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过去了……明天，19号，要去面试，然后要办毕业典礼……后天，还要去礼拜堂……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要先服两年兵役，还是直接被高等军事院校录取呢？还是像之前的“状元”前辈一样，直接进舰队实习？
总之，不管怎样，光明的路都在我的前方了。
只要向前走，总不会错的吧？
这样想着，他闭上了眼睛。
——
他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命运呢。
——
“早啊……”
“早！”塔路拉德小姐元气满满地跟纳尔打着招呼。好像昨天的“已辞而别”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今天的早餐是吐司配腌甜菜根哦。”
“啊……好的……”带着朦胧的睡眼，纳尔喝下一口牛奶。
凉的……
“诶，海娜呢？”纳尔习惯性地往右边看了眼，发现经常坐着自己妹妹的那个位置是空的。“今天怎么走得这么快？”
“嗯？你忘记了吗？今天是海娜的期末考啊，她早早地就起床了，还把我吓了一跳呢。五点多太阳才刚出来，就听见有脚步声了……她还真是勤勉呢……”她感慨感慨着，又看向了纳尔。
“要是你也能有她这么勤奋……可能还不止93分呢。”语气里充满了幽怨的样子，一定是在埋怨纳尔的散漫作风。
“算了吧……要是勤奋就能考高分，怎么不见得海娜的成绩变好呢。”
“说什么风凉话呀，海娜有在努力学的！”她有些生气地说道。
“好好好，不说了。”纳尔摇摇头，用吐司堵上了自己的嘴。今天的吐司还是和以前的一样好吃，甜菜根的味道也一如既往地不错。
“……纳尔啊，”母亲忽然接过了话头，对着他语重心长道：“你得好好学学怎么为人处世……之前，是我太放着你来了……”
为人处世么，原来我做得还不够啊。那要怎样才行呢？
“在学校和家里，和在外面是不一样的。特别是进了军队里之后……”
“妈……我知道，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我。”
“……嗯，你知道就好。”
最后眼睛里带着奇怪的神情走进了厨房，怎么看都像还在担心的样子。
所以说……改变的程度还不够大是吧，我知道了。
他拿起手帕擦掉沾在唇角的腌菜汁，匆匆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
“元帅，今天是约定的日期。”
“我知道，车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了，正在门外等着。”
“好……对了，你去把信送过去。”
“好的。那之后的行动需要我陪同吗？”
“当然，我等你把信送过去再出发。”
……
“他今天会去那里吗？”
“已经观察到目标离家，按照行进方向推算，他的目的地正是柯霍街43号。”
“嗯……让宪兵准备吧。”
“是。”
——
柯霍街43号……啊，在前面。
纳尔拿着信封里一并附送的写有地址的信纸，对着路牌寻找着。他已经找到了柯霍街，接下来就是顺着路一直走到43号。幸好现在天还算早，太阳照不到路面，不然他又要和昨天一样出一身汗。
“结束了……吗。”
他今天总算可以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远远望着那栋大厅一样的建筑，他终于松了口气。
六年的等待，六年的努力，六年的折磨，终于可以在今天得到答案。是加入海军服兵役，还是继续进修高等院校，亦或者直接破格录用至正规舰队？今天的面试就要见分晓了——无论如何，也算是给这些光阴一个交代。
“您好，请问这里是第一面试处吗？”纳尔向趴在前台打瞌睡的人问。
他猛地抬起头，“没……呃……是……是菲力克先生吗？”
“我是。”纳尔把自己的身份证放到前台上，给那位迷迷糊糊地前台小哥看。
“没事，不……不用检查证件……你进去吧，面试处在106号房。”前台小哥很是可疑地将纳尔的证件塞回了他手中，连表情都是慌张的。
“……”
但纳尔没说什么，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光长得就很诚实的人会耍什么阴谋。而且，这里是柏林，是帝都。能存在什么违背宪法的阴谋诡计呢？哪怕有，在不违法的前提下，纳尔相信他也能轻松应对。
他走进了大厅内部，拐入走廊，敲了敲那扇紧闭的门。
“您好，请问这里是第一面试处吗？”
“请进。”
门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纳尔忐忑地推开门，心里也在不断猜测面试官的模样。
……果然，是海军的人吗。
端坐在桌前的是一位身着军服的高挑女性，压低了军帽的帽檐，只能看见对方的下巴与嘴唇，和垂在脸侧的金色头发。
不过她的领口没有军衔，是空白一片。
跟军训基地的教官似乎是一个性质的人？
“您……您好……我是……”
“我知道，不必多言。我的时间不多，现在就开始面试吧。拿一副沙盘过来。”
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很不显眼地站着，纳尔差点就没发现。一身侍者打扮，也不知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侍者打开左墙边的柜子，从中取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端过来。她将盒子拆开，里面有正方形的金属质地物体，看起来很先进的样子。面试官按下正中央的按钮，对纳尔说：“还站在门口愣着干嘛？”
纳尔走上前去，面试官也随之松开手指。一个个金属构件翻动，跳起，金属分成两半伸展。在他眼前这一半，像打字机键盘一样，不过按键上一片空白，没有字母。他看了眼面试官面前的键盘，一样没有字母。
“坐吧。”
他坐在了面试官的对面。
这是什么……纳尔可从没见过面试需要这种道具 。面试官从键盘底下拉开一个小格，拿出一叠皮革，铺在她右手边的桌面，做好这些，她便说：“你也拿出来。”
纳尔照做了，他发现键盘下面可以拉开，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十几张薄皮革，画有整齐的格子，里面写着短语和单词。“这是做什么？”
“海军方面的，你最擅长什么？不是指你报考的科目。”
“我报的是舰队指挥，但是最擅长舰船指挥。”
“什么船，告诉我。”
“战列舰。”纳尔如实回答。
“好，一个有梦想的男人。”面试官居然对他笑了，看样子很看好纳尔。“拿那张左上角印着战术-舰船-战列舰的，扣在键盘上。四角对齐，用夹子固定住。”面试官说着，自己也在做，很快把键盘布置好。
纳尔也学着把皮革蒙在键盘上，现在这个键盘不再是光秃秃的摆设了。 看到纳尔也布置好，她开始介绍所谓的“沙”盘，这里面可没有半粒沙子。
“我来告诉你这款魔方沙盘如何使用。你将扮演一艘标准战列舰的舰长，与我的战列舰对战。键盘上方一排是你麾下各个部门，右侧一列是零到九的数字，用于输入数值。剩下的，就是战术用语和连接词，你用这些指挥战舰来战斗。目标，打败我。这就是你的面试的全部内容。”
她说完，就摁下一个开关，中心那个小按钮处，冒出了蓝白色的光芒。“咔——”忽然，纳尔面前立起一块金属板，渐渐有淡蓝色的细线蔓延上来，覆盖了很大一块地方。饶是他见识多广，也在心中暗呼神迹。这种事，人类以现有的科技，完全无法做到。
很快，金属就像银幕一样，显示出一艘战舰的影像，但与黑白电影不同的是，这个叫灰蓝电影。
“开始了……”
面试官看了眼纳尔，帽檐之下青绿色的双眸似乎在绽放精光。
但是，纳尔才刚“下令”启动锅炉，面试官就站了起来。
“你通过了。”
“什……什么？”
她很可怕地笑了笑，“你没有感觉到头晕，没有想呕吐，没有四肢痉挛，也没有下腹部疼痛，对吧？”
“您……是什么意思？”
“你是适格者的意思。”她很满意地点点头，把两张夹住的皮革取了下来，分别塞进夹层里。然后就把摆出来的所谓“魔方沙盘”收进了盒子中。
“这……这又是什么意思？”纳尔已经完全懵了，全新的词汇不断出现，让他一时无法判断眼前的面试官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她把椅子往后推了一下，坐在上面，双手抱胸，好像还翘起了二郎腿。“我给你解释吧。毕竟这也是军事机密……”
“所谓适格者，就是心智魔方的适应者——能够被心智魔方所接受的人。因为历史上的原因，人们通常把这类人称作适格者。”
心智魔方，大海上驰骋的人形战舰的驱动核心。没有它，她们就没有生命。她们的理智、力量、和舰装的折叠延展能力，都由心智魔方赋予。
而适格者，就是能适应心智魔方的人。一般来说，过于接近魔方、直接暴露在魔方辐射半径下的人类，轻则身体不适，重则当场死亡。
“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是适格者，在我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你就会趴在地上抽搐。在我启动沙盘的那一刻，你就会直接断气变成一具保质期很短的尸体。你还能呼吸，还能向我问问题，就证明你是适格者。”她缓缓将帽檐压回了最开始的高度，慢慢地说。
但纳尔想知道的并不是为什么自己是适格者。“我想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哦，欢迎加入铁血帝国海军。”
“……”纳尔有些警惕地看了眼她伸出的右手，并没有握上去。“我是说，我是适格者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影响？”
“不给我面子吗……”她收回手，转而回答道：“你将加入正规舰队。”
……这……
太突然了……不……这种时候应该高兴才对！
达成了！加入舰队！指挥人形！杀入北海杀入大西洋！向塞壬报仇！这就是我光明的前路了！六年来生活的一切苦乐悲笑，统统都有结果了！十八年来生命的所有意义，全部都有着落了！
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他开始像想象中的那样以“优秀的为人处世方法”说话：“十分感谢您的提拔……对了，我还想冒昧地问一句……”
纳尔其实有一点小小的虚荣心，他想知道自己到底优秀在哪一点上。“您破格录用我的原因，仅仅是我身为适格者吗？还是我有什么其他的优点呢？”
面试官把帽檐推高，盯住了他的眼眸。露出了很可怕的魔鬼一样的微笑。“你什么时候听到，我要破格录用你了？你加入舰队，是完全符合帝国相关规定的调动，不存在什么破格录用。”
“可……可是……”纳尔觉得这十分钟内他的情绪波动程度可以媲美还在柏林军校念书时的一整周了。“帝国海军……不允许男性……加入正规舰队啊……”
“没错啊。”此时此刻的她，笑起来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贪婪。危险。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