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豪华游轮行驶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于一望无际的湛蓝之中留下白色航迹。
“干杯!”
船上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一群穿着奢华的纨绔子弟聚在一起,夸夸其谈。
“让我们一起祝贺朱家拿下了西北阵线的油田,干杯!”
人群中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近日,南赛里斯自由联邦赫赫有名的朱氏集团与西北爱国统一阵线达成协议,共同开发那里的油气资源。借此机会,朱氏一举独占了各方势力垂涎已久的横管赛里斯能源管道工程,如此一来,南赛里斯的能源市场迎来了新的垄断寡头。
被人群包围着的少年朱林赫,是朱氏集团众望所归的继承者,举办这场宴会的人正是他。
“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代表父亲向大家致敬。”朱林赫潇洒地举杯痛饮,他的身边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与热闹的家伙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与朱林赫年纪相当的少年,他的名字叫姜星燎。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于朱林赫截然不同,而又难以形容的气质。这两个人仿佛在隔空对垒似的,形成了一道分明的界限,将宴会厅划分成两个世界。
姜星燎以一种近乎悲悯的眼神环视会场,然后继续默默注视着谈笑风生的众人。他几乎是发自本能地抵触这一切——他亲身体验过,这些光鲜亮丽背后隐藏了多少肮脏,又凝结了多少血泪。
南赛里斯自由联邦,正如其名,是一群自由主义的坚定信奉者组建的政权。自由主义是一种经济方面的指导思想,出自亚当斯密《国富论》,提倡自由竞争、自由市场、和自由贸易,推崇市场调节这只看不见的手,主张实行市场经济。
在赛里斯分裂之际,诸多垄断寡头们占据了经济发达的南方地区,撇开共和国时期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后,南方系资本家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推行自由化市场化改革,接受全盘西化。
总之,实行了彻底自由化改革的南赛里斯联邦一举跃升为战后赛里斯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但代价却是无比沉重的。在新自由主义下,全盘私有化破坏了共和国留给南方人民最后的遗产,社会福利的大幅削减,普遍严重的加班,还有日益水涨船高的失业率和物价像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工人头上。
而朱家只是南联邦幕后吸血鬼中的一个罢了。但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和那群自称朱允炆后裔的复辟分子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忽然间,姜星燎警觉的发现有人在向自己靠近,猛一回头,朝这边走来的是穿着一袭蓝色长裙的女孩。
她的面容和身材有些稚气,一张娃娃脸不免让人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少女打扮的很是隆重,却没有矫揉造作的气息,一头长发如瀑布般在她背后倾泻而下,浑身都给人以清爽的感觉。
星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和那边用名牌首饰武装到牙齿的阔小姐们不一样。
整个宴会厅被一道无形的厚障壁划分成两个世界,而七海鲲——这个奇特的少女是唯一一个来到星燎这边世界的人。
和星燎对上视线,鲲停下脚步,恭敬地行了一个提裙礼,星燎也礼貌地起身回礼。
“先生,您是一个人吗?不介意的话,能请您一起跳支舞吗?”
鲲的脸色泛起一丝红晕,她微笑着伸出手以示邀请。不过如此大胆的举动却被她自己扭捏的动作背叛了,观察力出色的星燎一眼看出她也有些害羞。
“非常乐意,女士。”
星燎稍作迟疑后便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这次的任务是潜伏在船上,以支援接下来要对藏匿在船上一伙军火贩子实施的抓捕行动。见机行事,宁可引人注目,不可招人怀疑——尽管这才是星燎的第一考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对眼前这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我们不是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那是来自旧社会的糊涂观念,万万要不得,这样注定会是弱不禁风的。人民的武装应是有血有肉的战士。
早已亡故的父亲的教诲一直深深烙印在星燎心头。
两人相互靠近,鲲的目光再次与星燎重叠:“我还是初学者,跳的不好的地方还请见谅。”
“我们彼此彼此。”
在触碰到她的手的一瞬间,星燎稍微有些放松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那无疑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所拥有的娇嫩柔软的手,但在此之上,手指上几处微妙的地方长了一点点茧子。星燎对这样的手有印象,自己刚刚接受UHM驾驶训练时的手就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也不是没有能说得过去的解释,多一份戒心总是没错的。
悠扬动听的音乐响起,星燎把疑虑藏在内心深处,面不改色地牵起那只危险的手,和她一起舞动起来。
听她说,这个伴舞的音乐是她自己做的remake。
他们时而迈步,时而旋转,动作很是笨拙,但总体还说得过去。这着实是一种新鲜的体验,无论是对这初识的二人也好,还是对不远处停下交谈静静观赏的众人。
“这个音乐,感觉很熟悉。”
“《让我们荡起双桨》,我是拿这首歌的旋律做的。这是很有年代的歌了,您听过它吗?”
星燎点点头:“当然,小时候爷爷时常给我放那部电影,《祖国的花朵》,我对这首歌印象很深。”
听到星燎的回答,鲲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偷偷瞥了一眼围观者们,然后迅速湊到星燎耳边悄悄说道:“您不觉得讽刺吗,先生?昨天的小舟变成了今天的游轮,昔日泛舟北海的花朵如今却成了那边这群毒草。”
“您在说些什么啊?我有些听不懂。”
星燎在装疯卖傻,他十分清楚鲲这句话的意义,但这种场合下是必须装糊涂。
“先生,您应该懂我的意思才对。请放心,我不是敌人,也不会打扰您的工作,会这么问也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兴趣而已。”
“那个,对不起,我真的听不明白......”星燎直冒冷汗。
“这样啊,那真是抱歉,是我失礼了。”鲲很干脆的道了个歉,正好音乐开始放到下一段,她便用只有自己和星燎听得到的声音,轻轻的跟着唱起来,“红领巾迎着太阳,小船儿推开波浪——非常遗憾,红领巾已经褪色了,那么先生,您有打算重新把它染红吗?用这个。”
鲲的手指点了点星燎的胸口,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
两人都保持了沉默,直到音乐结束。全场先是安静了一秒,朱林赫对周围的人皱了皱眉头,然后率先带头鼓掌,其他人见了也争相照做,一个比一个激烈。
两人向观众们鞠躬,然后松开了彼此的手。
“我先告辞了,先生。祝您工作顺利。”
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鲲又把一封信塞进星燎手里,接着扬长而去了。她甚至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姜熠叔叔,我现在要兑现当初的约定,和他成为朋友了。您的儿子跟您一样,是个优秀的男子汉!
星燎瞄了一眼信封,收信人的位置写着自己的名字,而寄信人的位置却写着一个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名字。
姜熠,这是自己父亲的名字。
星燎瞳孔一震,拔腿追上去。
与此同时,深蓝的大海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接近游轮。那是一架两栖式的UHM,驾驶舱里坐着一个男生,他的脸长得和鲲几乎一模一样。
“哈哈哈,没想到是灰姑娘的剧本,不愧是我。”
他笑了笑,开着这辆“南瓜车”朝灰姑娘所在的地方驶去。
星燎追着鲲来到甲板上,少女的背影伫立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格外缥缈朦胧。她脱下鞋子,光着脚丫站在围栏边眺望地夕阳,任凭夕风将她的长发轻轻撩起。
她听到了星燎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用手拨了拨耳边的发丝:“就到此为止吧,先生。今天我玩得很开心,感谢您的陪伴。”
“你到底是什么人?”
鲲没有搭理星燎的质问,自顾自地往下说:“瞧,南瓜车来接我了,是时候该走了。先生,您大可把我的事当做一场梦,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但是,倘若您还在追逐着姜熠叔叔用生命捍卫的事业的话,我们今后还会见面的,在溟沿。”
“你知道我爸爸的事情?难不成他还活着?”
“他确实已经不在了,可他这不是还活着您的心里吗?”
“这......”
鲲眯起眼冲他歪头一笑:“好了,我走了。再见,先生......不,姜星燎同志。”
噗通——
等星燎回过神来,鲲已经翻过围栏,从甲板上一跃而下,纵身跳入大海了。
“什么!”星燎立即箭步上前,但为时已晚。
不对,海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一架蓝白绿三色相间的UHM浮出水面,把女孩接进驾驶舱,然后迅速下潜,刹那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整个过程也就几十秒,星燎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或许这真如她所说,只是一场梦,可围栏边她脱来下整齐地摆在那里的一双鞋,还有手上拿着的来自父亲的信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不过在那之后,一切真的就像从未发生一样。星燎顺利的地完成了任务,协助隶属中央的秘密警察组织特案七组抓获了混上游轮企图瞒天过海的军火贩。
这帮小少爷小姑奶奶们被亡命匪徒吓得嗷嗷直叫,而朱林赫倒是展现出一副王者风范,和星燎一起沉重冷静地带着他们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随后,星燎的上级,特案七组的老江带着一队人马乘直升机杀过来,在船上放开手脚地和匪徒们较量了一番,在己方无人伤亡的情况下收拾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