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1年4月10日13:24 雨之国国立医药大学北校区 科学与实践研究室内
约翰逊在更衣室穿好白大褂,穿行于各类精密仪器中。
他的同学们站在实验台前,处理曾经的母亲河,现在的臭水沟苔珂尔河里采取的样本。
组长在大型差分机前输入试验结果,他小心翼翼放入树脂制成,有A4纸大小的卡片,敲击按钮,机器叮当作响后把树脂卡片吞进体内,排出时已经布满各种没有规律的孔洞。
组长把卡片塞到旁边略小的长方体机器中,摇动摇杆,预先准备好的纸张被吸入,卡片一点点沉入机器中,纸张慢慢吐出,当清脆铃声回荡,卡片弹出,他便拿起写满印刷体字迹的纸张,仔细阅读,满意后把卡片放进内部装有海绵的手提箱内,做完这些,才松口气。
约翰逊站在组长身后,等他忙完转身才开口道。
“组长,箱子里的是分析报告吗?”约翰逊指指漂亮的手提箱,组长耸耸肩,把打印出来的纸张交给对方。
约翰逊仔细地阅读起报告的内容来,他越读心里的石头越是落地。
果然,和他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各种工业废物无节制排泄到母亲河里,水源污染的分析报告中标出来的超标物多达十几种,甚至还有6种新发现的物质和寄生虫。
“是啊,晚点要交给维斯俾斯教授,他觉得雨之国河道两旁工厂工人的呼吸道疾病频发,是由于苔珂尔河污染导致的。”组长耸耸肩,看着约翰逊的眉毛几乎要拧成一根麻绳,他继续说道。
“维斯俾斯教授的看法和你的论文一致,这份检测报告是你们俩观点的作证,啊对了,教授出门前让我转告你一件事,他说因为河岸上流有几家制药厂,他们的垃圾也往河里倾泻,所以不排除河里的细菌还有寄生虫之类的,有耐药性出现,你也知道,青霉素才刚应用不到30年,新一代的药物正在我们大学研发中,如果此事属实,那么一场大瘟疫可能正在酝酿中,教授希望你今天能通过你身份的特殊,去看看制药厂的情况。”
“好吧好吧…”约翰逊放下报告,从衣服内怀中拿出牛皮包裹着的,工团身份证明。
“希望这玩意儿真的能让我简简单单的混入药厂里。”
同一时间 猫的迷踪侦探事务所
艾诺尔拉拉棕色格子裙的裙摆,让它更加贴合臀部的曲线,镜子中的少女,正熟练的用单手为自己系好蝴蝶结,瘦弱的肩膀上,挂着皮质的枪带,一把轻巧的黑色转轮枪在她身体右边贴着。
一旁的少女双手拎着棕色格子花的斗篷,站在艾诺尔身后,她打量着被黑裤袜包裹着的纤细双腿,张张小嘴,欲言又止。
“柏凌小姐,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艾诺尔左手拔出转轮枪,向前瞄准,又把枪插会,之后重复几遍动作以当热身运动,她的速度会使敌人基本上无法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成为枪下亡魂。
“这次可不要到处乱跑哦…上个月可是报销了四五双裤袜了呢…虽然现在羊毛制成的高档货有便宜的替代品了,但是没必要的开支我们也要省下来以防万一呢。”被称为柏凌的小姑娘把斗篷披在艾诺尔身上,她细心的将没有弧度胸前扣子整理好。
“是…是,我知道了,你好好看家,今天晚上我可能要很晚回来,晚饭自己解决吧。”艾诺尔无奈叹口气,她拿起门旁衣架上的狩猎帽,戴好,拉低帽檐遮盖眼伤。
“我要出发了。”艾诺尔抚上门把手同时,柏凌拿出一个匣子。
“啊…我又给忘了…”艾诺尔挠挠头,她拿出匣子里面的面罩,扣在口鼻处。
零件运作的轻微响声通过骨传导在少女耳中回荡,她吸入的气体会通过机械面罩过滤系统净化,屋外浑浊空气便伤害不到她。
“我出发了。”
“路上小心~”
艾诺尔走在街上,眼前雾蒙蒙,天空阴沉沉,呼吸略微困难还自带回声,街道两旁的人群全部由疲惫到极点的工人组成。
“美丽小姐…可爱小姐…行行好…”很多衣衫褴褛的孩子围着诺艾尔,他们光着脚丫,向她伸出手,最大的不超过14岁。
她无视小孩子,径直朝前走去。
“嘁,他妈的,换下一个。”最大的孩子看起来是领头羊,他抬起胳膊想要恶狠狠地撞下诺艾尔肩膀,她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用右臂肩膀施以回报,那孩子便捂着肘部,灰溜溜逃走。
诺艾尔思索着信件的内容。
“亲爱的侦探小姐,原谅我的无礼,本想亲自登门拜访,却没料到,女王陛下近日身体抱恙,作为其现任内阁首相,及忠诚的大臣,自然不能离之半步,更何况现在国家内忧外患,在下目前昼夜不分伏案工作也深感时间之快,只好用此缺乏礼节手段来委托您。”
她身边,车水马龙,行人来来往往忙碌不停,大部分都是没有觉得呼吸到的空气是如此令人窒息的工人,还有些身穿华丽衣服,带着和她一样甚至比她面具更好的人。
她目不斜视,思绪不停,脚步轻盈,她的目的地是河上游那几家制药公司。
“您可能通过近期的宣传得知我的政党和我的内阁所期盼与得到的事情,无论是正面亦或是负面,它们就像一块块拼图,将我们保守党的心思如同舞台上的歌者般暴露在聚光灯下,让有心者与聪明人略微思考便可得出大致正确的内容。”
艾诺尔每次呼吸都会被机械面罩过滤,可惜其封闭结构,也无法解决内部起雾水与口气越发浑浊的问题。
她路过酒馆,透过玻璃看到男人们穿着煤灰污染的工服,他们脸也不洗,在昏暗的鲸油灯映射下只能看到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他们享受着片刻的闲暇,乐于让酒精吞噬理智。
酒馆旁的巷子中,几位白花花的身躯在里面不知羞耻地蠕动,艾诺尔只是目光扫下巷子,正在努力的男士便对她露出扭曲的笑容,不剩几颗牙齿的嘴好似深海中的漩涡,吞噬光阴,吐出无奈。
在南城下城区入眠又醒来无数日日夜夜的艾诺尔,早就习惯被无礼对待。
正在旁边等待,手还不断运动的两位年轻男人看到可爱的侦探小姐,他便把手无缚鸡之力的身躯对准她,速度更快些,还对她吹声口哨,让另一位忙着为服务生点肉烟的同伴也看到了侦探小姐。
艾诺尔厌恶地皱皱眉,她左手伸进斗篷,将转轮枪的握把稍微露出点,三人立马移开视线,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了。
“您可能会在思考,为什么我们找到了您,恕我无礼,您只是一位默默无闻的侦探,每日接一些出轨案子勉强过活,但我们正需要可以扔进人群**大海里便可如同一滴水珠融入其中,更何况,一位优秀的执行官,也需要些可以掌控的把柄,比如......”
艾诺尔在街道东拐西扭,她看到大街旁蜷缩的无家可归者,大部分是老人,他们躺在用报纸铺好的地面,裹着看上去像布条的毯子,因为饥饿瑟瑟发抖。
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手握粗壮棍子,东捅捅,西敲敲,大部分都会裹着毯子,拎着为数不多的家当,换个桥洞蜷缩。
警察身后跟着蓝色的马车,上面躺了不少在昨夜雾气最浓时命丧黄泉的流浪汉。
“我们通过调查,发现令尊卢森堡先生,是十年前一位赫赫有名的工厂主,他是位工业革命早期便大展宏图的英雄,用强硬手腕整合雨之国的铁路公司,使得国家南北彻底打通,他的触手还触及航运业与金融界。但可惜,因为同情工人与支持工团组织运动,在三年前被歹徒们残忍杀害,结束了应该更有作为的一生。对于令尊的英年早逝,我们党派表示深感哀悼。时至今日,还有很多叛徒余孽在找寻令尊的遗产,但他们能力不行,没发现您的秘密账户,放心,我们也没有深究,但不保证其他人会不会花费更多时间来探索这件事。”
艾诺尔长长的叹气,她气得浑身发抖,又无可奈何,她不应该继续去思考令她烦躁的事情,可又不得不去想。
火海,吊死在工厂大门横栏的父亲,哭泣的女孩,不被世人认可的天才,改造的痛苦,隐姓埋名,每夜噩梦。
“您身体也在那次动乱中,受到不可逆的损伤,现在您能回归正常生活多亏令尊的挚友,抱歉,我不能提那位逆贼疯子的名字,会侮辱我的嘴。他将您的身体用所谓的‘蒸汽动力与人体生理论’,纯粹的伪科学,改造成大逆不道,违背神之意愿的畸形。您应该也不希望被曝光出去吧?您可是很珍惜现在生活的,毕竟大风大浪之后,有个小小的避风港也是很幸福的事情。”
她走到施粥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零零星星几位警察在监督队伍纪律。
工作人员在没比煤灰污染的墙干净多少的大锅里捞满满一大勺子黏糊糊的不明固体,扣在流浪者们自带的,被舔得溜光铮亮的饭盒中。
被施舍者们大多都等不及找个好点的地方开吃,他们端着盘子,用勺子开始往嘴里塞。
更有甚者,蹲在地上,用舌头将碗底卷个底朝天。
“您家里还有一位女佣吧?如果我委托您的事情成功解决,我以保守党内阁领袖的身份向您许诺,会给予那位异国友人雨之国的国籍,她便可自由出入,而不是藏着掖着,像您的宠物躲在家里,她会真正的见到阳光与呼吸到北边新鲜的空气。”
士兵长靴落地,他们穿着粗麻制成的黑色长风衣,制式硬顶礼帽遮住眼神,他们肩扛步枪,排着横四人的队伍,步伐一致,整齐划一的正步响彻街道。
队伍中段两位带着大檐帽的军官正在交头接耳,他们漆黑的军服用料考究,十分贴身,衬托修长的身材,装饰物不多,但个顶个实用与美观。
艾诺尔看看这批脸上洋溢着骄傲的士兵,便知道他们是新来的,每个人手上都带着工人的老茧,他们忍受不了日复一日的生活,于是花费全部积蓄,舍弃一切感情,去冒险,去战场赢得荣誉与金钱,可惜,很少有人衣锦还乡。
还有位军官,他落在队尾,没有加入前面两人的交流,他的裤腿短一截,身上也没有装饰物,除了大檐帽与手枪,谁都看不出来他是军官。
她看出他的窘迫,对他提起裙角,低头含笑,行个屈膝。
花更多积蓄买到低级军官职位的前工人受宠若惊,他梦寐以求的更多是荣誉,他所渴望的,便是对他的尊敬。
他停下脚步,马丁靴后跟咔嚓并拢,摘掉帽子,端端正正对她敬个礼,赶忙回到队伍。
路人窃窃私语,猜测两人的关系,军官腰板更直,侦探却消失在街道。
“关于您,我不想再讨论更多,您一定很好奇报酬吧?只要委托完成,除了女仆小姐的身份问题,我们还会保护您的秘密账户不被任何人发觉,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会闭嘴,以及,我们会将您父亲被警局封印的档案供您调阅,并且让警察们成为您的帮手,使得当年的暴徒们被绳之以法。”
拐过几个街角。
鞭声,训斥声响起,凌乱的脚步,粗重的喘息。
狱警骑在马上,他们挥舞着长鞭,辱骂着,嘲笑着。
重刑犯们被狱警们围成个方阵,忍受着耻辱,挨着肉体的摧残。
他们很累,但是不敢停下脚步,飞快的奔跑。
只有一半长发是对他们的羞辱,是他们身份的标记。
“现在,我以保守党内阁首相,女王陛下最忠臣的大臣,皇家骑士团十二人第七席,用我祖上以鲜血换来之无上荣耀做担保。吾名乔.艾伦,现命令你,艾诺尔.卢森堡,在开启信封之时,便成为内阁的执行者,这份命令由女王陛下在身体不适之时还为你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你应该感到万分荣幸。此事除骑士团与陛下之外,无人知晓。”
现在,侦探小姐到达目的地。
“你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调查清楚激进党人伍迪.格雷森旗下的制药厂是否被工团渗透,它身为巨型企业,不可做出任何与叛贼勾结的龌龊事情,雨之国的全体国民,从上到下,都不期望在通往光明未来的重要时刻发生与灯之国类似使得全球各国贻笑大方的事情,此事重大,如失败或泄露,艾诺尔.卢森堡小姐将会被审判,这是陛下的旨意,该信件陛下审阅过。”
她推开厚重的木门,门铃叮叮当当的响着。
“为您的健康干杯,执行者小姐 乔.艾伦敬上”
他的签名下面还有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用绝美的花体字写的名字。
“雨之国女王 弗洛伦斯.维多利亚”
柜台后的房间里,传来粗重的嗓音。
“我现在休息!”
侦探小姐笑笑,她银铃般的笑声和甜甜的声音让椅子拖动地板的声音响起。
“德米特里先生!我需要你帮我调试下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