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盘子在厨房与餐厅间奔走了好几个来回，海娜与劳拉一同将午餐摆放妥当。
??“咦……”她眨眨眼，重新将桌上的空碟数了一遍。随后用不解的眼神望向劳拉。“劳拉姐，”她的手指指向餐桌上的第四副餐具，“家里还有客人吗？”
??劳拉没有回头，边走边答道：“是啊。你应该也见过她呢。”
??听了这句话之后，海娜的目光就没有再追随着劳拉移动，转而移向了餐厅上方悬着的玻璃吊灯。
??我见过？谁呀？弗里茨和我同时认识……不，同时有几面之缘的女性，除了阿道夫小姐……呃，阿道夫阁下之外，也没有谁了吧……难道还能是元帅？不不不，没可能。众人景仰的元帅，怎么可能与弗里茨这种老头子有交情呢？
??少女在这一边陷入了疑惑重重的熟人大排查，而另一边的女仆长则悠闲地踱步至厨房外的按铃边。她伸出手，悬在按扭上方，却又嫣然一笑，慢步踱回宽敞的会客厅。
??气沉丹田，深深吸气，高声喊道：“老头子下来吃饭了！”
??嗓音之洪亮，用辞之高雅，让正和自己可怜的人际关系网纠缠不清的海娜都皱起了眉扭过头来。
??不是说有客人来了吗……怎么像平常在家一样，完全丢掉了淑女的优雅啊……
海娜又觉得心头有无数个问号和乌鸦飞过。这真的是一位成熟的优秀的女仆长，在主人的客人来访时，应该做出的事情吗？
不过，少女的感慨没能持续多久。半分钟后，弗里茨与那位客人一同下楼时，这种心情就被惊讶给挤到了不知道哪个角落。
弗里茨一脸微笑地从楼梯走下一楼，这很正常。哪怕他哭丧着脸摔下楼，都不会引起少女的太多关注。
阿道夫是那位客人，这也不奇怪。毕竟符合劳拉所说的条件的人，就那几个。比起元帅大驾光临，这位阁下杀个回马枪的可能性要更高。
阿道夫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这更不……不，这简直是见了鬼了。
就少女对于这位侍者的有限认知而言，从少女与这位女性不长也不短的相处时间来看；对方是一位成天挂着张司马脸的，仿佛全世界都欠她一百万马克的冷漠女性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现在这种“回家看望爷爷和亲戚家的大女儿小女儿”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啊！不应该是“发现三名债务人，立即催债”的表情吗？
小海娜抽动着嘴角。今天的这个笑容，完全击碎了阿道夫阁下在她心目中的人设。
“好久不见了，劳拉。”对方的声音配着原本的音色，带上了温度之后，居然有些好听。“嗯，还有海娜，不久前我们才见过吧。”
阿道夫的目光只在海娜的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并礼节性地问了个好，就重新转向劳拉。
“早上来这里没抽时间和你见一面，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您要为国家和人类而工作，繁忙一些是应该的，抽不出时间我可以理解。”
“……几年不见，成熟了许多啊。”阿道夫目光掺入了一丝复杂。
少女见状，马上竖起了耳朵。这种听闻隐秘故事的机会可不多。
“您不也一样吗，这么多年，将情感都找回来了吧。”
“呵呵……不过还是习惯于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在心情没有多大波动时，我还是会用以前那幅语气……不刻意地笑仍然笑不出来。”
劳拉将脸扬起了一些，“那现在的微笑……”
“抱歉，我不想让你还看着那样的表情。”阿道夫微微低了低头，看向劳拉的目光再次复杂了几分。
“嗯。没关系。”劳拉面对着她，连同嘴角一起扬起。“再糟糕的表情，也改变不了您是您的事实。”
“……呵，确实……哈。”
笑起来很假，但是是发自内心的想笑。笑自己心底太过于在意，表情太过于迟钝。
“不说这个先，现在有什么事情让您回来了呢？之前写的信里明明说了没有任何假期了才对。”劳拉问道。
“工作结束了……大概就这样。”
“……”
两位年纪相仿的女性，一边对话，一边坐在了餐桌边。悄悄竖起耳朵的海娜，则在弗里茨的目光示意下，轻轻坐在劳拉的右侧。
现在的落座情况是，劳拉正对弗里茨，却和左边的阿道夫不停地聊着，阿道夫正对着海娜，却向右扭头一直与劳拉叙旧。
聊得正在兴头的两位没怎么动刀叉，老弗里茨慢悠悠地享受着劳拉的厨艺，海娜简单地祷完告后，听着谈话，心不在焉地咬着牛肉。
一顿午餐就在这种稍微有些奇怪的氛围中落幕。
当然，因为像好闺蜜一样不停地聊天的二位吃得太慢了，提前离开餐桌又不是礼貌的行为，海娜硬是靠着餐后的小甜点撑到两位将主食吃完。
代价就是，她差点撑到死。
在劳拉姐光顾着聊天的大好时机，她消灭了四盒小曲奇，一笼黄金糕和两笼红豆糕，还有七块巧克力奶油小蛋糕。
就普遍理性而论，她这种年纪的胃口绝对装不下如此规模的甜食，更不用说前头还有一大块牛排和一碟意面垫着。
她就这样毫无体面而言地瘫靠在椅背上，左手耷拉在半空，右手放在腹前。花边点缀着的胸襟上，已经隐约可见第三处凸起了。
“好……饱啊……”
海娜有气无力的声音将其他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不过这些目光并没有聚集在她身上，而是中途就被一番景象给截住了。
三个摞在一边的小巧蒸笼，高度已经超过了酒杯；十几张曾经垫着精致甜点的油纸片，三三两两地堆在盘中。还有四个曾放满了曲奇饼的金属盒子，都完全敞开着，空荡荡的金属底反射出冰冷的光。
餐桌上的三位成年人让目光微微移动，从一片盒盘狼藉上移动到盒盘狼藉的始作俑者身上——消灭了如此多餐后甜点的人，自己居然也是一副快要被消灭的模样，半死不活地靠着椅背，嘴里还哼哼唧唧着不知哪里的方言。
皱起眉疑惑了一会后，阿道夫率先恍然醒悟道：“她还是个孩子吧？”
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一顿就吃掉了连成年人都要犹豫一下的量，还能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才是不正常的表现吧。
“……”劳拉与弗里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些许尴尬。“一下子没注意，就把你的饭量带入到她身上了……”
“不过……”劳拉继而苦笑了两声，又把目光转回海娜身上，“她到底怎么吃得下那些东西的？”
“……”
“……”
剩下的两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没有确切的答案。
“唉，好吧。反正，我的下午茶点要重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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