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顶着张无措尴尬的脸，领着垂头丧气的渡舟一步一步跟在绘仙后头。
“你们跟我上楼，我现在就给郁欲打电话，你们真好也可以她聊聊，”绘仙握着黑娅的手，头也不回，“那时在学校，海螺你不也一下子和郁欲搭上了话吗，想必你和她的关系应该比你与我说的还要更深一点。”
海螺抚着发疼的脑袋，背后朝向自己的女孩子到底还发现了什么东西。
“不过，我也能察觉郁欲好像不怎么待见你，反正你放心，我会和她沟通好的。”
口中的叹息被绘仙察觉，她幽幽侧目看了眼海螺。
额头青筋迸裂，海螺抿起发白的唇瓣，还是不要再说话了，她到底遗落了哪些关键点？在这种情况下混沌的脑袋实在寻不到任何落脚处，海螺无望看着女孩离工作室的大门越来越近。
门开了。
“进来吧。”绘仙指着窗边的木椅，“你们就在那边坐着，等我。”
按照郁欲的课程安排，她上午并没有课，可正逢老班开会，她代替管理班级的自习。
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显示在屏幕上端的号码铭记于心，郁欲盯着手机，冷淡如凉白开的脸浮现出活泼之色，她轻声清清嗓子，垫着脚尖悄悄打开教室大门。
刚出大门，这凉白开就像丢进几块冰糖，全身甜滋滋的。
“绘仙？怎么了，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想问我吗？”
绘仙开的是免提，女人温柔软和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激得两个人形一身疙瘩，海螺耸耸肩膀，企图搓掉自己身上的寒毛。
“绘仙？”郁欲眉毛一挑。
“我在的。”女孩望着话筒，她不习惯这种温柔声音，总感觉像是在做梦，“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有事找你，不是不明白，只是给你沟通交流一下。”
值得沟通交流的好像只有她自己？唇瓣微启，站在窗边的郁欲在温柔神色的那一刹那忽觉背后刺痛，转身望去。徐玥冷不防抬着头双目紧紧锁定着她，女生屈起手臂，笔回旋于指间。
“…我不仅是来找你，我也是来让你告诉徐玥，海螺和新来的渡舟，我今天就打算让她们回家去，别墅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郁欲已经没空理会徐玥的眼神挑衅了，她背过身无视身后的目光。如此强硬的回复，她难道又得装傻，唇颤了颤，她极力装作听不懂似的：“海螺、渡舟？这两人我都不认识啊，是不是上次和你一起来的人啊？”
拿着手机的手不由一松，郁欲瞬间提心吊胆起来，不，不对，渡舟怎么可能会在绘仙那边？于情于理，每个人都应该以相同的方式找到绘仙，不可能直接出现在绘仙身边？到底是谁做的？
“你不认识海螺？是吗？”手机那头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郁欲到嗓子眼的惊意强行咽入口中。
“对，我不认识什么海螺。”
“你不认识海螺却认识阿慧？海螺渡舟都是阿慧制造的人形，你是慧仙的监护人应该也知道她的职业——人形师。海螺和渡舟都是慧仙所制作的人形。”
干干净净，流利爽快，绘仙并不想拖延时间：“我说的话已经很明白了，按照我的推断，阿慧因为生病，她制作的人形被送往各个好友家中，现在海螺是徐玥的，这个叫做渡舟的我就交给你了，毕竟你是阿慧的监护人。”
一语决定了去处，不给任何挣扎的机会，郁欲支着下巴，刚开始接电话的欣喜已经没了，她在寻找如何蒙混过关的方法。
“就和你之前说的，海螺是阿慧送给徐玥的，那么渡舟不就是阿慧送给你的吗？”
电话那头的人含糊其辞，刻意回避绘仙说的话，为什么就是不承认她认识海螺呢？
“你明明认识海螺......上次你和通电话时，你说你认识海螺，也知道海螺的真实身份，既然知道海螺，怎么可能不知道渡舟？”
事到如今，只好承认，郁欲斟酌着缓缓吐出字眼：“那时我说的不太准确，认识却不熟悉，仅仅单纯的一面之缘。”
“是吗？一面之缘？一面之缘也要快点通知徐玥，海螺的事，渡舟的归处就交给你了。”
郁欲才不想被自家小主人交待养个同僚，就算小主人疑似失忆也不行：“渡舟是阿慧交给你的东西，她属于你。”
手机传来的话清晰而绝情：“没有任何纸条留言，我没有任何的印象，说句不好听的，我不需要一个外人踏入我的生活，渡舟不属于我，她属于阿慧，只属于阿慧。”
真是绝情的话啊，和当时一样的语气，让她又爱又恨。
【郁欲，你觉得怎么样呢？】
【郁欲，不喜欢就离开这里，你总喜欢讨我心烦。】
“您…你真是绝情啊。”女人不知道自己感叹了多少遍这句话，似乎从几年前就开始过了。
从未被人这种形容的绘仙呆住，她不喜欢这种感叹，可一度想想自己和郁欲本就只就只见了一面，前日欠的人情相互抵消，绝不绝情也只是郁欲的一时抱怨，和她没任何联系。
“是吗？如果这是称赞，我接受这个评价。”女孩毫不在意的声音如利剑生生插入了郁欲的心口。
不行啊，这样不行啊，如果海螺渡舟都不在绘仙身边，她就没有任何理由去别墅那里，郁欲捏紧拳头，渡舟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接近绘仙的计划，渡舟这厮跟在白酥身边徐徐图之没有学会，学会的明明是一窍不通！
郁欲只能想办法拖延几天时间：“可以的，我同意你的安排，但是徐玥那边，她的父母允不允许我就不知道了，海螺她们可能还要在你那边呆个四五天。”
电话那头的女孩看着自己指上的老茧，天数可以谅解，任务已经办成一半：“四五天的时间很短，可她俩真的不能到你那边去住吗？你那里有人？”
“我…”没有人，郁欲的话咽回一半，“有的，我租着房子，和别人合租，带着两个从来都没见过的人回去，我怕他们想岔。”
绘仙搞不懂她的意思：“想岔什么，你就和他们说好友、同学不就可以了？”
心情忽然放松起来，郁欲知道自己争取到了机会：“想岔嘛，就那个意思喽，你可不知道刚刚你说到的那个女同学，昨天一帮子的学生想岔了我和她的关系，要不是徐玥出来解释，恐怕是洗不清了。”
......这话绘仙拆开听得懂，合在一起就越听越迷糊。
“你们都是女孩子，又不是一男一女，怎么想岔？好奇怪啊，我搞不懂你的意思。”
郁欲越听嘴边笑容便扯得越欢，这样最好，听不懂最好。
“小孩子总喜欢胡言乱语，你听不懂也是正常。总之，海螺和渡舟你先让她们待个几天，这边徐玥劝好，我给你打电话？”
“可以的，那我就等你的电话了，一定不要忘了。”
“好的，放心吧。”
走进教室，坐会椅上，郁欲一抬头，就见教室里的学生个个探头探脑，无意不在注意着她这边，可能是这几天她的态度还算是温和，几个大胆子的学生活跃地举起了手。
“老师！给你打电话的是谁？你笑得那么开心！”
“老师的爱人吗？”八卦头头白白目露兴奋，手肘捅起徐玥，“班长啦，你知道哇？是谁是谁？”
徐玥无聊地撑着下巴玩着笔，是谁？还能有谁，奇怪的态度，奇怪的人，只可能是她的那位小网友，指尖回旋的钢笔差点滑落下去，她发现自己的心情并不好，心口似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
不开心，徐玥盯着笔记本上的字，她很不开心。
旁边的人还在吵脑：“徐玥，说呗说呗，老师的恋人是谁？”
叽叽喳喳吵得她心烦，徐玥揉揉脑袋随便拿话搪塞过去：“一个小矮子，一个死矮子！”
“矮子？”白白凑了过来，“女矮子还是男矮子？”
“你猜猜喽？动动脑子好好想象，总想这些八卦，白柳，你还不如想想下周的考试。”上升到暴躁级别的女生揉乱了自己的刘海，见着白白那闪耀着求知欲的眸子，带上些徐玥自己都不明白的不甘，“女矮子，行了吧？”
白白捏着下巴，是她听错了吗，好像闻到了点酸意，这个深暗八卦的女生眼中掀起滔天巨浪：“班长，你不会真的喜欢老师吧？”
草，怎么扯上她了？徐玥真的暴躁了：“我的老天，你能不能别老扯到我，之前就说了，我喜欢小矮子都不会喜欢她，小矮子还长得那么可爱，那么软。”
“小矮子？女矮子？绘仙？”白白好像发现了惊天大事，绘仙这个名字她印象深刻，就是那个别墅里发现的小人形师，隔了个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吗？
“...不是绘仙，是另一个矮子。”徐玥的慌乱的神色完全是欲盖弥彰，白白摇摇手指，满脸都写着“你骗不过我的”，她考虑的是年龄的差距。
“老师和绘仙，是真的情侣关系吗？小人形师不也才十二三岁吗？郁欲也有二十几岁了吧？”
这个很难说，她从头到尾把事情捋一遍，就发现这个郁欲老师处处不对劲。首先海螺和郁欲的眼神互动，接着就是郁欲对绘仙的宠溺之态，徐玥总感觉郁欲不是监护人，哪有监护人是靠一个人形成功交接自家的小孩？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阴影，郁欲冷淡着眸子站在她的桌前。
徐玥盯着她一言不发，或许......或许是另一个答案，一个她早该想到的答案。
班长大人活跃思维，一手撑着脸，食指漫不经心地点在脸颊：“同僚？”
郁欲双目一暗。
班长大人咧开嘴角，嗨呀，她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