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让你看到了研究所难堪的一面……”
? 这位所长很诚恳地向纳尔道歉。但考虑到对方也参与了“围观”并且动了手，纳尔暂时没打算原谅他。也永远不会饶恕这个该死的已经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地方——心智魔方研究所。
? 嗯……好像他的道歉内容并没有包含揪耳朵这件事？
? “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揪着我的耳朵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吧？”
? “啊……哈哈……呃……对……对不起，因为适格者太稀有了，情不自禁地就……”
? 所长也就自己的行为道了歉；但那些做出了不该做的事情的人们，却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研究着手上的设备。那从容的态度，就好像他们从没有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爱国忠君的三好少年动手动脚一样。
? 真是太恶劣了。纳尔发誓，除非必要，他不会在这里多待哪怕一秒。这种连道歉都不肯的恶劣的人，没有相处的必要！
? “可这也不是他们……”
? “真的……十分抱歉，每次的这种时候，他们总是会给新的适格者带来很大困扰。我代替他们向你赔个不是……”
? “……”
? 看着所长真诚的眼睛，纳尔想到了一个人。他也是这样的，一犯错就只会一个劲地道歉的人。
? 那就……勉强原谅一下吧，看在德莱尔的面子上。“我知道了……我会原谅他们的。”
? “咳嗯……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去手术……啊不，实验室吧？”
? “……这么快吗？”纳尔稍微愣了愣，“接到通知才没多久吧……就，准备好了？”
? “你应该不知道吧，”所长推了推眼镜。这种黑框的厚眼镜好像是这间研究所里的标配。“我们时刻准备着——为反塞壬战争的胜利而奋斗。这种与人形有关的研究项目，都是时时刻刻待机的……反正也不怎么浪费。”
? 紧跟着的最后一小句，虽然很小声，但已经被纳尔听见了。
? 不怎么浪费？什么意思？
? 是因为无时无刻不用到那些设施？
? 还是因为那些设施的消耗很小？
? “不怎么浪费……是什么意思？”
? 所长抬眼看了会纳尔，才道：“到时候就知道啦……别想这么多，做好心理准备才是最首要的任务。”
? 让我别想那么多，老老实实接受现实对吧。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只能这样了不对吗？不然那些说服自己的伟大理由都要喂狗了吗，那也太浪费了，还不如自己囫囵吞掉。
? “嗯。”
? 最后，纳尔发出了一个万金油的鼻音。它可以代表赞同，认可某物；它可以代表迟疑，举棋不定；它可以代表无语，无可奈何。
? 但此时，它代表了它能代表的所有意思。因为从今天开始……
? 纳尔·菲力克就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舰装还没确定的人形战舰。她能否彻底取代他的生活？她能否完全顶替他的名字？
? 站在现在的角度，我们无从得知。但——从未来的尺度上看，我们……咳咳……不小心说太多了……
——
? “来，在这里躺好。”所长把纳尔带进了一个小房间，并且拉出了一张折叠床。
? 纳尔没有立刻躺上去，而是四下望了望，打量起了这个房间的摆设。
? 看起来单纯是一间随随便便选出来的休息室，除了日常家具以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 “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他问。
? “没有，只是随随便便找了个能够锁门、没人打扰的地方。”
? “是……是这样的吗……”纳尔往回看了眼，这个他的生命结束的地方，居然会如此普通。
? 他还以为……不……至少应该要有很多冒着蓝光的所谓“心智魔方设备”吧，这样才能符合“改造计划”的高大上风格，才能突出蕴含于其中的为拯救人类而牺牲一切的伟大精神。
? 随随便便就在一个地方躺下……
? 随随便便就结束掉……
? “好的。”纳尔很乖巧地点点头，手撑着折叠床布面，缓缓躺了下去。
? 多说无益。再多想也有害大脑健康。
? 是时候结束了。
? 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把一个沉重的手提箱交到所长手上，然后便像躲着什么一样，逃一样地离开了。
? 所长也一脸凝重地打开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一件很特别的衣服。看起来是全封闭式的，顺便附带了一个防毒面具；刺目的黄色，臃肿的外表，一看就很独特的样子。
? 他不由得抬起上半身，用惊讶的眼神目送所长把这件衣服一点一点穿上。
? “这……这是？”
? “啊……”所长笑了笑，只是脸庞在面具之下，没能绽放出笑容。“这是在开始之前必要的防护措施——我可不想也变成女人……”
? “什么……意思？”纳尔，“‘辐射’我知道，但……这就是所谓的防护措施？”
? “是的。这是最新的辐射防护服，可以阻挡100伦琴以下的传统辐射，和0.2伦琴的魔方辐射。”所长很是得意地扬了扬手臂，“别看这东西臃肿，可一旦面临放射性威胁时，它就是你不至于变成尸体或者女性的唯一保障啦。原理的话，也挺简单的，想了解一下吗？”
? “……我只想问，它能抵挡100伦琴的常规辐射，可为什么防护那个所谓的魔方辐射的上限，只有0.2伦琴？”
? “这个嘛……毕竟我们对于心智魔方的研究还局限于表面现象，所谓‘魔方科技’，也只是表面现象的经验性总结。对于其中的原理……还是一头雾水的状态。”所长双手环抱在胸前，臃肿的防护服加持之下，配上防毒面具佩戴者特有的沉闷嗓音，挺滑稽的。
? “所以，连原理都一窍不通的我们，能造出有效果的防护服，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还奢求完全防护？”
? “……这也是个危险的职业呢……”
? “不然为什么，这间研究所里，要么是清秀的帅哥，要么是漂亮的姐姐呢。”
? 啊哈……原来这里的人都被“放射性”沾染了吗？怪不得脑子有点问题，可能是“辐射”没被发现的不良反应吧。纳尔暗暗嘲讽道。
? 但表面上必须得同情一下下：“好吧。真是辛苦你们，为人类做出这么多贡献，和这么大的牺牲……”
?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好了，闲聊也够了吧，那我就开始了。”所长眼见话题越扯越远，就打断了这些闲话。
? 他把手里的手提箱放在地上，从中取出一个金属盒子。
? “呃……不是需要什么设备吗？那些改造计划的必要设备……呢？”纳尔很好奇地问。在他看来，这种神奇的变化必须得要用上高级的、精密的仪器，搞不好还得开刀。
? 可这位所长没有拿出什么精密仪器，甚至连仪器都没有，就是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散发出神秘的蓝色光芒的……正方体？
? 几乎是看到它的一瞬间，纳尔的头就抽痛了一下。
? 一段记忆硬生生挤入了他的脑海。
? 黑夜。
? 白芒。
? 蓝色火焰。
? 红色纹路。
? 黯淡的海面。
? 他猛然惊醒，看到所长把那个正方体塞到他怀里，然后快步退开。
? “只需要抱着它，静静地睡一觉就好了。这也是我们时刻准备着的原因——保存它只需要一只铅盒子，而不用大功率运转什么设备。”所长安静地把手提箱收好，也顺手把手臂上“滴滴”响的小仪器给关掉。“好梦。”
? “等……等等！这……这是怎么回事？”
? 纳尔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控制不住地捧起了那个蓝色立方体，然后蓝芒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我……我看不见了！这……所长？所长！”
? 他想求助那位所长，只是对方已经关上了休息室的大门。那扇对于休息室来说明显过于厚重的大门，此刻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和门闸闭合的噪音。
? 被锁住了。哪怕恢复视野，也走不出这个蓝色方块的“辐射”范围。那种厚重的人防式门闸，可是连炸药都炸不开的啊……量够的话当我没说。
? 可这关头上，纳尔上哪去找炸药呢？所长一手反锁，就断送了他的所有希望。
? 应该说……为什么休息室的门锁会这么坚固吧……哈哈。
? 纳尔盯着视野中的一片蓝，渐渐地，他感受到自脚尖至发丝的，发自灵魂的恐惧。
? 因为，他开始头晕，想呕，还伴有强烈的下腹部疼痛，四肢无力不听使唤，和一阵又一阵的痉挛。
——
（第一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