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演武场内,少年身体紧绷维持着拉弓姿势,额上布有一层晶亮的细汗,似乎想了想,最终还是缓缓收了弓弦。
然后取下嘴里的箭矢,转过头来露出笑意。
“早啊。”
少年含字一吐,声音清亮如鸣佩环,听来好似心中流过一道清泉。
“打扰二少爷晨练了。”
我走了过去,“为什么不放箭呢?”
“诶~你瞧。”
他面带神秘,指着百步外的靶子上方,只见院墙上停着两只雀儿,偎依在一起互相啄着羽毛。
“要是惊了它们却不太好。”
所以连空弦都不忍放急了么……
他旋即看向我,问道:“身体怎么样?”
我摇摇头,“没什么问题了,不过二少爷还特意吩咐做了套衣服,倒是蛮不好意思的。”
“哈哈,那倒不必,我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虽然有些疑惑,我还是点点头,开口道:“二少爷请讲,刚好我也有事想问。”
正说时,那边院墙上的两只雀儿振翅飞走了,面前的少年郎便将箭矢搭在弦上,回身一拉,身体和弓箭满满地拉出一道凌厉的线条,随着弓弦离开手指的呜呜震颤,箭飞出去正中靶心。
他将弓放在兵器架上,笑道:“且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演武场,便转头看着两边的兵器架,虽有一些棍棒弓箭,但还是以长枪和长剑居多。
这位二少爷嗜书如命,向来书不离手更甚于剑,因此总有人忘记他可是古华派数百年来,唯一参透三大镇派秘术的传奇弟子,枪术剑术臻入化境,是货真价实的武学天才。
任何高超的技艺都少不了辛酸苦练,这种简单的道理再笨的人都能明白,若只想人前剑光华丽,背后却不下功夫,所谓的武侠梦那真就是痴人说梦了。
但这位二少爷可不是痴人,相反,他恐怕是整个璃月最聪明、活得最通透的人。
身为飞云商会的话事人,浮沉生意场上,上至七星下至摊贩,结遍三教九流,官场市井应付自如。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太过聪明,可以轻易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只是他并不将这心思用到坏处罢了。
他一直向往着行侠仗义,但他胸中那份侠义,却并非狭隘意义上拔刀相助的那种侠义,至小处,哪怕是小孩风筝挂树上了这种琐碎事他也要管,而至小处就是至大处,所以对他来说“侠”只是刚好顺从了他的心意,顺从了他想要帮助人的那份心。
所以他武艺超群却鲜少炫耀武力,只做实事,相对于打打杀杀的江湖气,他更多的反而是手中那几本书卷气,这使他表面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像一个侠客,但不耽误他是一个真正的侠义之人。
所以说他最聪明也最通透,明明混迹于最为世故的生意场,却怀着一颗行侠仗义的热忱之心,一边手段通天,一边超然物外,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
“久等。”
正想着,那边人影已随着声音来到了场中。
只见其一身锦衣华裳,就像是从工笔画中走出来的人物,浅淡处以沉郁的蓝色调打底,亮丽处以金丝线绣有云纹,移步时衣裳飘逸,恍然间便是曹衣带水、吴带当风。
腰间的流苏上系着金色徽章,其内一捧无垢净水,被金边砌成规规矩矩的四方形,如此有棱角的水,或许正寓意着那颗难以被玷污的通明之心。
蓬松的袖口内是一双白皙的手,指掌纹理细腻,腕骨有着象牙般的光泽,这样秀气的一双手天然适合持握书卷,而非刀兵。
他面带笑意走来,说:“久等。”
枪剑双绝,行秋。
只不过此刻的他一身锦衣,将先前那份英气隐去了,变为一个温文尔雅的清朗少年。
我摇摇头,“二少爷说有事要问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接着。”
行秋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杆长枪,虽然话里一副要扔过来的样子,使人担心不已,毕竟不激活圣遗物我也就是个普通人,一根铁棍扔过来谁接得住啊,还好他实际上是双手递在了我手里。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用长枪的吧?”他说。
我点点头,回道:“这个应该很难猜错。”
毕竟我之前背着小钟离的时候,手里一直拿着决斗之枪,太明显了吧,这二少爷多半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哈哈。”行秋果然有所图谋地一笑,那一双琥珀般的明亮双眸不由让我想起了小钟离的眼睛,难得的相似,说起来两人亦有共同之处,虽不可乱做比较,但都是学识超群,心怀仁义者。
只不过帝君那一双琥珀眼睛,瞳光深沉,幽邃难明。
而这一对琥珀却像是储藏着一簇菊瓣或向日葵,迎光明亮,除却堂堂正正之外,还兼有一丝狡黠。
“我最近在筹办一个名为‘以武会友’的节庆比赛,还差一个合适的人选,想问问你是否愿意?”
“以武会友?”
虽然不清楚缘由,但听这名字大概也能知晓是什么意思,我摇头道:“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全仗着一件圣遗物的蛮力,并没有武艺傍身。”
“这样吗?是我冒失了。”行秋抱歉道。
我迟疑了一下,厚着脸皮开口:“咳咳,不过听闻二少爷是古华派高手,要是愿意教我几手的话,说不定我就能帮上忙了。”
虽然很不想给人添麻烦,但想着之后的旅途还不知怎样艰险,哪怕不是为了自己,我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呢,总归还是想提升一下自己。
当然,行秋是个古道热肠的人,我既然开口了他是一定会帮忙的,这样想来,我感觉自己有点无耻,唉,人就是这样,喜欢麻烦好心肠的人,我亦不能免俗。
“谬赞了,高手还当不上,不过对武学确实有几分理解,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也乐意相授。”行秋眼睛一亮,“但有句话叫‘要练惊人艺,须下苦功夫’,功夫就是时间,‘以武会友’很快就要开始了,短短几天我恐也教会不了你什么。”
“放心,我是万中……我学东西很快的,保证给你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管他那么多呢,牛皮先吹着再说,能学一点是一点。
“对了,你之前说你也有事情想问我?”行秋忽然想起。
听闻此话,先前心里的疑团再次出现,我顿了顿,还是问道:“这里是天星城吗?”
“这里?”行秋一愣,然后笑道:“这里是璃月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