褛的人们从坑洞回来，然后走进帐篷，或躺或坐，开始休息。很少看见一些生活用具，应该都不是长久在此居住。
跟着芭芭拉往森林里继续走了许久，便看见几间木头搭建的简陋屋子和许多露营用的正常帐篷，许多身着制式长袍的人在此进进出出。
是的，只有这些人的眼神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们不是流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