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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幕: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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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开始下起了小雨,稀稀拉拉的,并不激切,但也让本就寒冷的天气显得更加凌冽,干冷变为湿冷,又多少添了点肃杀的味道。感染者们缺少棉衣,又不敢点火,都冻得厉害。大家只能蜷缩起来,互相依偎着取暖。

“狄安娜?”

年轻的黑发男子从帐篷外探进来。

睡眼惺忪的熊耳少女打着哈欠从趴着的箱子上抬起脑袋,迷迷糊糊地看过去。

来者顶着一张帆布,左手提着一盏油灯,雨水从他的头顶淌下,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摇曳的灯光照亮了他周身的一片区域,而他的面孔却显得有些模糊,仿佛那些传说中的邪恶巫师。

但狄安娜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冬青?”

“是我。我在巡视营房,顺路过来看看你们的情况……待一会就走。”

说着,他把提灯交给少女,解下湿漉漉的帆布,找了个还没有被雨水侵袭的空地坐下。

“这么晚了还要巡视营房……肯定很困了吧?”

狄安娜抱着提灯挪了几步,就贴着冬青坐下。

“不,其实还好。倒是你,怎么不和她们一起睡?”

自从接受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回响之后,冬青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强了很多,直观的效果是更能熬夜了。这未必就是好事,再加上那可怕的恢复力,这些东西实际上都在加强冬青的“非人感”,或许与那所谓的“转化值”有关。命运给予的每份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而他并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我得看着这些草药,要是受潮可就遭了。”

狄安娜拍了拍身旁的那个木箱,

“毕竟明天就得用上啊……”

“你冷吗?”

冬青注意到狄安娜正在微微发颤。

“啊?没有,没有。”

狄安娜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赶忙摇了摇头,她还以为冬青又要趁机搂搂抱抱,脸上当即就泛起了红晕,

“其他人都还在呢……”

“把手给我。”

然而,冬青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抱过来。

“欸?”

狄安娜有些不知所以然,但还是呆呆地把手递了过去。

冬青把她的另一只手也抓了过去,用自己宽厚的大手握住,把手心里的温度传递给狄安娜。

“呀!好烫!”

狄安娜不设防地发出了一声嗔叫,就像受惊了的土拨鼠一样可爱。她不敢再整出别的动静,先是小心地确认了一下后面的那群姐妹是不是还睡着,继而转过头来,鼓起腮帮子、恶狠狠地瞪视着正嘿嘿傻笑的“罪魁祸首”。

“你的手怎么这么暖和?”

“一点小把戏。”

冬青得意地摆了摆脑袋。其实他使用的正是从塔露拉那里模仿到的火焰术法,只不过人为阻断了最后一个燃烧的过程,而那些灼热的能量大多自然逸散了,留下的部分也足够给手加热。

“你就显摆吧。”

狄安娜撇了撇嘴,身体却是很诚实地没有动。在这个寒冷的雨夜,冬青的“手暖炉”的确有相当的魔力,狄安娜现在已经有些舍不得放开了。

“你再暖会,我等等再走,反正也没什么事。”

冬青看出狄安娜的担心,于是提前给她打了个补丁。狄安娜这才少了些顾虑,下巴也轻轻搁在了冬青的手上,蹭着上面的余温。

“你在紧张吗?”

狄安娜歪着脑袋,突然问道。

“嗯……可能有点吧。”

冬青注视着狄安娜碧蓝如湖水般的眼睛,决定实话实说,

“真的开战的时候就想不到那么多了,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不过,静下来的时候,倒的确会有几分紧张。上一次的敢死队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躲在树后面,看着敌人一个一个地杀死我的战友……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很无力,为什么会有术士呢?又或者,凭什么我能笃定没有术士呢?”

狄安娜是很好的听众。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歪着脑袋,注视着那个显出颓态的男人。

“我知道,计划不可能十全十美,但我还是会恐惧。那个矿场里究竟有什么呢?会不会再出现意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冬青自顾自说着,竟有些想躲闪狄安娜的视线。

“那么,你知道什么呢?你应该知道,我们愿意相信你和塔露拉,愿意同你一起作战,直至战死……这条道路是你指给我们的,但这也是大家的选择,如果连你也不知道可不可行,那我们也可以一起尝试从泥泞里踏出一条步道来。”

沉默的听众突然开口了,她挣开冬青的大手,然后反过来把他的手包在掌心里。那碧蓝的瞳孔温柔而坚定地注视着他,仿佛大海的波涛,环绕他、托起他。

“你应该尝试着相信我们、依靠我们,你身上的担子不该比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重……”

“狄安娜……”

冬青明白她说的是对的。令他倍感压力的不但是责任感,更是那股子穿越者的傲慢。他自以为努力在平等待人,却又自作多情地替他人安排;他对自己的思路抱有怀疑,却又不敢相信他人的想法……从一开始,问题就在自己身上。

作为穿越者的冬青不可能解放这片大地,只有作为泰拉人的冬青才可能做到。

他看着狄安娜,认真地点了点头。狄安娜也看着他,看到他那墨一般的瞳孔里点起光芒。接着,她松开手,温柔地捧起冬青的脑袋,忽然又羞涩地笑了笑。

这是要干什么?还没等冬青胡思乱想,她就靠了上来,闭着眼睛,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冬青的额头。正当冬青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狄安娜开始轻轻地吟诵起来。

她所用的发音方式很特殊,有着大量的转音和连音,并不注重于咬词,比起说话,更近似于唱歌,婉转、空灵。她所用的也并非乌萨斯语,而是另一种更为原始的语言,比钢铁的城市还有古老,比黑土的村庄还要古老,是属于大地、森林与河流的语言。

自先民们足践这片黑色土地的时候,这种歌唱般的语言就如风一样飘散过从东国到萨米的广阔地域……而如今,只有萨满们还掌握着这门古老的语言,他们在高高的索伦杆下跳着玄奥的舞蹈,用古老的诗篇联通起人与世间的万物。

狄安娜是个不会跳大神的半吊子萨满,这一段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宗教技能之一了。古语与现在的乌萨斯通用语差别很大,很难精准地翻译,刚才她所吟咏的那段大意为:

「伟大而仁慈的母亲呵,您的翅膀遮蔽天空,您的尾羽掩盖星月,我求您注视眼前的这个男子;用您的角杈为他分辨善恶吧,用您的金丝为他织成羽衣吧……求您叫他在道路上不致跌倒呦,求您叫他在刀剑下不致折伤呦……只要银月仍高挂在天上,这誓约就永不消解。」

这里的母亲自然不是指生出狄安娜的那位渣男受害者,而是萨满信仰中的一位女神,其名为那丹,是掌管生育与狩猎之神,据说祂是月亮女神,也是群山、森林与河流之神,可以化身为白鹿、猎鹰与黑熊。在一些壁画遗迹中,那丹也被描绘成长着鹿角,背生鹰翅,肩披熊皮,脸戴面纱的女性形象。祂是狄安娜这一支萨满的主祀神明,常常用母亲指代,对祂的祭祀一般也用不到血食。

话说回来,虽然半吊子萨满给拜上帝教大先知祈祷这事听起来就很离谱,但狄安娜早就知道冬青这个所谓的先知并不反对万物有灵论,也不像拉特兰教廷一样把萨满信仰都视为邪神或伪神,所以才会替他向那丹祈祷。萨满教相信万物有灵,往往同时信仰着许多神明,因此那丹也不会因为冬青宣扬拜上帝教而区别对待。言虽如此,但狄安娜已经有许多年没干这种事了,也不确定那丹是否还会聆听她的祈祷,只能求个心安。

冬青既领受了狄安娜的祝福,又提起油灯从帐篷里出去。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依旧湿冷。他抬起头,乌云仍盘踞在空中,却裂开了几道口子,柔和的月光透过云间的缝隙,像轻纱披在冬青的身上,又像是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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