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托小钟离带两人先行去往无妄坡,我提起决斗之枪飞奔而去。
真是个傻子。
真是个傻子。
如果你要是不傻的话,你就不会去偷,不会去抢,不会挨娘亲的打。
也不会跑出村子,不会在江边碰到我,不会被我救下来。
更不会把我只不过多看了两眼的东西,全给我了。
所以说你真是个傻子吧?
夜风灌进我的衣服,我感到浑身都失去温度,仿佛跟手中冰冷的钢铁长枪化作了一体。
手腕上的角斗士之花绽放光芒,变成了黑夜中唯一的热源。
而这热源此时拉出一条光的直线,像是白色的画笔一样在黑板上迅速地移动。
“呼——呼——”
田坎上松软的泥土尚未凹陷下去,我就已经迈出了下一步,宛如贴着地面在飞行。
我感到从来没这么用力地去使用身体里这股力量,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地在耳边响彻,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跃动。
身周模糊的景色迅速远去,像是被不停擦去的沙画,还未在视野里留下印象,便已经换了一幅。
轰!
六枚闪亮的烟花在空中交替着盘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落向地面,瞬时炸开出巨大的焰火,可以看到黑暗中的房屋在光芒中四分五裂,燃起熊熊的烈焰。
一具像是装载着探照灯光的巨大物体从河中缓缓走来,有半个身体都淹在河中,每一步都沉重得把脚下这条小河踩得波翻浪滚,伴随着机械声转动身体时,背后的六个发射口仍残留着火红的痕迹。
我边跑边紧紧盯着那巨大的遗迹守卫,它头部的炉心像是一个刺眼的太阳滚滚燃烧着,这么远的距离,我都能感受到其中洋溢的澎湃能量,在源源不断地驱动着庞大的身体。
我握紧了手中的决斗之枪,迅速朝河上方的梯田跑去,脚步越来越快,呼吸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悠长,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实起来,发出一种仿若震颤血管的回响。
手中的长枪开始被我舞动起来,跟着脚步的节奏一起越来越快,逐渐舞成了一个风轮。
那遗迹守卫似乎发现了我迅速靠近的踪迹,厚重的身体一顿,整个上半身旋转一百八十度,两条长长的手臂垂入河中,调整好六个发射口。
随着炉心的剧烈燃烧,手臂上的传导装置一层层递进到肩部,两边的能量引擎迅速下压,六个导弹的发射口酝酿着亮起球体一样的白光。
嗵!
六发带着尾焰的炽热弹头离开发射口,眨眼间便在空中拉出六条明亮的弹道。
眼见锁定我的制导飞弹迎面而来,在视野里轰鸣着变大。
千钧一发之际,我从高高的田坎上一步跃出,整个人仿佛在空中横移了一段距离,六发导弹在我身后的位置轰然炸开成巨大的亮光。
我高高地从半空落向遗迹守卫的涡轮头部,手中舞成风轮的决斗之枪厉啸着扎穿炉心外的十字护栏。
“哼啊——”
三根枪刃全力刺在了那球体形状的白色炉心之上,表面的能量波层迅速向内凹陷,我感觉像是在用一根手指去戳气球一样,当到达承受极限的时候——
“轰!”
驱动遗迹守卫行动的头部炉心轰然溃散,而溃散的能量冲击也几乎相当于一次小型爆炸,我整个人直接被甩进河中。
咕噜~咕噜~
我感觉被冲击波震得七荤八素,脑袋昏昏沉沉,思维一下断开,角斗士之花陷入黯淡之中。
冰冷的河水包裹了整个身体,我感觉身体好沉,手中的长枪也好沉。
这河淹不死人的吧,躺一会儿应该没问题吧?
不行,我上有老下有小,起来!
破碎的思绪忽然聚到一起。
人如果只为自己而活,往往会很容易放弃自己,但如果有那么一点是为了别人,就不敢了。
河中光芒再次亮起,我像只蹦出河面的鱼一样扑到岸上,空气瞬间进入胸腔。
我吐出一口水,然后回头瞥了一眼这条河,傻丫头划着竹筏带我去山洞的这条河。
被我打破炉心的一具遗迹守卫正瘫坐在河中,但在其身后正缓缓走来更多的遗迹守卫,有的跨上岸去,庞大的机械身躯上喷出划破夜空的焰火,整个村子都陷入火海中。
连呼了三口气,我拄着长枪站起身,连滚带爬往回跑去。
已经来不及了。
她已经死了。
我不能死。
村子中一栋栋房屋燃烧着倒塌,仓皇的人们发出哀戚的喊叫,许多本来可以逃跑的人们,却跪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哈哈哈哈,我不信,哈哈哈……”
一个老头站在一间屋子前,面对着燃烧的火光,癫狂地笑着。
“村长?”
数枚飞弹擦过我的身体落向远处,发出巨大的轰鸣。
村长止住笑声,转过头来,黑夜里的火光映照着他苍老的面容。
他看着我,两行眼泪划过皱纹的沟壑。
我看见他的眼睛里藏着无限的后悔和悲戚,似乎有什么想要告诉我,但此时四道炽热的光柱从天而落,将他瞬间化为灰烬。
只见漆黑的天际上,古老的异形机械伸展着四条机械手臂,头部燃烧着火红色的炉心,在黑夜中散发着极度危险的光芒。
遗迹猎者。
跟笨重迟缓的遗迹守卫不同,进攻性极强的遗迹猎者舍弃了低效的拟人形态,虽然只搭载着四个发射口,但不仅可以将发射口合起来发射充能炮弹,还可将能量直接当作激光来攻击,完全是无情的毁灭机器。
我感觉有如无数根钢针立在头顶,头皮都要炸开。
跑!
四枚飞弹绕着我的身体飞过,耳边一阵嗡鸣,但我并未停下脚步,闭着眼睛冲出激扬而起的尘土,全力向村子外跑去。
遗迹猎者追了我一阵,但我速度实在太快,趁它悬停空投飞弹的时候,迅速脱离了其追击范围。
“呼……呼……”
当我将一切甩在身后,喘息着回头望了一眼陷入白夜中的村子,巨大的战争机械在其中走动着,不停爆发的火焰吞噬着一切,前两天的美丽村庄,一夜变成了人间炼狱。
愣神许久,我拿着决斗之枪转身往无妄坡跑去,而心底涌出的所有感受,都在此时变成了无法理解。
这真的不是梦吗?这是梦吧?
现实怎么可能这么荒诞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