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还是无所事事地躺在了床上,呆望天花板,抛洒青春。
什么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什么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都被她当成了邻里间随口说的一句“早上好”,扔在了记忆的某个角落。
不……是先被捡了起来,回味一番,然后丢掉。
她在某一瞬间,有过一个想法。
从床上爬起来,闯进弗里茨的书房,讨要两本化学的入门资料,然后攻克这一短板。
可惜这样的想法刚诞生没几秒钟,就被她连同着珍惜时间的谚语一起扔了。
呼……居然已经提不起劲来了吗,果然啊。想要回到以前那样的心态……短时间内不可能成功的吧。
一想到曾经意气风发,立志将塞壬一艘不剩地击沉的自己,人非物也非的悲凉感就爬上了她的心头。但,背离了伟大的她,安居于平凡中的她,没有像曾经一样心系人类存亡,开始“忧国忧民”,去想那些可能以后才能接触到的问题。
再沉重的悲凉,也只让她翻了个身。
然后因为侧身躺着没有正躺舒服,她又翻了回来。
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改变,不是吗。
悲凉着,沉重着……也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着。明明什么都改变了,却也什么都没有改变啊。
……
咳嗯,不要紧,反正还有大把时光。
挥霍掉也不会心疼的。
放空思想的少女,在停止翻来覆去之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享受起了上午觉的美好时光。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居然没有感觉自己最近的睡眠时间太多了……可能,是为了还以前熬夜的债吧。曾经胸怀天下一心向学的她,每天的睡觉时间才勉强五个小时。
现在这种十小时起步的报复式睡眠,大概是为了狠狠地报复当初的自己。
不好好睡觉,不享受生活,回首望向过往时光,能想起的只有教材书页和论点。记忆中只剩下模糊的童年,和与家人相处不算很愉快的少年。
这就是她的十八年,如残影般的岁月,这就是她的生活,如幻灯片般的时间。
没有多大意义。
因为已经无法达成了,先前的努力不就全部作废了吗。
可,这是她的生活,是她过去的年年月月,是她该保管着珍藏的东西。并非愚蠢致她落入这番境地,而是她太过珍惜过往。
哪怕自己回不去了,也不能让别人对自己的记忆消失。因为,人是活在他人记忆中的群居动物:即便世人大都还认为自己是神造的,绝非野兽……
从野兽发展来的潜意识,却无法被所谓人性磨灭。
假如有一天,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听不见她,忘记了她。哪怕她还活着,也会和死去了一样难过吧。
——
日早已上三竿,太阳悬在南方的天空。
微热的阳光驱祛了不合时节的秋寒,光线偏暗的走廊中,劳拉敲响某扇房门。
“午餐已经做好了。”
门后回应这位女仆长的,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是敲门的力度不够大,还是房中的人正赌着气,不准备出来吃饭?很明显,以上两种情况都不是。真实情况应该是——房间里的某人已经睡死了!
确切的说,是保持着生命体征地死去了。精神层次上的死亡如羽翼般笼罩住了某位盖着薄被均匀呼吸的少女。
劳拉已经多次遇到这种情况,因此,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反锁的门,入侵了某人的房间。
她已经把被子蹬掉了一半,口水在被头枕着的手臂与袖子上沾湿了一片,还有两根银灰色的发丝黏在嘴角,才睡了一个小时就这么一副狼藉的样子……
劳拉走上前去,轻轻用两指掐住她手臂内侧的一块嫩肉。然后逐渐加大力道。
“……唔……嗯……啊——!”
沉浸在梦境中的少女猛然坐起,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揉搓着被劳拉掐红的那一小块肉。
“干什么啊……”
被打断了梦境的坏心情,加上一阵阵剧痛,差点就让她失去自知之明扑上去掐回劳拉一下。
还好她的心里牢记着一条战力不等式:劳拉>自己≥弗里茨。
这才没酿成大错。
她仅仅抱怨了句——敢于反抗劳拉姐而且失败了的下场她心知肚明。
“因为没想到你还真的回房间睡觉了。”劳拉的脸上丝毫没有差点把少女的眼泪给掐出来的内疚。“话说你昨天明明睡得很早,今天也起得挺晚,为什么还睡得着?”
她瞬间就垮下了脸。“难道你用这么大力掐我只是因为我睡太多了吗!”
这种行为真的是恶劣透了!就像有的人成绩很好,次次前十,可是却有人使出千方百计,想让他下一次考试成绩一落千丈。简直不可理喻!不可饶……唔……等等,好像……
前面的人排名掉了,自己的排名就升了……四舍五入,不就是自己的成绩比以前好了吗……做出这样的行为……也是有它的意义所在啊。
在心中愤怒地谴责着劳拉的少女,思绪猛地顿住了。
这么说,劳拉是为了自己牟利……不,牟个什么利啊?我失去的睡眠时间又补不到她头上,她有什么好处啊!
而且……我刚刚是不是有一瞬间理解了她的行为?这种恶劣的行为到底在哪一方面能让我理解啊!
她又用手拍了拍脸颊,愈发相信“刚起床时头脑会十分不清醒”这一观点。
然而,她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和微表情变化,都发生在几秒之内。以劳拉的视角,只能看到“海娜”垮着小脸大声地反问了一句后,就一阵表情明暗变化,最后伸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于是,劳拉就转身走向房门。“清醒了就好,午餐已经做好了,下楼跟我一起收拾餐厅。记得把衣服的褶皱抻平。”
只剩下少女一人呆坐在床上,心中有无数问号与乌鸦飞过。
为什么您不直接说该吃饭了呢?在挨着饿赌气和饱餐一顿后默默赌气中,我毫无疑问会选择后者的呀……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赌气”这个词。
开始她还以为劳拉只是单纯地想捉弄她。
至于这么想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某女仆长完全具备这种恶趣味!别看对方一脸为人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姐姐模样——实际上,那是一只披着恶魔皮伪装成人类的魔鬼。至少在对方展现出了恶趣味时可以这么认为。
具有一定警惕与反抗余地,相当重要!
她一边飞快地思考,一边飞快地将被子扔在床角。穿好鞋后,就风风火火地下了楼,途中还准备扯平了裙装上好几道睡出来的皱折。
那些魔鬼、恶魔之类的论断,也顺带着被存贮在记忆的角落。只有当记忆的主人需要它们时,才会被猛地想起,然后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吧……
这个提起裙摆好让自己不至于在匆忙间摔一大跤的人,有一颗曾经灼热过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