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透过淡黄色的床帘,照进昏暗的房间中,照在狼藉的桌面上。
桌面上深棕色的木纹相框中,镶嵌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少年少女们身着校园制服站在一起,他们其中有的摆出胜利的手势微笑着,有的一脸呆滞,甚至满面愁容。
虽然他们的心情泾渭分明,但是无一例外地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在这即将到来的分别,短暂,亦或是永远。
名为望天的少年毫无生气地趴倒在床上,只有身体的一起一伏能证明他还活着。
就在距离他脑袋的一公分处,手机屏幕依然亮着,在这阴郁的令人窒息的房间里格外显眼。
手机屏幕依然停留在聊天的窗口。
【我要去伊甸之外执行任务了,一定没事的】备注为安然的少女说道。
【我等你回来!】少年这样回复。
【好】
只有简单的一个字。
望天猛然抬起头,抓过手机盯着看了一秒,又把脸重新埋进枕头中,重新回到这种濒临窒息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忽然,手机的提示音重新将他唤醒,他一把夺过手机,晚一毫秒都不行。
【我回来了】少女回复了,距离她上一次回复,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
望天冷不丁的从床上爬起,两个拇指疯狂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兴奋的心情不言而喻。
【我这就去乐福地下商场的入口那等你!】他回复。
【你别着急,我还要做报告,大概会耽误些时间】
【我明白了】
回复罢,他把手机丢在床上,对着镜子努力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仪表,想使其恢复常态。然后火速穿上了那套精心打理过的衣服,飞也似的冲出家门,跨上自行车,一溜烟行驶上了宽阔的道路。
现在是晚上六点多,天色并没有完全黯淡下来。
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望天这个名字起得很有深意,因为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天空,现在所能见到的“天空”,只不过是那支撑起山峦的钢铁穹顶之下的全息影像而已,如果你经常盯着它看,甚至都能察觉出天象在不断重演。
就像是他的人生。
道路两旁行人稀疏,都是一些成年人的身影。因为一般这个时候,在三大近防站、中心指挥所诸如此类地方工作的年轻人都还没有下班回家。
本来他也属于这类人,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他现在还是完完全全的闲人一个——至少目前是这样。
一辆汽车从他身边驶过,裹挟着阵阵喧嚣的风尘。
他思摸车里面坐着的肯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最差也是近防站的工作人员,因为只有他们能够享受这种待遇,在人类被困于山中导致资源贫瘠的时代。
望天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不错,毕竟刚从担惊受怕中逃出来的他,此刻又能享受微风拂面的清爽感。只要稍微蹬快脚蹬,他就能到这廉价的**,这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要去那里见自己的青梅竹马,他会想让这段路再长一些,趁着自己好不容易恢复了活力,再多感受一下这种自由的感觉。
没过多久,他便到达了目的地。
他把自行车停放在专用的停车场,而且从不给自行车上锁。因为他知道没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偷窃自行车,这种行为一旦被执法队抓个正着,将会被判以重刑。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类似这种的法律法规并不罕见。
他健步走上几个台阶,拿出手机把入耳式耳机塞进耳朵里,调出《indestructible》——一首来自灾难爆发前卡特亚合众国的重金属乐队的杰作,至少在他心目中是杰作,从这首歌在他歌单里的上千次播放量就可以看出端倪。
他听着这首歌在地下商场的入口处的平台上踱步,想象着自己驾驶着重型机甲干掉一只又一只的丑陋怪物,没错,左一拳右一拳,然后手臂变成加特林机枪,把那丑陋的玩意儿射成筛子,真他妈爽,是男人就该干这行。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无法这么做,真他妈讽刺。
想到这里,一股火气油然而生,他只想放声大叫,但是又怕周围的人以为自己是疯子。
全息影像模仿的天空亮度逐渐暗淡下来,马路上的轿车变得多了起来,不过自行车还是站主要地位,至少自行车不需要消耗汽油这项自然能源。
本来人迹稀疏的地下商场入口处,已经出现了几个小吃摊,售卖的无非就是煎饼果子,手抓饼这类小吃。
望天听说在灾难发生之前这种形式的售卖就很稀松平常,唯一不同的是,现在这些小吃摊的原料供应有限定额度,摊主胸前的牌子就是很好的证明,这牌子代表他们服从联管局的一切控制。
如果不是要和自己的青梅竹马去吃饭,他肯定会趁着人少买一个煎饼果子或者手抓饼豪华套餐,然后回家边玩边啃着吃,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想到这些,他的火气渐渐消退了,顺手换了一个舒缓一些的歌曲。
忽然他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肩膀。
他近乎反射性的摘掉耳机,转身想知道这有力触感的来源。
“果然是你,望天小子。”一个留着平头的少年绷着脸上的笑容,很显然他这样做有些憋得难受。
“老德,你咋在这?”
望天略显惊讶的望着眼前的人,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披着浅棕色卷发、身着米黄色连衣裙的少女。她五官精巧,典型的美人模子,望天甚至不知道他这铁哥们是怎么搞到这么漂亮的女生的。
“望天,好久不见呀~”她微笑着向望天打招呼。
“是啊思思,好久不见。”望天无力地回答她,可不是,自从一个月前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俩了。
“咋,一个人?”
“没有,在等安然呢。”
望天有点后悔在此时此刻碰到她们俩,因为他看见思思正撒娇一般的搂住老德的手臂,让他产生出一种被针对的感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吃了一嘴狗粮?
“噢,等她啊,那你估计得等一会儿咯。”老德险些噗嗤笑出声,用手臂环住思思的腰。
望天知道他这个损友在想什么,换做平时他可能一笑而过,然后趁机报复老德,但是现在他的内心却愤慨不已,甚至想一拳打在老德的鼻梁骨上,妈的。
“她说很快就到。”望天没好气的回答他。
“你们去干啥?吃饭?”
“没错!”望天自豪的回复道,但是他立刻后悔了。
“那走啊,我俩也去吃饭,正好老同学可以坐一桌。”他看了看怀中的思思,似乎达成了共识。
这可恶的玩意儿,早知道就不回答的这么快了!——望天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并没有什么充分的理由拒绝他。
再有,他也想了解一下自己这俩相别一个多月的老同学的近况如何,比如机甲驾驶细则和山外生物的进化发展诸如此类……?
“行吧。”
三人就这么站在地下入口,老德依然抱着思思私语着什么,望天离他们有三步距离,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也没心思听,他的注意力全在这穿梭不息的人流当中。
在这占地面积近乎300平方千米的山中伊甸中,依然有这么多人类活跃真是一个世界奇迹,而且,这只是众多奇迹中的一个罢了。
过了一会儿,望天注意到,马路上一辆黑色高级轿车在众自行车的身影中向道路边缘渐渐靠近,最终稳稳的停了下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后座走出,向轿车的驾驶员打了一声招呼。
她身着一套黑色的水手制服,红色发带系着高马尾,俨然一个学生妹的装束打扮。
望天一眼就认出了安然,他撇下还在甜言蜜语的二人,快步走向她。
“安然,你怎么样?”望天关切的询问道,他真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安然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
“没什么,叫我渡鸦吧,希望你能接受这个代号。”
听到这话,望天觉得她胸前防卫局的工作牌格外碍眼。
“为什么?安然不能叫了吗?”
“暂时不要叫我的名字了,这是规定,所有的近卫组成员,全部都要以代号来称呼。”她的情绪显然有些低落。
“凭什么?加入近卫组,连被人叫本名的权利都要夺走?”望天有些愠怒的说道。
“先不要说这个了,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她阴郁的表情消散,莞尔一笑取而代之。
这使得望天想到了来这里的目的,至于其它的问题还是暂时搁置吧,再问下去谁都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