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燎，听大伯一句劝，别再掺和溟沿的事了。”
星燎只是看了大伯一眼，没有说话。
见到星燎的举动，老江心里一凉，他知道，自己这趟已经白跑了。
当初，特案七组的原组长姜熠一家遭到了打击报复，姜熠及其妻子当即殒命，他们的孩子姜星燎被拐卖到南赛里斯的血汗工厂做苦工。之后，原先姜熠组长的得力副手，七组现在的组长江槐柏，也就是老江，动用自己手上的权力，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把他找回来。自那以后，老江对星燎视作己出，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养育他。所以依照星燎的性格，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不尊重自己的举动来。
“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溟沿那帮人是亚特兰蒂斯派来的，他们要分裂赛里斯。你跟他们在一起是在玩火懂吗？”
老江语重心长的劝说不仅没能打动星燎，反而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让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星燎，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现在回头还不晚！”
星燎依旧保持沉默冷眼以对。
“就算是大伯求你了，孩子，跟我回帝都吧，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就算是大伯求你了。
这句话击碎星燎最后一丝犹豫，老江如此低声下气的哀求已经证明：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
本来，被老江约出来谈话的时候，星燎就做好了回去认罪的打算，要是老江在这义正言辞地把自己批一顿，肯定会束手就擒的。可现在呢，老江低声下气的哀求在星燎眼里，都是在挑衅他的尊严和底线。
“够了，大伯，你不用再说了。”此刻星燎的内心极度痛苦，然而怒火还是占据了上风，“分裂赛里斯？到底是谁在分裂赛里斯？赛里斯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到底是谁的责任，应该没人比我们更清楚！”
星燎的反击让老江情绪激动地大吼起来：“姜星燎，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这都是帝都那群官老爷拼命想掩盖的现实。是他们无所作为地坐视赛里斯走向分裂，现在又掩耳盗铃地向堵住人民的嘴，不让老百姓把他们早就被看在眼里的事实说出来。”
“那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干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够了，不用瞎操心。”
“分内的事？是指给他们当走狗吗？还是维持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秩序？”
“别执迷不悟！姜星燎！”
“到底是谁在执迷不悟！”
愤怒的火焰与悲痛的寒冰在星燎的心头纠缠不清，但此刻本能告诉他，现在应当战斗。
“看看今天赛里斯大地上横向霸道的诸侯王们吧。西边有谁？达赖，哈里发这些宗教叛乱的领袖！东边有谁？尊孔复古的衍圣公，光复大明的明光武帝，还得再算上中赛里斯大大小小的土匪山大王！南方呢？那群高喊自由民主的买办资本家！对了，可不能落下帝都那些，以为控制了我们这些盖世太保的疯狗和天上的轨道巡洋舰队就能稳坐江山的周天子！这些狗东西明争暗斗你争我夺，谁管过老百姓的死活？”
“姜星燎！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老江被彻底激怒了，但老江越是愤怒，星燎就越是能冷静下来。因为老江越是生气，就越证明这些是真的，自己要走的路是对的。
“你少拿这一套来压我。这就是今天赛里斯的时局图，赛里斯又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要为她而战。”
“好一个口口声声的为国而战，结果就是跑去当汉奸吗？姜星燎我真是错看你了，当初就不应该去救你的。”
“谁允许诸侯们拥兵自重？谁允许他们用自己恶臭的思想涂抹红旗？这些混蛋才是卖国贼，才是汉奸。”
“给我住口！”老江终于忍无可忍，伸出手想要扇星燎一巴掌。
照以往来说，星燎是绝不会反抗的，但现在已经不同了。星燎毫不犹豫地甩手格挡，然后挥拳朝老江砸去。
用脸结结实实挨了星燎一拳的老江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等他再站稳脚步，重新抬起头时，面对他的已是黑洞洞的枪口了。
老江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而星燎紧紧握住枪的右手上青筋暴起，还在微微颤抖着，他咬牙切齿的脸上挂着两道分明可见的泪痕。
“行，行！翅膀硬了是吧？这么干，对得起你父母吗？”
......
星燎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道：“对得起对不起，不是你说了算的，大伯......爸爸应该也跟你说过吧，我们作为利剑，心里必须时刻想着，我们的枪口对准的究竟是不是敌人。我十分确信，现在，你就是我的敌人。”
“你——”
老江刚想说什么，就被星燎打断了：“况且，爸爸妈妈的死，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
说完，星燎拿出一个拆开过的信封递给老江。那是一个月前在南自联的豪华游轮上，那个奇怪的女孩交给他的信，上面署着早已牺牲的父亲姜熠的名字。
“这是......没错，是老姜的字，没想到他还留了这种东西。”老江把信纸拿出来从头看到尾，他的情绪随之缓和下来，“你是从哪弄到这个的？是亚特兰蒂斯的人吗？”
星燎答非所问：“别误会，我没有想追究您责任的想法，至于真相，我会自己去找答案。”
老江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大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即使是现在我也非常感激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顺从你的错误。”星燎把枪收起来，转身离开，“就此别过吧大伯。我不会对你忠于你的祖国这件事说三道四，所以请你也尊重我和我的祖国。”
“你的祖国，是什么？你难道不是赛里斯人吗？你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意识形态幻想，心甘情愿地背叛国家吗？”老江有气无力地问道，他的声音已经完全瘫软下去了，根本无法支撑起如此尖锐的质问。
星燎边走边说，连头也没回：“我从未背叛过自己的祖国，而且永远不会。只是我的祖国是属于人民的赛里斯人民共和国，而不是今天这个被寄生虫和吸血鬼把控的赛里斯。”
“唉......”
老江望着星燎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良久，他拿出一个档案袋，从里面掏出一沓资料，那是姜星燎涉嫌“勾结境外势力制造动乱”的罪证资料。他又拿起打火机，把这一沓纸点燃，然后扔到地上任其燃烧，静静的看着火焰将其吞噬。
老江给自己点着一支烟，抽了一口，然后目光呆滞地看着正在燃烧的纸堆，里面一张星燎的照片正在化为灰烬。
本来，老江的计划是在这里设法抓住星燎，然后连同这些资料一起带回帝都。可现在，他连自己在干什么，以及要干什么都弄不清了。
为什么就这么把星燎放走了？
为什么要帮他销毁罪证？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又想要做什么？
老江带着这些或许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的疑问，望向了溟沿的方向——那里正在酝酿着足以撼动如今已是四分五裂的赛里斯的大风暴。
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了，那暴风雨中所诞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