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徐玥想错了她的意思，绘仙刚刚出声的一个字急忙咽了回去，双臂圈着座机缩成小团团。
徐玥握着话筒，听见泄到耳边的一声“就”字，含笑问：“怎么了？绘仙？什么海螺成真？”
我该怎么说？我要拿头说吗？绘仙圈着座机，抱着话筒的手颤了颤：“就是…就是海螺成真了呗。”
疯狂拽词的女孩，干巴巴地吐出几字，惹得那边早就听明白的人更起调侃之欲。
“海螺成真？难不成是我箱子里的海螺挂饰变成真的了？不能吃的变成能吃的那种？”
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啊！绘仙握着听筒，不知该如何解释：“不是海螺装饰成真，是海螺成真！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海螺呀！”
“我认识的海螺？不就是海螺身上作为挂饰的假海螺成真了？”神情完全放松，徐玥悠闲地把脚搁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绘仙抱头无奈，赤果的小脚不住上下浮动，她深吸一口气提高声音：“不是啦！是海螺，海螺活了，成为人了！不是装饰的海螺，是你送来的海螺！”
那边仍在装傻：“我送来的箱子，有一大堆海螺包括海螺本身，你说的是哪个？”
女孩面色将近崩溃，明明自己说的那么清楚了为什么对方还是听不明白！贝壳变人哪比娃娃变人惊奇？
一起和她听话筒的黑娅早早察觉到了徐玥语中的调笑，嘴角一扬便向蹲在旁边的海螺无声张口：“你的现任主人可真奇怪呀。”
绘仙手中的话筒被身后的女人夺去，黑娅拥着她无视两人的白眼挂起笑：“哎，你好，我是绘仙的家人，绘仙说不明白，我来和你说吧。”
女孩的名字在舌尖划过的感觉实在美妙，黑娅脸上的笑越来越浪：“我们家绘仙说，你送来的那个三分女孩海螺成为真的人了，一米七的那种，活生生会动的、皮肤软的、体温热的。”
拥着黑娅手臂的女孩听着她简洁明了的话恍然大悟，哎呀！她早该这么说，一直说“海螺”两个字干什么，直接娃娃一词拽出来不就行了？
绘仙目露激动，弯着双眼，乐滋滋地给黑娅来了个双重大拇指奖励。
话筒那边变了声音，躺在沙发的徐玥眼神一暗，电话声音失真，她对这个声音没有任何印象。
“你是？绘仙的家人？那位栗色长发的艾莉尔？”
黑娅浅浅啧声，海螺这个现主人真是奇怪，应该关注的不该是自家养的三分娃娃变成真人了吗？怎么问起她的名字来？
目露不耐，黑发女人还是笑呵呵道：“我的名字叫做黑娅，不是艾莉尔，艾莉尔现在不在，小姑娘你现在应该关注的是前边那一句，您的三分女娃海螺现在变成了一个人，要不要让她和你说说话？”
躺在沙发上的人将目光落在了阶梯之上，她对海螺成人的消息并无太多惊讶，之前绘仙寄过来的时候，装着海螺的箱子总会自己摇晃，大概持续大半个月的时间，摇晃的动静才完全消失。
当时她就猜想这个娃娃的来历古怪，极有可能是真人所变，果然八poi九不离十。
“我想应该不用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觉得对方知晓她的意思，黑娅一抬手就想把话筒按回原地，女人只觉脑壳一疼，手中的话筒被圈在怀中的小女孩抢下，绘仙怎么能轻易结束这个话题？
“徐玥！你不听海螺的声音也得看看海螺的样子，我们这边已经商量啦，你的学校不是源曲高中吗？我打算带着海螺来这里见你，我这边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不能发照片给你，所以还是打算让你亲眼见一面，吃个定心丸！”
躺在沙发一身慵懒的人猛然“病中坐起”，徐玥抱着电话难掩话中激动：“你要过来？真的？什么时候，有具体时间吗？今天？”
一声更比一声高，绘仙掩着耳朵不理解她突然高昂的音调。
“不是今天，今天太晚了，明天好吗？我带着海螺明天到你们学校去，你决定时间吧？我没上过学，不知道你们几点放。”
耳边软乎的声音怯怯的，让徐玥想到自己以前养着的一只奶狗，声音放的轻柔，她张开五指，似看见女孩由掌心滑落指间的乌发。
“绘仙…大概五点半或者六点，这个时间可以吗？会不会太晚了？”
小女孩捂紧听筒，黑蒙蒙的眼睛直接望向黑娅，唇瓣一开：“可以吗？五点半、六点这个时间？”
貌似可以，毕竟高中生六点放学已经算早的了，见黑娅点头，女孩捂着听筒的手才放下。
“可以的，那我们这个时间就去你们学校门口，这个时间就这么定了？”
徐玥点点头：“就这么定了，绘仙。”
谈话进行了很长时间，对面的高中女生并不将话题限制于海螺、时间，她反倒更注重于绘仙本人。
“绘仙？你一般几点睡得？做人形累不累，刚开始是谁教你做人形的？你的手艺可比得过大师了。”
环抱着小女孩的人形悄眯眯竖起了耳朵，她们对这个问题也藏有万分的好奇。
小女孩戳着脑壳想了想，黝黑的双目蒙了一层灰色薄雾，长睫一落一起，眼中始终被薄雾笼罩。
“我一般熬夜通宵，没人教我做人形，我自己捏着土，然后就会了，我的手艺比不过大师的。”
“哦？没人教你？那你上过网吗？”
黑娅耷拉下来的脑袋猛地一提。
小女孩抱着话筒没好气道：“我家没有智能手机也没有电脑，我只会看电视，不会上网。之前就说过了！”
重新窝回沙发的女生捂着唇口，压下心头的那抹愕然，没上网？聊了那么长天，她难道找错人了？不应该，年纪，手艺，语气都能对上号，不可能找错人吧？
“你一直生活在别墅吗？就是城郊那边？”
依旧是软软酥酥的声音：“不是的，我是从十岁到别墅的，这个很奇怪吗？”
“呃…不是。”两三年吗？时间和年龄似乎都能隐隐约约对上，让她想想小网友和她聊的内容，“绘仙呀？你爸妈在家吗？我那次没见到你的父母…”
刚刚让她劝小女孩的徐母头疼起来，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
软绵的声音在提到父母那刻开始变得冷淡：“我没有父母，没有人和我联系。”
这不可能！徐玥已经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小网友明明经常提到自己父母的！
高中女生比之前还要拔高的声音传入耳边，绘仙握着话筒，脸上残存的笑意荡然无存：“为什么不可能？我确实没有父母，我没有她们的记忆。”
“那你之前的呢？不包括别墅里的？”
之前的？握着话筒的女孩这次是真的沉默了，脑中关于之前的记忆一切模糊，始终蒙着厚重的黑布，她只能辨认一点模模糊糊的影像，可这影像一过脑子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她只好站在不远处眼巴巴地望着黑布下偶尔透过的光线。
“我记得的…”低落的声音恢复之前的软和，记不得那就编吧，绘仙不想让几个旁听的人担心，“我记得很多东西，卖气球的人，冰淇淋，蛋糕，好多好多东西。”
贫瘠的想象编出的无非是在别墅见过的玩意儿。
“有大熊，有很多花朵，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红绿灯……还有飞机呢。”
面不改色心不跳，绘仙庆幸自己日常抽出时间看电视，不然怎么记得这么多？
“飞机？你还出过国喽？办签证？”
绘仙坦然自若地摇头：“没有呀，有些地方用飞机去的更快。”
“那你是怎么去的？算算时间……别墅之前的话，你才十岁不到吧？你有监护人？”
监护人是什么东西？父母的意思吗？绘仙抱着电话，编造谎言的脑子飞速运转，额头密汗缓现，她寻不到任何可以填补谎言的说辞。
“我……我，有监护人的，在别墅之前…是个,”倒霉的脑子快想！她应该长什么样子？小女孩抿着唇挤出字词，“她是我的姐姐，比我大差不多十一二岁，叫做郁欲，长得很漂亮……”
“是吗？监护人叫做郁欲？”这个名字怎么莫名熟悉，好像从哪听过似的？徐玥点点头，“嗯。那行，明天五点半，这个时间哦，我去做卷子了拜拜！”
“嗯！”
冒着冷汗挂了电话，绘仙抬头就见红鲤一双美目：“绘仙！郁欲是谁呀？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个监护人？”
黑娅难得帮腔：“嗨呀？我怎么也不知道？”
擦着额上冷汗的小女孩支起吓软的身体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编的，郁欲是男是女，我也不知道呀。”
坐在椅上的海螺欲言又止，神情略微凝重。
时间过得太快，特地留下的几张卷子行如流水般做完，徐玥伸着懒腰，瞥了眼时钟，手机的群消息闪个不停，一条条消息快速划过，女生越过屏幕的眼神忽然呆滞。
[大家肯定知道消息了吧，我们来了个代课老师，叫做郁欲，是个漂亮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