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是智慧的年代，这是愚蠢的年代。
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
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
这是希望之春，这是绝望之冬。
我们的前途拥有一切，我们的前途一无所有。
我们正走向天堂，我们也正直下地狱。
时之圣者也，时之凶者也。
此亦蒙昧世，此亦智慧世。
此亦光明时节，此亦黯淡时节。
此亦笃信之年，此亦大惑之年。
此亦多丽之阳春，此亦绝念之穷冬。
人或万物具备，人或一事无成。
我辈其青云直上，我辈其黄泉永坠。
这是我多年以后想起初次听到那罗曼斯的一切时想起的一段话。
历史，果然是螺旋式上升的。
财富，贫穷；
文明，野蛮；
富贵，失势；
人类永远与他们为伍，人类永远无法战胜他们。
永远不能。
……
其实第一次在那罗曼斯吃饭，我的体验还是不错的，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正常吃过一顿饭了。
大多数时候，我只能一天吃一两块面包。
不过幸好我在芝加哥那里执行任务的时候抢了当地一个黑帮的仓库，里面全都是银翼公司5年前研发出来的营养补剂——BKA-10，所以还不会因为饿影响行动。
也正因为这样，眼下这顿能吃到香味的饭格外珍贵。
我和吉斯从楼顶下到街上之后先去了一家商店，现在的商家总是喜欢收黄金白银这类硬通货，就怕哪天公司不行了，货币也受到影响。
不得不说，商人还是很精明的。
用满满一袋黄金换了一大笔钱之后，我和吉斯的腰板也硬了，径直走进了附近的餐馆里。
这里也就和我偷钱的地方差不多水平，不能说多高端，只能说鱼龙混杂。
我们两个随便找了一张靠街边窗户的座位坐下，随意地点了一些比较便宜但能吃饱的东西。
我望了一眼窗外，这个区，房子只能叫做房子，城中的繁华与这里完全无关，一个城市，有两个世界。
不过很快我就会知道，我又错了。
“没来过那罗曼斯，应该看不太懂这里的情况吧。”
“确实是的，很难想象远处林立的高楼，立体的布局和这里的一排排平房是在一座城市里的。”
“你看啊，那罗曼斯分为10个区，四周是东西南北四个区，也就是那罗曼斯最贫困的四个贫民区。想在这里找事情做纯属想太多。
“然后就是北区南面的小丘区，原本是丘陵，后来被推平建造城市，所以叫这个名字。
“南区北面的是水河区，然后东区西面是克尔索农场区，西区的东面是黑谷区。
“农场那边没啥看头，也没什么事情做，水河区小企业挺多的，委托也会有，小丘区和黑谷区有几个黑帮，黑谷是完全由斯拉尔帮控制的，那帮斯拉夫人可不要命，一个比一个狠。
“这几个区对于雇佣兵来说都是好地方，混乱又不普遍贫穷，活就多。”
“不过相对来说风险也大。”
我听完之后沉思片刻，如果去小丘区和黑谷区，赚得多，也冒险，刚来到这个城市，先站稳脚跟，再去冒险，不然没有后路，进去出不来就麻烦了。
“话说，是不是除了贫民区，都是那种高楼大厦。”
“对，这儿就这样，不过玻璃多，白天阳光也还不错，最挡阳光的还是天上的飞行器。”
“那罗曼斯的工业放在哪儿了？”
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工业区的位置，一个城市没有自己的工业，作为首都也太说不过去了。
“有着呢，小丘区就是个纯粹的重工业区，空气太差了，所以我一般不会过去，我呼吸系统还是原装没换过呢。”
“我也没换，那我也尽量不要去，留给那些专门换过的人待着吧。”
这座城市给每个人都分配好了位置，贫民区的人很可能一辈子都出不去，因为光是每天生存，就已经筋疲力竭了，吸血的资本家在过去的50年里，不断压榨劳动者的剩余价值，这个畸形的社会逐渐成了今天的模样。
60%的人享受不到经济发展带来的红利，10%的富人越来越富，30%的工人越来越穷，成为近乎于奴隶的阶层。
“是不是觉得这是一座没有希望的城市。”
吉斯或许是看出了我眼神里的暗淡，不过我摇了摇头。
“对于我，这是一座充满希望的城市。”
“希望？也对。”
吉斯点起一根烟，满脸的忧郁。
“北区的人们也有希望，只是……太难了，连争取到一次涨薪都要斗争一年。资本家有的是时间耗着，无产阶级可没有。而且武装力量差距太大，他们被迫转到地下活动。有一个反抗组织，赛博之子。”
“得得得，我跟那些有崇高信仰的人也聊不来，跳过跳过。”
想要生存，生活，更好的活下去，就不能像他们一样。
不过同时我也挺佩服他们的，明知道不可能，依旧在拼了命努力实现目标。
万一有一天真的实现了呢？毕竟建立共产主义需要的物质资料极大丰富已经实现，只不过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有机会的话，我也挺想见见这些理想主义者的，看看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坚持下去。
“行吧，然后继续跟你说，中央区就是银翼公司控制了，全都是高楼大厦，有钱人都在那儿，出钱可以买的顶尖的医疗服务，安保服务，一切你能想到的东西，都能花钱买到。听说有钱人通过更新义体能达到永生。”
“那些有钱人，几百年来都是如此，享受着最好的福利，拥有最多的金钱，把一切垄断，不给其他人上升的可能，从垄断行业到垄断阶级，现在他们几乎垄断了生命。”
“把几乎去掉，他们就是在无耻地垄断一切，毫无底线，不顾普通人死活，把穷人扔进下水道里任其自生自灭，呵，他们这些有钱人，迟早有一天好日子会过到头的。”
“无产阶级革命，首先是他们的力量足够威胁到资本家们，但是你看这个年代，穷人既没有能对抗的武器，也没有办法影响资本家敛财，这些全都是生物技术和人工智能发展带来的。”
我对北区那些穷人反抗力量越来越好奇了，他们到底是怎么在这样的世界里坚持自己的信仰的？
“不过仿生人不是几十年了吗？”
在我印象里，从我一出生开始我就了解到，人类创造出的仿生人拥有了自我意识之后，独立成为一个新的种族，在那之后仿生人的生产工作就永远停止了，仿生人也和人类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不过几十年之久的我们，或许和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了，可能……只有他们的血是蓝色的，而我们在一次次的改造中，血液还是原本的红色。
“没有仿生人，他们就用没有安装情绪模块的机器人代替了他们工作，范围也缩小到了工农业和制造业，哦对，还有些服务人员。”
吉斯给我补充了一些知识，确实我以前的日子生活在恶土，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我听我爷爷说，他们那会儿正好赶上了仿生人革命，他是支持他们的，据说他还和一个仿生人关系很好呢。后来他领养我爸的时候还特意用了那个仿生人的名字给我爸取名。”
“他们才好呢，多团结的种族啊，还没有人压迫，只是在现在这个社会他们到底过得怎么样呢？”
“别说这些了，我们这么骂也没有什么作用，搞钱才是王道。”
吉斯甩了甩手，确实，这些事情可不是我们该考虑的，我来那罗曼斯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出名，我要在历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故事。
“等下，我接个电话。”
吉斯按动耳朵上方通讯器的通话键，通话声音是通过通话模块直接传进人脑的，是属于骨传导。
吉斯和那人交流了一会，挂断电话，对我挥了挥手。
“走，有活干了。”
我跟了上去。
“等会，什么活？不会是什么帮那家的女主人找她养的猫吧？”
“当然不是啊。”
吉斯按下安装在手臂上的呼叫按键，这是用来呼叫自己座驾的。
等等，他原来有车？
“你都有车了，还差这点钱？”
“当然了，我这车收的二手，才花了我50。”
“50？”
我顿时感觉正迎面开来的这辆暗金色摩托有些摇摇欲坠了。
“不是兄弟，你这车，它靠谱吗？”
“那当然了，我平时都能开到120呢。”
“你这车，是不是还有个什么黑色拖尾特效？”
我对于上这辆车有些许抗拒，毕竟一辆价格和去红灯区逛一晚上花的钱差不多的摩托，安全性有待考究。
究竟是多卖不出去才能到这个售价啊！
总不可能是几十年前流行过的那种主播带货吧，就是流传下来的那句话——“把价格打下来！”
“那必须的，气派不能丢了。”
“有多远？”
“多远？不远不远，我们在南区，他在北区，也就几十公里吧。你要放在三战前，没有废土的时候，那得翻一倍多呢。”
打完那场战争之后……城市的体量都缩小了不少，毕竟恶土不适合作为城市的一部分，早就被排除在城市规划之外了。
这大概也就是现在的城市这么立体的原因了。
“那倒也是，算了算了，这距离过去我就该换个腿了。”
“所以说嘛，相信我的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坐上车。
要去接活也没别的办法了不是？就是心里还是有点慌。
“你那个活是什么？不会上来就是什么去帮派营地抢东西吧”
“那倒应该不是，如果要做哪种委托还不如去找中介介绍人。”
也是哈，让自己朋友去冒险，还不如找人去呢，毕竟不管是谁，都得给钱不是？
两边的景色不断变化着，从那个色调灰暗的贫民区来到了一片灯红酒绿，挂着大片大片霓虹招牌，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路边舞厅里的歌曲的水河区，这里是整座城市最集中的娱乐区，也是一片鱼龙混杂的不夜区。
可真是危险的天堂。
夜晚，歌舞升平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多罪恶，在霓虹灯照不到的阴影里。
接下来，我们从水河区来到了中央区，五颜六色的绚丽街道被看起来就像是高端人士才能待的玻璃高楼替代。
满眼望去，中央区天桥纵横，楼高人密，地下一层还有很多个杂货市场，街边偶尔可以看见几个流浪汉，他们大多扛着乐器，大概是背井离乡闯荡的音乐人。
虽然穷困在这样的繁华都市，但是梦想，让他们继续行走。
在中央区的正中心，一个巨大的环形建筑坐落其上，正中心的巨大广场上立着银翼公司董事长文诺·劳拉尔的15米合金塑像，旁边还有些商店之类，这里被称为世界中心。
简直就是一个小城市啊。
“世界中心A楼是员工公寓，B楼是综合商场，C楼是办公楼，D楼归劳拉尔家所有，整个银翼公司，就像是一个小社会。”
“这公司和我们也没啥关系，他们过他们的，要是找我麻烦我会报复回去的。”
“你不是有抱负吗？那不是应该去把世界中心整个炸了好吗？”
好家伙，我要有这本事……早该是个名人了。
“别了我可没那没厉害，我就一小人物，宏图大业也得从长计议，细水长流不是？”
“说的也是。”
吉斯没有再为我介绍什么地方，长时间开车消耗精力，也确实很难分神和我聊天。
等我们进入北区的时候，夜还不深。
虽然由于飞行器的发明，使地面交通压力小了不少，但是毕竟长距离开到120还是太吓人了。
吉斯也就……开了100左右。
“约的哪里？”
“他自己的技术工作室。”
吉斯随手一指面前招牌坏了半块，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单词的一个门店。
“这写的啥？”
“这个啊……不重要！”
“我看你是也认不出来吧。”
吉斯见自己确实回答不上来，立马推着我往里面走。
“哟，德布。”
“嘿，来了？”
昏暗的室内只有一台电脑和周围各种我不认识的设备的指示灯发着亮光。
坐在电脑前的转椅上，戴着很有复古风格的单片眼镜的就是吉斯口中的德布，也就是我们的委托人。
由于戴了连衣帽，我并没有办法看清他的面貌，只是能看出来，他的年纪应该不大。
“废话不多说。”
德布转了半圈，面向电脑，双手交叉托着下巴。
“你也知道，公司陷害我，害我被关了1年，虽然没多久，但是我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
“有意思，来那罗曼斯的第一笔生意是跟银翼公司对着干，我想我干完之后可以直接加入赛博之子了。”
没想到，第一单就这么刺激，我就喜欢刺激点的，不够劲的我都不屑于看一眼。
我没再说话，于是德布向我们说明了任务的具体要求。
“如果可以，最好是把这个小玩意放到主控室去。这是我自己做的小装置，可以帮我屏蔽信号，我就可以很轻松接管公司内网。”
德布把一个金属制，长得跟一个大号胶囊差不多的装置扔给我。
“现在指示灯是红灯，这个直接插进随便一个服务器就行。”
我低头看了一眼，这个装置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普通到放在眼前我也不会特意关注。
但总不能就把它摆在文诺·劳拉尔的办公桌上吧。
“这玩意，能藏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