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老皮放弃了挣扎，勉强睁开的视线里，只看得到毛子叔的下巴在隐约晃动。他想说话， 但只发出一阵咳嗽。嘴边涌出了一些液体，有点温热，有点腥。
“我怎么.....”
“你没事，就是肚子饿，回去就能吃上热饭了。别睡，回去再睡。”
“.....”
又过了一会儿，老皮突然说:“对了，我把那个机器人卖了，卖了五……五十万！比我们打算得多吧，我分你，分你四十万！你咳咳……可……可以回家去了。”
“嗯。”毛子叔点点头，却没露出丝毫欣喜的神色。
“你、 你这个傻瓜!”老皮语气激烈起来，不停咳嗽，嘴角的温热感更强烈了，“你太傻了!你在这里根本混不下去，要不是我，你一分钱也挣不到，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是。”毛子叔抹了抹老皮的嘴角，语气焦急，“你别说了。”
于是老皮沉默了好一阵。在毛子叔怀里这么晃悠着，很容易催生出睡意来，生出睡意来，他的眼皮也确实越来越沉重，但他一直撑着。夜就这么逝去，天边渐渐亮起来了，远处隐隐可见灰色的建筑，像是一群刺猬高耸着背挤在一起。
“不，”老皮突然挣扎了一下，“我不回去。”
毛子叔继续往前走，但这次老皮的态度尤其坚决，使劲挣扎，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柔声安慰道:“马上就到了，你别闹，马上就到了。”他这样魁梧的体型，发出如此柔软的声音，显得滑稽。
老皮笑了，笑着笑着眼角泛出泪光，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每次都是自己拿大头，把小头给你，还骗你说你占了便宜。”
毛子叔想了想，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啊，就像你说的，要是没有你，我连一分钱都挣不到呢。”
“你真是一个傻瓜……咳咳咳……”
毛子叔连忙抱着老皮往前走，但老皮一边咳嗽一边阻止了他:“我不要回去，再也不要回去了!”好大一会儿，老皮才止住咳嗽，微微喘息，但感觉能呼吸的空气的越来越少。
“你听着，我的钱， 都放在枕头下面的匣子里.....不知道还在不在。汪老鬼要是把那笔钱偷了，我饶不了他。”老皮的声音突然安静了，又笑笑，“如果不见了也没关系，我怀里还有，还有六百万——你摸摸，还在不在?”
毛子叔小心地把手探进老皮怀里， 在一片黏稠中摸索，但他什么都没有摸到，里面空空荡荡的。
“还在，”毛子叔点点头，说，“六百万还在。 ”
老皮长舒了口气。这之后，他眼睛微微闭上，好半天没见眨动。
毛子叔以为他睡着了，小心翼翼准备往前走。
但他一动，老皮就醒了过来，嘴唇微微颤动，说了句什么。
毛子叔没听清，俯身将耳朵凑到老皮嘴边，屏住呼吸，才听到他喃喃念叨的是什么——
“带我……”老皮咽下最后一口气，“带我回家……可惜，再也不能和你吃上热饭了……”
二
“充电情况?”
“充电完成。”
“体检情况?”
“电池损耗31%，其余各元件有不同程度损坏。”
“内存呢?”
“数据总量为27.9PB, 其中系统文件9.5PB, 软件总计7.7PB，全息视频一共3.1PB，图片0.8PB，常规模式视频0.6PB，剩余无用缓存2.6PB，垃圾文件1.9PB，以及，病毒文件1.7PB。"
“把数据导出。”
“是系统文件么?”
“不，是所有的数据，不止系统文件，还有软件信息，视频。 图片，文档，以及缓存、垃圾文件和病毒文件。全部数据都导出来，召集所有人，1KB1KB 地分析。”
“可是这样....”
“有问题吗?”
“没....没有！ ”
三
一些声音响起，但更多的是沉寂。
QG24被关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四面的墙壁都是镜子，地板和天花板也是，除了角落里有一个充电器插口，什么都没有。没有信号，没有声音，没有水分——事实上，连空气都没有。
它试图喊叫，但没有回应。 敲击四周镜子，但除了看到镜面里的自己，房间纹丝不动。这是军用级别的防弹玻璃，坚硬程度超过了金属。QG24敲了几次，识趣地放弃了。
于是，它只有坐在屋子中间，发着呆。
PS：因为今天有点事，加更最多就这些了，明天剩余字数一起补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