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怀疑过地狱的存在,因为我总是觉得世界上并没有过多的圣贤可以去到天堂,
大多数的人终其一生都是默默无闻的,人们对他们的记忆,必定会为时间的风所褪去的,他们的灵魂注定不能久留在生者的世界,所以,他们的去处似乎只有一个。但我不确信平凡究竟是不是一种罪孽,因为这是为人类社会的集体观念所允许的。我有些害怕去到地狱,或许只有真正去面对它时,才会坦然吧。
相对的,我也从未相信奇迹的存在。这不需要什么理由,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与我相同的。
这些想法曾在无数个独处的夜晚涌上我的心头,但此刻却本能地占据了我的心灵。
现在,我正在目击地狱。
——
词典?量子计算机
通过量子力学规律从而实现数学和逻辑运算,处理和储存信息能力的计算系统。它比起通常的计算机更具精确性,相较之下更能胜任特殊领域的工作。
这是量子电脑Ra从沉睡中觉醒的1043天
“早上好,拿破仑先生。”
“早上好,Ra”
带着羊头头盔的拿破仑缓缓向前走去,随后他将遮盖在脸上的头盔脱下蔚蓝的光球映照着金发少年的脸庞,将光芒映照在他英俊的面容上。
散布在封闭空间内的光路仿若生物体内的循环系统,勾画出神秘而圣洁的图腾。
这名少年的自然年龄仅有十四岁,但对于Ra而言,他从她具备了“回忆”的那刻起,便孤独地守候在她的身边,从某种意义上已然成为了她的全世界。
由女性人格主导的超级量子电脑Ra,其职责便是包括掌控丢卡利翁基地百分之八十的运转动力,在对魔神战斗方面,则负责O.C.B.G.的生成以及各凭依机神动力系统的运作。
“早上好,Ra。”
问候间,拿破仑将手中所持一杯红茶高举向量子电脑意识所在的光球。玻璃杯在光路的包围中稍稍摇动,深红液体便反射耀眼的光芒。
“代号巨鲸的对象已经完成数据解析,需要现在上传到数据库吗?”
“是的。辛苦你了。”拿破仑温柔地慰问道,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娇小的淑女,而并非冰冷的人工智能。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侍者提醒的声音:“早上好,拿破仑先生。用早饭的时间到了。”
拿破仑注视着监视器影像上的少年,点头说道:“明白了,我之后便来。”
不久,经历了量子电脑的超精密的计算以后,在显示屏显示出了一个人形的画像。
拿破仑面露诡异的笑容:“博士,你真是为我们留下了了不得的遗产啊。”
说话时,拿破仑的眼眸中显露狡黠的神色。
“——Ra,你听到了吗?”
“——您指的是何种意义的听到。”
Ra未在第一时间理解拿破仑话语的含义,量子电脑的语调变得疑惑。
“能够将天与地撼动,那暴风雨的前奏,”拿破仑昂起头,满脸陶醉地说道,“在暗中蠢蠢欲动已久的灾厄,将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了。”
——
蔷薇女王紧闭双眼,继续沉思。
蔚蓝的海水隔在玻璃后,发出深邃的光落在人们身上。大多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见到真正的海洋,就连在玻璃缸中游动的各色五彩斑斓的海洋生物,也是在实验室里人工培育不知道第几代的品种了。毕竟,人类对虚空战争的为数不多的认识中,那段空白历史结束后,地球上已经有四分之三的自然生物灭绝了。
很久以前,还处在幼年时代的蔷薇女王便在那个人的,不知道来了多少次海洋馆,所以面前的生物无论以多么奇幻真实的姿态展现在我面前时,我也不会太惊讶了。但仍然有许多孩子围在水母小丑鱼一类的展柜前兴奋地乱叫着,有些孩子因为不能拍打鱼缸的玻璃而嚎啕大哭起来,这不能不叫我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了。或许再过个几年,那群长大的小孩也会站在我的位置,对另一群小孩放声大笑吧。
白色的光从海豚水缸中微小的一点中爆炸般的蔓延开来,几乎不需要任何时间,眼前的一切都近乎消失了。
在被纯白淹没的瞬间,林健依旧如雕像般保持着笑脸。
下个我可以反应过来的瞬间,水族馆已经失去电力供应,变得一片昏暗。第一个映入我帘的是一具剩下一半的尸体,它倒地时发出的巨响仿佛可以贯彻整个世界。那几何形状的切口使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件别出心裁的艺术品,他先前曾处在的生存与死亡的边缘,而死亡却不允许生者迈进它的地盘一步。
玻璃后的一切,人、海豚、水、过道、灯。
全部消失了。
全部毁灭了——
人们根本无法做出反应。
好像感应到了什么般,转过头。
原先海豚所在的地方依旧有生命般的物体存在,它也在注视着我们。
只不过眼睛从漆黑的两小只变为圆球状凸起的八只。
“……”
雕有怪异五彩纹理的坚硬甲壳填补了视野中消失所带来的空缺。
我失去了思考,幸存的人们一起向入口处发狂似地奔跑。然而灾难却依旧没能停止。
在层层犹如海啸的炽红火浪中,透过扭曲的空气,昏暗的视野中,无数的状如枯木的物体在裸露的钢管和混凝土堆周边涌动着 就像石榴中生出的异色的籽般。
黄色,绿色,黄色,还有完全被坍塌的建筑压制住,像是本能般挣扎的肉体,近乎构成了我意识的全部。而我早已失去了平常的想法和感觉,身体似乎很快与极端的高温环境同化了。
痛苦,呻 吟,谩骂,惨叫。
在十几秒前,人们还认为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出现。
好像有类似于巨型肢体一样的东西从天花板上方几米急速前进,建筑材料被贯穿的声响像将死之人的沉重呼吸声那样持续不断。
身后传来某种生物奔跑的足音和肉体被撕裂的声音。
外部空间巨大的呼啸声径直穿透室内。
压抑住会令我丧命的好奇心,我只顾向前跑,时刻感受着我右手心中包裹的体温。
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一直以冲刺跑的速度奔驰着,却丝毫不觉得疲劳。不知何时我们的前端再也没有别人了。
在尽头终于出现了光明。
我继续向前奔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