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这时，都是、一直是黑夜。
灰色的高墙下——
灰色又安静的高墙下。
壮硕的小女孩把比瘦小的女孩推倒在地，她拽着她脏兮兮的衣领，狠狠把她摁到墙上，短衫触碰墙壁、扑的一声。
他们叫着，跳着，笑着。一堆孩子围着她，具是脏兮兮的、瘦小的，像一群出了笼的鬼猴子。
一只灰布落下，他们头顶便洋溢起愤怒来，变脸谱似的。
为什么要偷我们的东西？她大声问。
为什么要偷我们的东西！她小拳头落在她肚子上，跟打沙包一样。
我饿。
她踩了尾巴似的，尖叫着跳了起来。
你饿，我们就不饿了吗？
饿就去自己努力，努力！
努力！
我们正义联盟，一直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讲得就是个义！她说着，字正腔圆。
正义！
偷我们正义联盟的东西，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该死！
他们齐齐大叫，扭曲的腔调是黑夜里的大合唱。
作为末日联邦总指挥，正义联盟的正义队长！女孩尖利的声音在高高的灰墙间回荡。对这个邪恶的魔女，实施正义的审判！
正义冲拳！
她把胳膊往后卯足了劲，两步助跑后把拳头砸在跪坐着的她的胸口。
嘣。
魔女不亏是魔女，连正义队长都无法一人应对，竟然让我受伤了！她捂着发红的拳头尖叫。
该死！
大家一起上，审判魔女！
审判！
她把她牢牢摁在墙上，一个又一个孩子争先来到魔女面前。
一个又一个正义冲拳。
魔女的额头很硬，但魔女的四肢很脆。魔女的胸口防御力强，但魔女的肚子是薄弱的要害。魔女的声音蛊惑人心，所以千万不要去听。魔女的血流之不尽，所以千万不要去停。
对不起，对不起。
可惜没用，没人听。
我好痛，好痛。
可惜没用，没人理。
正义的审判让正义的使者们热血沸腾，他们叫着，跳着，笑着。
灰色的高墙终于有了几分色彩，死寂的巷角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魔女忏悔着自己做的错事，不过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
惩罚到魔女再也无力忏悔。
魔女倒下了，但事情没有结束。
恶人遭重了，但邪恶不会消失。
又一个魔女出现在巷口。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她喊。
审判——她做了恶。
她做了什么。
她偷了我们的食物。
所以你们就把她打成这样？偷窃应该交给警察，让法律进行合理的惩罚。
她偷了我们的食物，我们会饿死。
每个人不是都可以去领营养液吗？！为什么不去领？
为什么啊？！
因为恶人太多了啊。
你说，什么？
抓住她！
悄悄靠近的孩子们扑向出现在巷口的女孩，正义队长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因为恶人太多了......你这种大小姐又怎么可能懂？这是对不平等的反击！
替天行道！
正义！
新的魔女出现了，正义队长想把魔女抓起来，以此换取邪恶势力的物资。
然而这不是童话，正义不是每回都能战胜邪恶。
魔女身后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几个巨人。
砰。
随着一声巨响，正义队长倒下了。
正义使者们一时间鸟兽四散。
“小姐！你没事吧！”
“咳咳......我没事。先去看看那个女孩。”她愣愣地看着面前被一枪爆头的尸体。
几秒之前，这个女孩还掐着她的脖子，现在却已经没了声息。
“小姐恕罪，属下迟了一步......”
“我说，先去看看那个女孩！”她深呼一口气。
“是！”
“......怎么样了。”
“断气了。”
“......”她走了过去，看着那个衣衫褴褛、浑身鲜血的女孩，惨不忍睹。她脑袋似乎已经被打烂了，混着土的银发几乎全部被染红，四肢抖呈现不同程度的扭曲，肚子上都是带血丝的淤黑。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画面。
她发誓，有一天要把那变成最后一次。
她那时不明白这些到底为什么会发生，又意味着什么。
......
“嘟嘟噜——数据记录中，游戏序列NO.9902,WITCH AND CURE，游戏时长1.46Pt。警告！警告！警告......人工智能程序未连接，请手动运行机能治疗程序——”
“恶玉，醒醒！快醒醒！”
“唔咿......好痛......”
“醒醒，醒醒！”
恶玉皱着眉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片红色。
“海豹......？”这不是海豹小姐吗！“我怎么......”怎么突然醒了？
“怎么什么？”海豹一把把恶玉从游戏舱拉出来，显得有些生气，深褐色的瞳孔映着黯淡的星光。“你还要不要命了？”
“啊？我怎么了？”恶玉一脸懵懂。
“还敢说！”海豹小姐对着恶玉的额头直接一个暴栗。
“唔咿！痛痛痛——”
“玩个低级游戏都得节制，更何况是这个！你是不想活了吧！”海豹气得毛都炸起来了。
“啊......抱歉。”恶玉低下头。
“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你怕不是要死在游戏舱里！”海豹小姐叉着腰，锐利的眸光简直是要把恶玉小姐吊起来抽。“你这破游戏舱出问题了吧，还有，贾维尔呢？”
“贾维尔！”
“我在，两位小姐。”低低的女声从四周传来，粉色的小鳄鱼浮出海面。
“你怎么回事？恶玉差点在游戏舱里出大问题！”海豹小姐大声质问。
“抱歉，我的系统遭到了不明来源的攻击，被迫休眠了，呜呜呜对不起。”小鳄鱼低下头，咕嘟咕嘟地从眼里冒泪珠。
“好啦海豹，不怪贾维尔。”恶玉站到海豹小姐面前。“她上次就提醒我接受治疗程序，被我威胁了，嘿嘿嘿——”
海豹看着面前娇小的恶玉，眸光柔了柔。
“恶玉小姐。”贾维尔轻轻唤了一声，不过恶玉似乎没用听到。
“对不起嘛海豹，你最好了！”
“哎......”海豹叹了口气，却是气不起来，只摇头：“贾维尔下次要强硬一点，恶玉也是，身体才是做一切的本钱啊，凡事都要有个度......”
“噗嗤——”恶玉突然笑了出来。
“笑？你还敢笑——”
“谢谢你，海豹！这么担心我，真的很感谢！”
“谁、谁关心你了！笨蛋你说什么呢！”海豹小姐大叫，“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养条狗死了还难过呢！”
“噗哈哈哈哈哈......”
“哎，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对了，芯片给我！”海豹小姐眉头一挑。
“啊？芯片？什么芯片？”
“游戏芯片啊！别装傻！”海豹小姐叉腰，“你这丫头再玩下去我怕是下次只能给你收尸了。”
“不要，那是我的了！”恶玉瞪大了眼。
“好哇！死丫头，这可是我借你的！”
“我答应你，一定节制玩，我现在就去治疗！别没收这个好不好？”恶玉可怜巴巴，眼泪近乎夺眶而出。
“......行吧，不过记得一定要注意，下次再发现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直接没收没得商量。”海豹小姐转过身，只给恶玉一个纤长的背影。
“好耶！”突然发现她好瘦，隔着衬衣隐隐能看到脊骨的痕迹。
“还有，你那破游戏舱应该出问题了，一会跟我去换一台......”
“海豹——”恶玉突然叫道。
“嗯？”
“嗯，你现在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