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头顶仅剩的数个窗口漫出几点散漫微弱的余光,龙一终于略显安心地吐了口气。
“哈…………”
这栋公寓不止是休憩的地方,在某种程度上也能保证居住者们的绝对安全。
孩子们步伐紊乱地跟在身后。谁也没有力气出声,经历了数小时的奔波,龙一的脸上也满是倦怠。
在偏暗的灯光下,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啊啦,是龙一君啊。这么晚了才回家吗”
“久美子婆婆…………”
是楼下便当店的阿婆,久美子。
她穿着略选臃肿的和服,笑眯眯地向几人打着招呼。按照人类的年龄来说,她应该已经步入了衰老期,但眯起的双眼却炯炯有神,向孤独的路灯一般坚挺着丝毫看不到老态。在对自己的称呼上能感觉到,她似乎是对自己的性别有什么误会,但那并不重要。
“……好奇怪呐。看到了龙一君,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说,但……”
“…什么?”
“哎呀呀…………年纪一大,想说的事情刚到嘴边就忘记了。”
“哈啊……”
龙一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突然手掌向后翻转、抓住了身后玉子的手。
“嗯……?”
玉子不敢提出异议,只能配合般地躲在龙一的背后。在气氛怪异的谈话间,伴随着龙一的步伐缓缓走向大门。
老婆婆看着远去了一行人沉思了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
“呃、嗯————哦,这样啊…………”
突然,她拍了拍额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刚才……龙一君穿着不合时宜的女装,在楼下散步时的样子,稍微……有点奇怪呐。”
“……什么?”
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连便当店的阿婆都会觉得可疑的人,难道是……
总之,追查Knight的自己在那个时间段绝对不在公寓。如果作为【池鲤鲋龙一】是为了接触【九重塔玉姬】的话——
“这样啊。谢谢你,阿婆。”
龙一略微沉下脖颈,点头道谢。
“啊嘞?道谢是……”
话音未落,女孩子们便快速地消失在眼前。
◇
完成了一知半解的学习和工作后,等待着玉子与遥的是消散疲劳的热水澡。只是,龙一似乎没有泡澡的心情。
眼神呆滞的玉子看着浴盆里漂浮着的黄色鸭子玩偶,只想要它不再靠近。
一捧热水从头顶缓缓浇了下来,搅动了玉子的思考——
“呀……!”
“没有感冒吧,玉子酱。”遥一边苦笑着,一边用热水擦拭着玉子乌黑的长发。
“遥…………我现在没有心情做这个。”
“多少说点什么吧,比如一会儿对付你姐姐的办法。”
“姐姐……………她工作的其中一部分,应该就是讨伐那种怪物吧。”
遥装作惊讶的表情,将嘴唇胆怯地涌入水中。仰视着玉子消沉的脸,捕捉其吐出的每一句话。
“很久很久以前,我好像也见过类似的东西……只是过去太久了,我根本不记得在哪里、在什么时候遭遇过……”
“……那种【怪物】?”
“是啊…………遥,你很在意吗?”
“说不在意肯定是骗人的。虽然恐怖分子被统统解决了,却爆发了那种惨剧……现场也死了不少人。”
“……不是那个。”
玉子摇摇头,痛苦地捂住脑袋。
【怪物】。
虽然是模糊不定的概念,但和姐姐的行动却产生了一点联系。
如果,日本现在的民间黑帮花钱雇佣同类别的杀手去对付,应该也只会让那些人白白送死……
但是,姐姐还活着。她提到过的所谓的Knight,大概就是针对怪物们的特级杀手吧。可是,这样依旧避免不了伤亡……
“玉子……?”
是的,大量的伤亡。在刀尖上逃亡了十年,身边的人毫无征兆的离开,玉子非常清楚这个世界的杀人机器是怎么运行的。
今天目睹的,则是由断裂肢体、头颅和粘液组成的不能称之为人的秽物。
“不……也不完全是。坏掉的人、膨胀的怪物…………还有,好多好多人都死掉了…………”
不争气的泪水啪嗒啪嗒地溅入温水里,涟漪随着少女的哭泣声而震荡。
“我自以为是的行动,到头来只是让姐姐更加失望而已。明明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玉子……”
几分钟后,少女们的洗浴完毕。草草地收拾了浴室后,目送着离开更衣间的玉子,遥皱着眉头开始了私底下的行动。
“九重塔家的孩子…………究竟逃亡了多少年啊…………”
从衣物里翻出了智能手机后,遥却突然犹豫了。即使知道自己的使命,但现在做的事无疑是对亲友的背叛。
“抱歉,玉子…………”
仿佛内心被纠结的线头缠绕着闭塞住一般,巨大的信息量压得大脑无法运转。思酎了几分钟,遥还是用发汗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下摁键。
【姐姐 这个位置,你刚刚有来过吗】
【没】
简直是秒回啊。
为了不引起手机另一端的怀疑,遥迅速将刚启动的定位软件停止运行,并熟练地强制关机。
“你在干什么?”
“噫————!”
然而,身后的一声提醒将遥吓得差点把手机甩飞。她狼狈地转过身,发现了表情怪异的龙一。
“……怎么了?”
“嗯、嗯…………我、我没什么事……”
龙一眯着眼盯了几秒钟,接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也是啊,电车早就停了。在这里暂住一晚也无妨……只是,家里的人一定很担心吧。”
“欸?嗯、嗯嗯…………”
外面的雨确实大得离谱,波浪一般的雨流一环接一环压在玻璃外。即使很无奈,但遥也只能选择请求暂住在这里了——
那些事情怎样都好。龙一很快将愠怒的目光集中在远处的玉子身上。
“别……先别管姐姐。遥先换上我的衣服在房间里等着,可以吗?”
玉子递上了一件崭新的粉红色睡衣。还没等遥做出回应,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准备一个人去挨骂吗……真是有玉子的风范呢。】
遥轻轻地推开门。
屋外的暴风雨虽被玻璃挡住,但屋内的腥风血雨却始终躲避不了。
玉子深深地低着头,几根手指不安地缠绕在一起。龙一双手抱胸、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炬。
“回答我……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
“没有人会威胁到你的生存、就如此懈怠吗…………你这蠢材!!”
声音冷静而充满钢铁般的威慑力,桌子被手掌拍得发出可怕的碎裂声,但龙一的怒火却半点也没能得到平息。
“那些东西是危险的存在——我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吧。光是嗅到事态异常的味道,你就应该远离战、不是吗?!”
“不是的……”
玉子怯懦地小声反驳着。
“你说什么…………别像个奴隶一样、有想要反驳的话就好好说!!”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啊……!!”
被痛骂了几分钟后,玉子终于发出了反抗的声音。两人的声音在对峙中变得狂躁。
“——姐姐才是、你没事吧?那个时候、被那种怪物直接打飞……!!”
“……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下自己比较好!
没有你的出现,也许还不会发生那种程度的惨剧——”
龙一特意强调了那件事——
没错,明明可以采取免除伤亡或降低伤亡的方法,但那种方案却被自己的干扰而泡汤了。犹如质疑着玉子的品行一般,犀利的眼神仿佛狠狠揪住了她的心脏。
只是考虑着某个重要的人,那些死掉的人就忽视了吗。
这种想法、一定是错误的。从什么时候——怎么就会被这种恶魔一样的逻辑所支配呢。
“啊啊…………唔啊啊啊啊啊啊——————”
无言以对的玉子只能发出呆然的低吼。拳头呆然地狠锤着太阳穴,接着手指蹂躏起自己的眉毛与眼框。
眼里涣散的幽光似乎失去了生机,牙齿。很快,她那无力的身体脱力般地深深跪了下去,接着以头叩地——
“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别叫我姐姐。”
甚为绝情的声音。姐姐的不屑令玉子猛地抬起头来,挣扎着发出绝望的声音:
“为……为什么…………
明明这一切都是你决定的……!!”
“你死了就没有意义了吧。”
“…………”
“还有……你哭什么?带着玩忽懈怠的半吊子觉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最基本的因果关系,没察觉到吗?
还是说,因为想成为【那个】,就提前学习带着视生命为草芥的态度吗?如果那就是你的觉悟的话,我无话可说。”
“人……人命…………”
【那个】当然指的是杀手吧。
想成为杀手是玉子的梦想。自己确实说过那种狂妄的话。
但是……那就是伴随着那种疯狂的日常吗。
鲜红的血海,痉挛残酷的肉块,扭曲成碎片的表情,以及……
震慑鼓膜的、不知源头的悲鸣。
光是回想起那些景象,胃里剩余的中饭似乎便要吐出来了。强烈的呕吐感刺激着玉子的神经,大脑似乎拒绝着残酷的记忆折磨,最后只能控制着手腕地堵住自己的嘴。
“呕………”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感情再从眼眶神经底部迸发着、涌动着,从眼中滑落,滑到鼻尖……
玉子哭得更厉害了。
鼻子发胀发酸,苦涩的泪汁不受控制地流入嘴里——伴随着玉子略微抽动的身体,她的精致的眼眶、鼻子、嘴巴慢慢地变成诱人的潮红色,被泪水侵蚀的面容显得更加惨白、娇柔。
笼罩在身体上的、猎物一般的诅咒气味,再次令她恐惧得浑身颤抖……
“又有……好多人死掉了…………”
喃喃地自言自语着,脑海里浮现出村子里的人们。人们死去的惨景虽即使却出奇的相似。
【大家…………抱歉…………】
【都是………全都是因为我………!!】
被自己称作怪物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存在本身。
即便是再平常不过的生活,到头来也只有被泯灭的命运是吗?
“够…………够了!”
玉子低沉的哀嚎被一个颤抖声音打断。
遥冲了过来,拉着玉子的手臂慢慢将其扶起。看着那副梨花带雨般的表情,遥眉角紧簇着,发出感慨般的声音。
“……玉子酱,不要因为自己的温柔而迷茫啊。”
玉子睁大双眼,似乎无法领会这突如其来的话语的含义。
【这些行为不是为了成为朋友,而是作为朋友的选择。】
做出了这种结论后,遥的脸上带着一抹微妙的红润,庄重地拍了拍玉子的肩膀。将玉子慢慢挡在身后,她鼓起勇气与神情异讶的龙一注目相对,说道:
“嗯,抱歉………我知道,作为外人的我没资格插入你们的谈话。但是,这样训玉子不是太过分了吗?”
“你是………”
“我是玉子的同班同学兼亲友,纪野遥。你就是玉子一直提及的龙一姐吧。”
看着对方似乎允许了自己插嘴的失礼行为,遥的语气更加有力。
“一直……”
“没人能预测那种东西会采取什么行动。这样说似乎很任性,但我无法接受让玉子一人承担那些恶性事件的责任。”
能够感觉到,这个小鬼似乎不一般。龙一的眉毛微微一跳,接着语气故作冷酷:
“遥小姐,是吗…………你,很了解玉子吗?”
“玉子酱应该是刚离开远离家乡的国中上学,还有很多事情还没适应。不太习惯看气氛和别人交谈,也基本不会什么有用的社交…………
但是,只要一提起【姐姐】就说得停不下来,就好像失去了姐姐就没办法活下去一样。这样的玉子会一直担心你的安危、这有什么错!?”
“…………”
龙一皱皱眉,本想要斥责的话却被小鬼的声音所搅扰得消失了。真是不可思议。
“……这几天,龙一姐你一直在隐蔽自己的行踪吧。玉子知道自己无法插手你工作的事情,就只靠自己的方式。她不懂日语也没单独坐过电车,连去食堂点餐也要我的帮忙。所以,在跟踪龙一姐的这件事上我应该算是施行犯。如果你非要惩罚玉子的话,就连我也一起吧——但请不要说那种绝情的话。玉子酱承受不了的。”
龙一低下头去,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她的表情。
接着,猛地大跨步地向前走来,这使遥的脸色被吓得骤然发黑。
然而——
“遥小姐……真是个好孩子啊。”
头部得到的只是柔软而沉重的呼应。龙一略感欣慰地点着头,同时用手轻抚着遥的头发。
“遥酱既温柔又细致、又能理解我的想法…………比姐姐你强太多了。”
玉子突然从遥的身后冒了出来。
像只害怕主人殴打的猫咪一般,不知何时已经以双臂将遥的胳膊勒出了浅红的痕迹。
“痛……很痛啊玉子酱!”
遥少见地鼓起脸颊,轻轻地挣开玉子炽热的拥抱——
“就、就算我真的有那么好,也没法和你姐姐相比吧;再说,你想找到人的话,至少也应该讲究些方法吧,只是焦头烂额的四处乱撞没法解决问题啊。”
“对不起…………不过,我有遥酱就可以啦~~~~好痛!”
“哈…………只会依赖别人吗,稍微学习遥……遥小姐一下严谨的精神好吗?”
给予遥的是温柔的轻抚,给予玉子的是冰凉的手刀。玉子很是不服气的鼓起圆滚滚的面颊,就像膨胀的红色气球一般。
“——叫我遥酱就可以了,龙一姐。”
突然,龙一的口袋里响起了某种声音。
轻快的音乐响起,带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曲调。只是,手机的主人却在那一瞬间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龙一将手机打开,背对着少女们低声交谈着。
“……是这样吗。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accomplish。”
【又是…………冰冷的气场……】
“………【accomplish】?”
这个词语像一剂强心针一样,瞬间让遥清醒了不少。她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眉宇紧张地拧动在一起。
那道冰冷的微弱气息,似乎就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上。
玉子老实地点了点头。突然,她又略显愉悦地转过头来,对着遥——
“……抱歉,遥。就算被姐姐揍一顿也没什么。”
“可是……刚才玉子酱害怕成那个样子……”
“真的没什么。我之所以会难过,是因为姐姐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但是仔细回想一下……我可能并没有真正地做到了解她,只是一味地自作多情罢了。”
“玉子……”
“她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是因为……感觉她一个人在承受着的真相,不是她能够掌握的了的东西。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什么?玉子酱你到底在说什么?”
面对遥的疑惑,玉子只是缄默不言。猜到姐姐接下来的行动并不是难事,只是……
“有工作。我必须先离开这里……”
“我有话想对姐姐说。”
像是被失去控制的洪水猛兽吞噬了一般,玉子的难以遏制的感情伴随着她坚强的声音吐露而出:
“我现在所得到的一切,也许都只是姐姐拼命为我营造的假象吧。不过,已经没必要这样了——我愿意和姐姐一同承受那份未来的重量。”
“……未来…………”
这是龙一极少的感受过身体的寒冷。自己的像怪物一般的体质,那份寒冷是源自于心的。
亲手拔出【龙刃剑】的时候。
亲手斩杀敌人的时候。
果断地、为同伴复仇的时候。
毫无人性地、使用【骑士】的力量的时候。
感觉整个世界都已经孤独了。就算再怎么努力,似乎都没办法让自己已经沾满了血的心满足。
我以为这种漆黑的绝望没有尽头。
直到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坚若磐石的想法最终被撼动了。
“…………你说的未来……是真的吗?”
龙一发觉到,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产生了微弱的变化。
“……嗯!”
玉子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向龙一走来,温柔地抱住了她沉重的躯体。
过了一小段时间,两人依旧还在那里。远处的遥有些害羞地捂住嘴。
“……那么…………”
“抱歉,玉子。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先处理。”
“难道是…………【拾尸】……”
龙一打了个停止的手势。由于遥的所在,谁都不好把关于黑道的词说出来。
“嗯。长野的事件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但我委托的家伙们在处理后续问题时出了大纰漏。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缺了一个人。”
玉子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抓着龙一的手紧紧地扣在衣服皮层中,不肯松开。
“那么……”
“……我没办法在在战斗的时候分心保护你。”
玉子委屈地瘪瘪嘴,
“不是吧……那我刚刚说的话岂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吗??”
龙一苦恼地将她轻盈的身体拉开,点着太阳穴——
“……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会亲自训练你的。至少,让你有自保的力量。”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玉子几乎要跳了起来。与“杀手”无关,因为她最喜欢的姐姐,已经愿意向她敞开心扉了。
不过……
“……对了,道歉吧。”
龙一眼中闪过一丝呆板。
“道歉?道什么歉?”
“随你的意,我现在不能叫你‘姐姐’了啊。一般哪有姐姐会说这么过分的话啊。”
“……”
“……还有,被黑道挟持的那个男人…………嗯,他,是姐姐你的男朋友之类的吗?”
“……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龙一果断地否认了。对上那种充满羞涩与期待的眼神,只会让自己更加困扰。
眼见远处一高一矮的两位少女终于正常地聊起天来,遥松了口气。她终于可以加入其中了。
“……会害怕吗?”
“……嗯,原本我还是会介意的,不过现在吗……”
遥突然走近了两个人的身旁——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今天有我来陪玉子酱哦,不用担心的。龙一姐。”
龙一熟练地准备好了武器和不良少女的外套,换上了干燥的衣物,向玄关走去。
背部的肌肉紧实,线条清晰流畅,犹如白玉一般纯洁无暇,是经常锻炼且体能强大的证据。
目光捕捉到了微妙的一瞬,遥发出了惊叹:
“哇…………龙一姐,皮肤真好。”
“你在谦虚什么啊……在洗澡的时候我全都看到了。遥酱你真的是初中生吗?都……都浮起来了啊?穿着我的衣服也是,尺寸好像太窄……”
“啊……这么说起来确实,胸口有点闷……”
玉子嫉妒地盯着穿着自己睡衣的遥,双手开始不安分地向遥发动攻势。
然而。
“呃…………呃嗯嗯嗯————”
在玄关那边,龙一发出了令人不安的惨叫。
“姐姐…………姐姐!!”
少女们下意识地流出冷汗,接着向黑暗的声音来源处冲了过去。
【怎么会……】
巨大的困意覆盖了龙一的大脑,视觉被黑暗侵染成虚无的颜色。最后刺痛大脑的,大概就只有玉子那吵死人的声音了吧。
不知过去了多久。
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慢慢复苏,昨天破碎的记忆也渐渐浮现出来。
“滴滴————”
手机上满是匿名者发来的未接电话和信息。还有,从上面的时间来看,自己已经睡了大约二十多个小时。
“到底是怎么了…………”
没过一会儿,鼻孔里就灌进了鱼子酱的香味。
“玉子…………遥…………”
遥和玉子还是穿着睡衣,一左一右趴在床边酣睡着。被子上压着方桌,上面摆满了各种菜肴和白饭。
料理的醇香。不,不只是料理,而是很令人安心的味道。
◇
【太大意了。是新型病毒的感染吗。没想到,竟会给这副身体带来负荷……】
龙一一如往常地趴在桌面上,上下课对于她来说几乎没有区别,反正都是睡觉。
几天前的作战几乎一无所获。也许是那时战斗的副作用,使用了Knight的能力竟然给身体增加了负荷。
因此…………课堂上的睡觉时间增长了。
在朦胧的睡梦、意识与现实的杂糅汤里,龙一回忆起了几个小时前的一通电话。
“警方的疏漏真是到了不可原谅的地步啊,日本以后没问题吧?对了,那件事的话,你去问问开车来的大叔吧。对于漏掉了那个人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相对的弥补就是在他的身上偷放了**,有关Knight的情报完全是窃听到的。不过对方也真是不简单啊,**不超过一个小时就被发现了,明明是最新的型号……”
“所以,那个人是……?”
“佐藤·阿道夫·刃一郎,39岁。最后一次行动是参与非洲某国的**军特种任务,战争结束后幸存四人的其中之一。切,这是什么不详的数字啊。反正,又是个给钱什么都干的雇佣兵老头吧,真是的……”
“还有一件事,里德。扮成我的样子,很有趣吗?”
“什…………?!不,我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会扮演别人的角色,但演技还是出乎意料的烂,隔着手机我都能听出来。”
“我、我也只不过是听从大姐头的命令而已……”
“给我听好了——随便你扮成什么人,如果敢做出危害我身边的人的举动,我会宰了你们。”
“是…………”
那个男人是【天魔】小队里剩余的最后一人,所以也算得上是幸存者们的四分之一。
世界级的化妆师,里德·太一。同样也是菲奥娜的手下。虽然拥有可以完美化装成其他人的才能,但演技却相当之烂。根据两天前的久美子婆婆的话来看,他大概是想在那时假扮成自己然后掳走玉子吧。
得到的也是些没有用的情报。恐怖小队里里最后的幸存者,居然逃之夭夭了。还有……
新的Knight。
存在于妖怪神话里的、阴森的魔鬼面孔。光是想起那张扭曲的脸,就恶心得吃不下饭。
“果然那个Knight很难缠吗…………”
龙一小声地嘟囔着。她从睁开眼睛,露出头来,在桌上竖起身子伸展了一下上半身。
“嗯~~~”
略显惬意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一对视线的不满。坐最前排的宫小路真由,眼中满是愤懑的火焰。
【池鲤鲋龙一同学,一直以来在班级里都在睡觉;对社团活动也不感兴趣的样子。说不定只是个混日子的不良少女而已吧。我、我居然想和这种女人成为同伴……】
已经到了下课时间,悠长的下课铃声在教室慢慢回荡着。
“呐呐~~听说在宇督宫的恐怖分子已经在长野县落网了?!”
“真的欸……不过和警察没什么关系吧?在YAHO上有人拍下来了——是一个奇怪的女人打倒了持枪匪徒哦。而且现场死了很多人,看上去好像一团糟。”
“……这种事情谁会信啊…………不过如果这条消息没有发布的话,学校说不定会无限期放假也说不定哦~~”
【……好吵啊。】
周围的同学们无聊的闲谈,令龙一感到内心烦躁。她少见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教室。
叶山真弓像一只幽灵一样从龙一的身边突然出现,接着随意地问候道:
“龙一桑~~前几天的工作真是辛苦你啦……干得很漂亮哦。”
叶山的灰褐色刘海儿下发出的是充满奉承口味的话语。龙一瞪了她一眼,接着强硬地从她的身边穿行过去,离开了教室。
【这个女人,叶山真弓……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情了吗?】
龙一有些不知所措。即便网上流传的照片信息甚少,但是从结果来看,之前的长野县的行动已经完全被这个女人获悉了。虽然还不知道她的目的,但龙一总是能感受到她的身上总带着一股威胁性的强大气场。
“……真是个有趣的骑士小姐呢。但是遗憾的是,这种程度只是做了一次光彩的无用功而已呢。”
龙一不自觉地感到身体一惊,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向厕所方向飞奔过去。
宫小路真由略有些好奇地走了过来,向叶山问道:
“嗯?叶山同学,你难道和池鲤鲋同学关系很好吗?”
叶山摆了摆手,玩味似地敷衍道:
“哪有~~只不过是在讨论关于下次考试的事情而已。”
很快到了上课的时间。龙一脸上满是冰冷潮湿的水珠,眼睛下的黑色痕迹似乎更加凸显了此刻疲劳的状态。她快速地返回到座位上。
【……池鲤鲋同学,虽然还不知道你的学习能力差到什么地步……但是今天就是让你感受到深刻屈辱的时候了!!】
宫小路真由的额头渗出几滴冷汗,脸上露出了一个略显幼稚的怪笑。
“——起立!”
同学们站起微微鞠躬,老师亦予以回礼。
讲台前的中年教师拿起了点名册,扶了扶眼镜,说道:
“同学们坐下。那么,开始清点班级人数……”
“老师,请等等!——”宫小路真由突然从座位上站起,举手报告——
“这节课提前需要上交的英语作业,只有池鲤鲋同学没有上交。”
“嗯?真的吗……”老师一脸严肃地压低了声调,接着拍了拍教案,向讲台下寻觅着:
“池鲤鲋龙一同学吗……能请你解释下没有上交作业的理由吗?”
池鲤鲋龙一目光偏低地疲劳般地从桌上爬起,接着站立起来——
“……抱歉,老师。我的确没有这个作业的纸质材料。但是,现在上交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
龙一用食指和中指飞快地从座椅的书包里夹出了一本厚厚的作业本——在抚摸了一下上面的褶皱和凹印时,快速地将其卷成捆塞入了袖子中。
宫小路真由气囔囔地看着龙一的毫无表情的面孔,露出了诧异的眼神;她语气略显紧张地喊着:
“不是的,老师——刚才是我收的作业,池鲤鲋同学根本就没有上交……欸?”
正当她极力地争辩的时候,脸颊边蹭过了过了龙一稳步前行的身躯。
龙一稳步上前,无视了身旁的老师,开始用粉笔在黑板上书写起来。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密集且规整方正的英文词句占据了半面的黑板,显得协调而完美;题目的每一个问题与答案似乎都条理清晰,不留余地。简直是如同教授级别的授课等级的板书。
班级的大部分同学发出了小声的讨论,暗暗称奇。
龙一写完了句式上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她放下粉笔,轻松地拍打了几下手上的粉尘。
“……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教师满意地点点头。看样子接下来课堂的作业点评已经无需自己板书了。
宫小路尴尬地坐下来,一脸不甘心地瞪着从身边划过的龙一。
然而当她低下头来的时候,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作业本。
“我的习惯是将作业本放在桌子上。请注意一下。”
宫小路真由翻开的作业本第一面,整齐的两句话便跳入她的眼中。她不禁感到脸颊开始发热。
她是故意没有收池鲤鲋的作业本的。
等待了许久的放学钟声响起后,沉睡的龙一终于睁开双眼。
书本迅速整理在书包里之后,她大跨步地离开了教室。
宫小路好奇地揣摩着她远去地身影,发出了不甘心地“哼”的一声;坐在后排的叶山真弓眼神在龙一身上抖动了一下,接着起身灵活地绕到教室后门,跟了上去。
夕阳照射出的悠然的残红色光线,似乎没有让这位从兰薐高校中离开的高中生少女高兴多少。在龙一的眼中,那只是刺眼的鲜血一般的颜色。
突然之间,身体就产生了一阵寒冷的颤动;这股熟悉的气息,让龙一意识到有麻烦的家伙咬住了自己的脚步。
“……出来吧。真是劣拙的技术呢。”
叶山真弓躲在龙一身后不远的一棵棕树后,正隐蔽地观察着龙一的举动。直到龙一停止前进,她终于泄了一口气,脸上有些尴尬地从树下正正当当地走了出来。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呢,真是的。”
“……我有点不擅长反追踪。之所以能够发现尾巴,只是能够察觉到杀意而已。即便只有一点我也不会放过。”
“真的?”叶山如鬼魅般的笑容像一把刀子一样擦过空气,说道:
“可是,在学校里你的表现却是满带杀气的哦。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平时和大家还是可以打成一片的还是没问题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私底下已经有好多人在议论你了。你的怪异的举止行为,只是加剧大家对你的排斥——再这么下去,恐怕就再也不能呆在学校里了哦~~”
“吵死了。”
“啊……你可真是够顽固的。就像我那个天才的妹妹一样,对这世界的绝大多数俗物都不感兴趣。”
龙一眉头一皱,蓝色的瞳孔似乎蒙上了灰尘,有些不精神了。只是这次,她终于对叶山的话产生了兴趣。
“你也有妹妹吗?”
“嗯……很厉害的妹妹呢,厉害到我这个姐姐无论做什么事都自愧不如。有的时候亲人会带给自己的压力远胜于陌生人呢。”
【姐妹之间的羁绊…………原来是这么复杂的东西啊。玉子也,是这样的吗……】
龙一咬了咬嘴唇,犹豫着发出声响:
“……那么,我该怎么做…………能做到像你一样……?”
叶山颇有些老练地绕到龙一的身旁,略带着色气的眼神打量着她的身体上下。
“……在学校交个男朋友什么的吧。虽然是个洗衣板,不过你的身材底子还不错;联谊之类的说不定能够让你提升女性的魅力哦~~这样也能顺便开拓些别的圈子…………”
好像有火在燃烧一般。就在身边。滚烫滚烫的。
在这滚烫的气息旁边,叶山突然感觉喉咙干枯一般的疼痛感,这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龙一的杀气表现在脸上的时候,愤怒与嗜血感几乎使她的阴暗的瞳孔扭曲了;这是一种看着垃圾一样的绝望表情。
在沉寂了几秒钟后,龙一冷冷地说道:
“我不管你曾经是什么人;但是如果你再说下去的话,就必须死在这里了。”
“……呵呵……抱歉抱歉哦~~”
叶山明白了这个完全缺乏恋爱脑的杀戮型兵器是个完全体。在恋爱这种高难度无解的问题上,除了逃避以外也只有机器人一样的应对能力了。
“总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需要些参考资料。”
“……那种东西…………”
“不是学校里的教材——是叫名为【恋爱教程】系列的东西。”
看着龙一再次逐渐恐怖的眼神,叶山冷静地在胸口摆摆手,说道:
“就算你对这个没兴趣,但高中少女的购物、爱好、交际方面的事,你还是必须要了解一些的——如果你还像继续这种平静的高中生生活的话。”
◇
玉子将从汤锅舀出来的高汤慢慢倒在了一只小瓷碗里,然后慢慢地吹了口气,尝了一口。浓醇的香味让她的味蕾暂时地放松了许多。再稍微安下心后,玉子抄起汤勺在汤锅之中搅拌了几下,便拨动了灶台下方的温度调节开关,盖上了锅盖。
玉子很想像以前一样平常地做着晚饭、吃着零食,过着慵懒的平静日子。但是最近的事情严重程度很难让她的心绪轻松下来。
长野县的“幽灵爆破”的几名成员终于被警方逮捕。电视台上的信息表明,警方虽然在一家银行外与歹徒对峙许久,虽然造成了一定的财产损失,但最终依旧在零伤亡的压倒性优势下将三名穷凶极恶的的犯罪分子悉数逮捕。
……警方如果真的有很怪物对峙的力量,就不会直到现在都没有公布伤亡数字吧。
在网上的调查和自己想得一样,很多私人投递的照片显示事情远没有那么单纯。
在现场模糊站立着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少女。银行的一楼周围的街道口狼狈不堪,被烧灼成焦黑的砖石、废墟以及大量的车体金属残渣;除了歹徒作案用的白色面包车被撞击的无法认清原貌,连周围的大批车辆及建筑物亦遭到毁损。简直是被风暴肆虐过的天灾。
宇督宫县在一般市民即将开始暴动的最后一刻,终于开始稳定下来了。
一切即将平复如常。
然而在那起事情解决之后……
出现在眼前的,是衣服残破不堪,身体被沙尘肆虐过的姐姐。她提着一柄长长的太刀。
【还有逃走的……】
几乎没有吃饭力气的姐姐,在饭桌上突然吐出了那么几句话。玉子并没有追问。绝非不是对真相不感兴趣,只是对姐姐疲惫不堪的样子感到不安。
最近,似乎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咔嚓”
熟悉的钥匙开门声在玄关清脆地响起。玉子从回忆中跳出,她拼命地转转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我来了,姐姐。”
虽然还不知道怎么样面对现在的姐姐;但是无论如何,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玉子不慌不忙地跑到玄关门口,宛如一名端庄文雅的主妇一样站在门前——
眼前的是一个肩上、手肘上提着大量纸质包装袋的不良少女。手上则是拿着几本散乱的时尚杂志……
龙一似乎很困惑的样子,眼中满是在花花世界中探猎的小动物一样的天然呆感情。
“……姐姐?”玉子略有些紧张地摸着胸口。在她的印象中,冷酷、理性的姐姐几乎没有露出过什么真正像正常人似的表情。
龙一走进了客厅,将身上的纸质口袋、书包全部都依次排列在沙发上。接着,她有些机械地转过头来,手指轻抚着玉子的脸庞,说道:
“其实……我是个萝莉控。”
“噫——欸欸欸欸欸欸??”
【开玩笑的吧!!——超级冷酷无敌的姐姐居然会做出这种【人类行为】!!
“……是真的。在我第一次见到像你一样的……嗯、像花朵一般绽放的那里,我就已经……不能自拔了…………”
龙一边说着边偷瞄着左手上的书卷着的页面。
在那极其缺乏联系的话语和举动之下,玉子的死鱼一般的鄙视之眼终于觉醒了。
即便眼神在尽力地去表演一个萝莉控的“绅士风格”,可惜在玉子眼中,简直是无比拙劣的演技。
“诶————萝莉控啊~~”
玉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她颇有感触似地点点头,接着巧妙地绕到了龙一的身后,抢走了龙一手中的杂志——
“……喂!”
“……咕……这种……不知廉耻的书!!”
只是翻开看了几眼,玉子便很干脆地将那本封面羞耻的少女杂志收了起来,接着气鼓鼓地喊道:
“真是的…………只是看这种东西是不会成为萝莉控的!没收了——!!”
总之以堂而皇之的理由没收了。在仿佛被家长批评的训斥声中,龙一垂下了她平常冷峻的头。
玉子小心翼翼地藏起了那本杂志,接着问道:“为什么会想成为‘绅士’呢?完全不像姐姐平时的样子,一下子就看穿了……”
龙一疲惫地倒在沙发上,脑袋倾斜着:
“……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吧。为了融入班级,被很少见的家伙灌输了各种各样的概念…………”
玉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融入班级?难道说,两周以来都没有和班级同学正常交流过吗??”
“……正常来说当然没必要吧。区区初中生的小鬼就不要啰嗦了。”
“哈?!————”
【这是什么歪门邪道。女生之间的正常交往和年级什么的完全无关吧。】
【果然这样才正常啊。只有拥有这份完全没有社会外交常识的不正常思想的才是最正常的姐姐啊。】
“总而言之…………应该是认识了一个相当不正经的同学吧……”
玉子边说着边望向沙发另一端的纸质口袋堆成的小山,能看出的是购物的新衣服外包装。虽然作为女性看到新衣服是会激动乃至失去理智也说不定的。但是一旦数量达到已经超过自己能控制的预算范围的时候就会做出难以想象的事情。
此时的玉子也是这样的。经过自己短暂的清查,这些纸质包装的衣物竟然有足足六十多件。
睡衣,蕾丝裙,丝纺,水手服,大头动物T袖,长裙,碎花外套,卫衣原宿装,衬衫,毛衣,吊带,睡衣,职业服,打底衫,和服,巫女服,歌特式LOLI装,正太装,校服、水手服、魔法长袍、武士装……
喂。与其说是符合高中生潮流的服装,倒不如说是妥妥的COSPLAY狂热者才会穿的东西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啊啊啊啊————到底是有多变态的同学才会怂恿你去买这种东西啊——!!”
那一瞬间、龙一的制服领子被玉子狠狠地拉了起来,疯狂地前后摇摆着;在疲惫与窒息晕厥的边缘中、龙一艰难地嚼出几句话来:
“……和那家伙无关…………这是我买来…………送给你的。”
回想起和莫尼卡的约定,龙一不得不试着使用些特殊手段了。
“欸?”玉子慌张地松开了双手,脸庞羞涩地点缀出了鲜红色。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料理,打扫房间……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来答谢你,只能这样来回复你的辛劳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也许没办法坚持这么久……”
龙一偷瞄着自己右手手心里歪歪扭扭的倾斜的几行字,一字一句地说着。由于她的眼神略显飘忽不定,这反而使玉子无法判断她的话中有多少感情。
玉子逃避式地躲开了龙一的眼神。她用力思考了一下,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这些…………难道……是给我的嫁妆的一部分吗?”
玉子已经处于极度扭捏而又害羞的崩溃状态了。那已经是期盼自己嫁出去的未婚妻一样的状态了吧。龙一如是想着。
她靠近了玉子的侧耳,轻轻地呼了口气——
“~~呀~~”玉子发出了一声娇喘。
“……不,因为我是个萝莉控。”
随着龙一的话语落下。两人周围的气氛如同死一般沉寂。
玉子的眼中瞳孔,变成了眼中散发着黑色气息的空洞。自己简直被狠狠地耍了一样。
从刚刚姐姐开始回来发神经开始就是这样了。
非常微妙且少见的感情吧,真是好不爽啊。超级不爽。
“……姐姐…………”玉子的脖子发出了机械般地转动声,脸庞生硬地转到了龙一的眼前——
“……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什么【萝莉控】了。听见了没?”
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也很冷吧。玉子冰冷地对自己说。
“……嗯、嗯…………好吧。但是,能请你试穿这些衣服吗?因为……”
“——杀了你哦——”
“……嗯…………啊,你现在简直有了真正的杀手的气场了呢。这样很好“
“——杀了你哦!”
“……抱歉。”龙一罕见地乖乖闭上嘴了。
玉子用汤勺盛了一点高汤的汤汁,浇在了一碗散发着热气的昆布鲣鱼原料上,接着撒上了一点调味料,用汤匙尝了一口——
“嗯……还可以吧。”
玉子的嘴角微微一扬。就在今天,终于能看到姐姐体会到生活时的、生动的表情了。
吃完饭后,玉子最终还是放弃了将衣服全部退掉的想法。
长野县的事件后,当地县警配合东京警视厅抓捕了存活的两名罪犯。被逮捕的犯罪嫌疑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称使用了进口的神经系药品实行了连续作案。由于罪行极为恶劣,乃至东京周边的治安情况也受到了影响;在宇督宫县警方的多次申诉下,东京的法务大臣签署了对两名犯罪者的死刑缓刑执行令。
身材肥胖的柴田正次倒在安乐椅上,对着毫无气力地摁动了下遥控器上的OFF摁键。
无论自己翻动哪个频道,几乎都显示着于长野落网的Ghost Blasting Group的事件报告。而这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
落网的三个年轻人,正是自己组织犯罪的手下。由于他们的失败,柴田正次只得潜入到长野县一个远离市区的地下室暂住。然而无论躲到哪里,都未必会安全——身为犯罪集团首脑的自己,其身份暴露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唉……”柴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人到中年的他,没能熬过裁员危机,自己剩下的除了不够挥霍的存款以外,就只有对这个社会的怨恨了。
在招揽了拥有超能力的阿道夫及同样身为退役特种兵的三个混混后,他决定大干一场。好好进行一次犯罪,至少能够达到曾经裁退了自己的上司们想不到的地步。
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的时候,天塌下来了。
“说不定警察特高课的枪口,已经对准自己了——”
带着这种觉悟,中年的柴田正次甚至没办法睡一次安稳觉。唯一能够让自己安下心来的动作,就是半睡半醒的躺在安乐椅上,怀中揣着把维克托SP手枪。
“咚咚咚”
一阵沉闷的连续敲门声,让柴田惊出了一身冷汗。昏暗的地下室已经很久没什么生机了,从躲进来开始,已经整整过了20个小时;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旁边沉睡着的阿道夫发出的哈欠声,能够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中空水泥板旁边的门传出的声音显得竟有些惊悚。
他蹑手蹑脚地从安乐椅上爬起来,用身旁的手杖抵在地面,费力地走到地下玄关的门口,抬起脚跟,向门上的猫眼望去——
门外站着的是一名戴着墨镜的年轻女人。虽然并没有穿女仆装,但柴田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之前自己雇来的盲人女佣。他睁大了眼睛仔细盯了一会儿,在确认了周围并没有人之后,才缓缓地开了门。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他抓住门把,捂住了门后的手藏着的一把枪。
女人用手杖敲击着门框,在确定了门已经打开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之后,便冷静地说道:
“是阿道夫先生打电话叫我来的。因为他说他想吃最后一次法式的牛排和鹅肝酱,所以就联系了我。顺便一提,今天是我工作的最后一天。”
她慢慢地举起了手中的一只铁制食盒,向前递出。
柴田愣了一下,突然有些怀疑这个女佣平常是怎么做饭的。
“……这个月的工资第一天就已经给你了吧。以后不要再过来了!”
抛下一句话之后的柴田冷冷地摔上了门。随着“梆”地一声金属边框撞击声,柴田抚平了头上稀疏的头发喘了口气。他意识到现在的这个藏身之地已经不安全了。
回到地下室複壁旁边之后,他将地下室主厅的灯光打开,将手中的饭盒狠狠地摔在了面前的圆盘状木桌上。
附近的强光和突如即来的刺耳声响刺激了沉睡中的阿道夫。他粗重地喘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从卧室起身……
他一屁股坐在主厅简陋的木椅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柴田激动地把饭盒推到他的面前,不怀好意地说道:
“……你还问怎么了?你就这么想吃法式西餐吗,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要把之前的女仆叫过来?!”
“你在说什么……”阿道夫突然清醒过来,接着一串战栗的冷汗从额头上滚下、大吼了一声……
“糟了……我根本就没叫什么女仆!!”
“什么…………”柴田恍然大悟,手中的斑驳的手杖猛地砸向地面,转了几圈之后,很干脆地断成了两截。
忽地,柴田感觉到自己的胸部传来了一阵痛苦不堪的凉意。
一支尖锐的金属刃片,穿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是心脏的血液彻底突破了限制一般、剧烈的痛苦从胸口一口气传遍了全身;柴田哆嗦着身体,颤抖的双腿软了下来,肥胖的身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板上。
“欸……?我、我还不能死啊……”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液、口齿不清的声音以及刀刃进一步穿透肝脏的肉质割裂声,使得经历过残酷战场的阿道夫下意识地的咽了口口水……
他还能隐约地听到柴田最后的、卑微的呻吟声。即便他用手死死地捂住心口的位置,暗红色的血液还是从他的手指缝之中不停地涌动着,染红了他穿着的毛衫领口。在天花板上的小型白炽灯光的照射下,刺眼发亮的血液终于缓慢地停止了流淌……
柴田倒下去的时候,空中悬浮着一柄已经染红的M9军用匕首。看着眼前的不可思议的悬浮力,阿道夫明白,曾经和自己做交易的‘怪物’终于来了。
刀刃的柄部渐渐在如电流般的蓝色光芒中聚集,接着一只纤细的手掌出现在刀柄上。那是一只女人的手。
紧接着,手臂,肩部,全身,如同被蓝色的光源整体扫描过一般,穿着风衣的盲人女仆最终站立在正厅。由于她戴着墨镜,阿道夫并没法看出她杀人时的表情。
自己唯一知道的,就是这种如同隐身一样的超能力手法,是【那个人】赋予的。
而自己所恐惧的那个人,就在现在自己所处的地下室中。
阿道夫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柴田,问道:
“……难道说…………这家伙也没通过试炼吗?”
女仆没有应声,只是突然扭过头来,看着正厅右手边的某个位置——然后便迅速化成了蓝色的幽光。注意到女仆反应的阿道夫,猛地看向了那个方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凄厉而又毛骨悚然的笑声,彻底打破了阴暗地下室的宁静……
蓝色的光出现在空中,如同柔滑的光圈一般,迅速地靠拢在阿道夫的面前——
在蓝色的密集、飘动的乱码中,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白发少年出现在自己面前。看着少年充满杀戮欲望的恐怖瞳孔,阿道夫如同一只被麻醉了的动物,颤抖地摊在了沙发上。汗水糊住了他的整只头颅。
“……放心吧,你可以活下去了。作为下一支队伍的领头人。”
少年轻轻地拍击了下阿道夫的脑袋,转而微笑地说道。
阿道夫双眼痛苦地闭上,同时激动地问道:“为什么我还能活着?明明全部都失败了。小队的人全部被逮捕,我也有责任……”
“因为你的伙伴并没有把你供出来。相反,这个没用的废物已经成了警方通缉的对象。他非死不可。
至于你嘛,勉强合格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能够承受得了我的【力量】的人类,实在是太少了。请你继续担任我的实验对象哦——在你的身体彻底失去活体特征之前。”
带着开玩笑一样的口吻,白发少年扶了扶自己头前的礼帽帽檐,戏谑般地说着。
阿道夫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了。
自从自己成为这个人的“实验道具”以来,每使用一次【骑士】的力量,就要利用一个“印章”之类的东西的;每次印章贴合在身体上时,发作产生的剧痛感都如同噬咬自己的血肉一样。而这种消耗方式对于一般人来说完全是致命的……
恐怕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在那之前,至少要为自己的错误赎罪。阿道夫如是想。
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阿道夫从声源处翻出了一只屏幕碎了一角的智能手机,发现了几份人物档案及信息。
“……又是特种兵吗?”
“这次不允许失败。至于我的【印章】,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如果被我发觉你有一点点背叛我的意思……”
白发少年走到木桌旁,踢了一脚趴在地面上的尸体。
“你的死相会比他难看的多。滚吧。”
阿道夫低着头,硕大的肌肉男体型仿佛一座随时会倒塌的山崖一般,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
少年看了看手腕的手表,冲女仆略挥了挥手:
“把匕首处理一下,你也可以离开了——报酬一个小时之后打给你。”
女仆点点头,将匕首塞入了一旁的餐巾缎布中,塞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中。
“那么……差不多我也该退场了…………”
白发少年打了个响指,接着自己的身体在蓝色光圈的盘绕下,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死去的柴田正次。
东京的市区,偶然间也会有些不和谐的光在繁杂的人间掠过。
这道细微的光最终停留在一栋巨型大厦面前,伴随着低调与奢华的气息,搭乘着电梯一路升到了60层。该层左侧不远处即是黄金色铺垫的公寓,王道公寓226号。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公寓的门锁响了几声,接着门开了。
进入公寓之后,白发少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解除了自己的隐身状态。
“险些被人察觉到了……真是不能大意呢。”
根根纤细的白丝飘入地板上。白发少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浴袍,走进了浴室。接着浴室里传出了毫无节奏的喷溅水声和泡沫破裂的声音。旁边的卧室里,挂在衣架上的英伦式黑色礼帽掉了下来。
“今天的我也很努力哦,姐姐。”
少年穿上了睡衣。在即将躺在大床之前,他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一块小巧的木制相框,用手指认真地擦拭着照片表面。相框上是一个青年女人微笑的照片,在其上热滚滚的阳光效果下,金黄色的波浪长发颇有活力地挥动着。
即便只是照片,少年也不停地喃喃细语。仿佛正在和这个女人热情地对话一般。
“姐姐……我会使实现你的愿望的……所以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愿望…………”
“我一定会把那个人,以及他的势力,一点不剩地……全部清除掉……”
“虽然有些碍事的家伙,但是不必担心……我会让她变成一块块的哦~~”
少年的表情在深情的温柔之中,逐渐转化为疯狂的扭曲。
“Knight·??”
在公寓中的书房里,几张显眼的被图钉钉在其上。只有一张照片是用刀子钉住的。
那张照片上的是,一个背向镜头的衣衫散乱、手持太刀的少女。
◇
17岁的尾长谷千云,是一个帅气而又充满朝气的高中生。
梦想是做魔术师。
最喜欢的食物是姐姐做的拉面。讨厌的是拉面快餐店赠送的芥末酱。
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练习魔术手法,和逗姐姐笑。虽然手法还没有达到世界著名的魔术师ZERO的水准,但也有他的大约三分之一的手段了。
最讨厌的事是被人欺骗。再善意的欺骗也不行。
以其略带稚气而又英俊的偏欧美风的面庞以及一头亮眼的金色长发,尾长谷千云收获了自己入学高校的相当一部分人气。
“那个……千云君,难道有外国血统吗?”
“……俄罗斯人?美国人?”
“不管怎么样,那张脸帅得实在是有些犯规了吧……讷讷,能和我交往吗?”
千云完全不会对周围同学对自己的过分关注在意。因为在他的认知范围里,只有自己的姐姐是最强的。
既聪明又理性,在通过努力工作供养了自己和弟弟的生活的,绝对完美般的存在。
只有姐姐,是他最中意的对象。无论表演什么魔术,都想第一个给姐姐看。
父母过世的早,26岁的尾长谷一子,和她的弟弟千云,就这样生活在福冈县的一个小公寓房里。虽然公寓狭小,但那是千云真正开始记事以来,就深深记在心底的家。
宇治私立中学离自己的住处很远。每次回家,千云都会因长途奔波而疲惫不堪。
而千云最喜欢吃的晚餐,就是姐姐做的一桌子料理中的酱油猪肉拉面。虽然色泽很不好,但是在千云的味蕾认证下,却成了最棒的美食。
“千云,不要吃那么快啦……锅里还有呢。”
“……果然还是姐姐做的拉面最棒了!——再来一碗!!”
“嗯……马上来了。”
千云每次都注意到,姐姐吃的东西并不多。然而无论怎么讨论,姐姐依旧会以“不饿”之类的里有随意搪塞。
自己就读的宇治中私立中学是当地收费极高的学校。即便是这样,姐姐还是一个人撑起了学费与生活费的重任;而自己则凭着魔术手的手艺在周边的酒吧表演节目,挣些外快。
姐姐是一名IT程序员,隶属于北野财团的程序设计部门。每次提起她的工作,姐姐都会蛮有兴趣地卖关子:
“嘿嘿~~千云你还是不要来我们公司比较好,至少不要当程序员;这种行业可是非常辛苦的哦……”
“什么啊……姐姐能做到的,我应该也可以的!”
自己虽然是非常佩服姐姐,但是这时候还是表现的不甘心比较好。
“……嗯…………话说你以后想做什么工作来着?”
“……魔术师啊!隐身啊、透视啊,瞬间转移什么的,成为能够让全世界都记住的最神秘的魔术师!!”
姐姐略略地挤了下眉头,笑容有些尴尬;嘴唇下露出了有些遗憾的小胎记,说道:
“嗯……姐姐支持你。在你完成你的梦想之前,姐姐至少在经济上不会亏待你的————”
看样子,道路还很艰难啊。
两个人的生活处境很是艰苦。即便能挣到再多的工资,在现实生活面前似乎也总是杯水车薪。但是姐弟俩的生活虽然乏味但并不单调。在平常的时候,千云最喜欢看见姐姐笑了,即便那颗胎记的存在略有些不完美;似乎她充满阳光的笑容总是能给千云带来战胜生活的希望。
那样的姐姐,是千云能够咬牙苦撑下去的理由。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打破。
那天晚上,千云第一次见到姐姐在哭。
料理还是放在那张餐桌上,猪肉拉面的汤汁表面还在冒着惺忪的热气。但是姐姐却不在。
千云闯进姐姐的卧室里,却发现她把自己的头蒙在被子里。
“姐姐、出什么事了?!”
扒开那张破旧的被子,只见到一个虚弱的、双眼通红的姐姐。几道难看的泪痕,几乎占据了她整张脸。据说人在哭的时候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说的就是这个吧。气息实在是太虚弱了,没有平常半点的乐观与坚强气力。
“……这是怎么回事?公司那边难道出问题了?”
敏锐的千云一下子便看出了问题的所在。身为工作狂的姐姐,只有工作上的事情才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挫折。
姐姐摆摆手,弱弱地说道:
“没事,我没事……只是有点太累了。你快去吃饭吧。”
“……这怎么可能会没事啊?!姐姐…………”
在千云的反复追问下,姐姐终于忍不住了,将事实和盘托出。
原来,姐姐所在的财团的账户出现了前所未见的问题——双重账本。在一次偶然的会议,自己被任命负责了公司财务部的复查工作,发现财团以往的交易中,大量账单存在伪造、虚假的记录。而这样的记录已经持续了二十年以上……
“是逃税、漏税吧。一家企业能腐败成这个样子,说不定政府内部也有他们的走狗。”
千云听完姐姐的叙述,冷静地分析道。
姐姐说道:
“其实那天是上级搞错了名单,负责清查的任务应该也是财务部的人来负责的;准确点说,那也不是什么清查,而是伪造。为了能让财务报表‘正常化’的手段。”
“我恐怕会被辞退;因为我并不是他们内部的人。可是再找一家新的企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姐姐说着说着便沉默了。接着撕下了桌上的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湿润的脸颊。
千云感到一阵恼火——
“难道说公司里已经给你下最后通牒了吗?”
“差不多吧。北野银行总行的石垣行长,也是参与公司交易的贵宾。今天查完账后,他脸色很不好地骂了我一顿。最后还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有点被他吓到了,就提前回家了。”
“这种没良心的公司,不去也罢——!!”
千云愤懑地喊着。姐姐穿着一件御寒的外套,满脸忧愁。
“……我明天就去辞职。至少和这家公司最后做个了断。”
深夜,千云左右扭动着身躯,辗转难眠。他苦恼着优秀、善良的姐姐总是被飞来的横祸所困扰。
如果短时间内姐姐没有工作,家里的经济条件恐怕会难以支撑;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自己辍学打工了。
他翻身起床,发现自己房间的门开了,而外面渗透着几点火光。
【……姐姐还没睡吗?】
千云扒拉几件衣服套在身上,走到房外——
姐姐坐在客厅的茶几旁,点着蜡烛。千云顺着温柔的灯火望去,泪痕还在。姐姐似乎又哭了。
不行。这样不行。
真的不想再看到姐姐哭泣的样子了——因为这样自己的心实在是太痛了。
“姐姐……你还好吗?”
姐姐眼皮一跳,看到了身后为自己披上外套的千云。姐姐快速地抹了抹眼眶,沙哑着说道:
“……我可没有哭哦…………这只是被一点烟熏到了而已。”
姐姐的眼神中有灯火的绚丽颜色,透彻着坚强的气韵。
千云难过地拍着姐姐的肩膀,说道:
“如果我能够出去打工的话,家里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吧……”
姐姐猛然睁开眼,接着将千云的手从肩膀拽下——
“不要胡说,千云。不管怎么样,你都绝对不能放弃学业……”
“可是……”
“没事的,我有办法。我会想办法撑过去的。”
姐姐呼了口气,像是释放压力一样捏了下鼻子。
接着她还是冲着自己做出了一个无比乐观的阳光式微笑,同时也露出了嘴下那颗黑色的小胎记——看到这个美丽的笑容的瞬间,千云产生了些许的愉悦感。
“……为什么,姐姐总是这么乐观呢?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能有这样温柔的表情呢……?”
千云笑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道。
姐姐温柔地说道:
“……我并不是魔术师,所以只会露出最真实的表情。当然也只会看到最真实的表情了。”
“……?”
“其实啊……千云,以前的你是最爱笑的。发自内心的、最可爱的表情。姐姐只是在模仿你,然后想尽力去保护你的这份笑容——虽然你看不见你的表情,不过姐姐我可是一直都看在眼里的哦。”
千云安心下来了。他吹灭了桌面上的蜡烛,劝说着自己的姐姐早些休息。
“等到我找到新的工作,资金稳定下来的时候,我就用我搜集到的证据把北野财团告翻——这也算是我们姐弟两的一点小小的报复了。”
姐姐笑着说出这个夜晚的最后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突然竟让千云感到略微的不安。他在黑夜中说道:
“……要不然,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不安是真实的。他不放心。
“……那怎么行啊,快睡吧。你明天还要去上学的吧?”
千云没有反驳,有些丧气地返回自己的卧室。
噩耗传来的前一分钟,千云还在学校。
当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时,似乎已经太晚了。
“本台通讯社消息——位于京都的北野财团公司门前、鹤伊兹十字大道与省道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轻型轿车与一台面包车相撞之后,直接冲向了路边正停留的公司职员队伍。”
“当前京都警署表示,该次交通事故造成了3人死亡、9人重伤,另有7人轻伤。肇事的轿车司机却并没有在这起交通事故中受伤。”
那个地址正是北野财团的总部、也就是姐姐今天去的地方……
手机上的消息不停地更新之中;然而自己所坐的出租车却依旧没能赶到案发现场——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了。
当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千云赶到京都时,警方已经封锁了车祸地点。
仅有几步之遥却无法跨越警示线的千云,疯狂地朝几具摆放着尸体的抬尸架望去。
“啊……”
千云挣扎着、浑身脱力地跪下了。
一具已经扭曲变形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抬尸架上。由于腹部大量出血,暴露出了满是凝固黑血的脏器与折断了的肋骨;而脸颊鼻尖向上的地方几乎全部都凹了下去,眼眶已经彻底烂掉,而脸颊骨与鼻骨上满是淤血,暴露在空气中;骨骼上沾满了夹杂着浑浊液体的黑色皮屑。
在鼻翼的下侧,完整的、能看得清楚的器官,就是那张微微张开的小嘴。而那颗不完美的胎记,微微地凸了出来。
“……我可没有哭哦…………这只是被一点烟熏到了而已。”
“……我并不是魔术师,所以只会露出最真实的表情。当然也只会看到最真实的表情了。”
“……那怎么行啊,快睡吧。你明天还要去上学的吧?”
姐姐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可是脚好像已经站不住了。全身都好重、好疼,简直喘不过气来。
脑袋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的头颅支撑着突出的眼眶,一直盯着那具血淋淋的、开始腐败的尸体。
姐姐。
为什么啊。
“姐姐————!!”
丧失理智的千云,一把拽开了那条碍事的警戒线——
“喂、这位同学……”“这里是不能进入的!——”
几名警察制住了千云灼热的躯体,将他带出了现场;然而控制住这名情绪及其激动的少年,似乎不是件易事。
“姐姐——————”
“姐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了控制的、极度痛苦的惨叫声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整个场面简直惨绝人寰。
不知过了多久。哭累了的千云倒在地上。
眼见着三具尸体被依次抬入了呜鸣着的警车之中。
“姐姐……”
“等等……等等啊…………”
“我叫你们停下————!!”
浑身虚弱的千云追了上去。在他的视线里,这里没有交通路线,没有警察,也没有规则。
千云看到的,只是那辆带走自己姐姐的车子。
“————嗡嗡嗡嗡嗡嗡……”
一辆轿车飞奔直向千云而来。
那个瞬间,千云耳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在刺耳的汽车轰鸣声在耳边呼啸的时候,千云感到了左臂产生了瞬间的剧痛——
接着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朝某个方向旋转着猛烈冲了出去;当腰部发出清脆的骨骼断裂声的时候,千云感到了如同被海水拍击般的疼痛呼啸着侵入全身。
渐渐地,疼痛控制不住了。头上有小虫子一样的东西在快速地向外侧爬着、扩张着。
全身都有虫子在爬。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的轻微的动作,只是加剧了疼痛感而已。
“喂……这里有个人被撞了!!”
“快叫救护车……”
“啊啊啊啊啊啊…………!!”
妇女的尖叫声,人群里惊恐的呼喊声。
声音……开始变小了。
逐渐什么也听不到了。
再怎么努力地想维持意识,似乎都是在做无用功。
大脑也随着触感一同麻木了……
……
千云突然注意到,在声音消失的一刹那,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身体轻飘飘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城镇、街道也……
有的只是像白雾一样,在空中流动着的颗粒物。
“……我,死了吗?”
死亡就是这种感觉吗?
感觉好像什么都没有,但是却出奇的放松。
只是有些昏昏欲睡的欲望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
困意从脑部扩散开来。即便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在这种异常的状态下,还是精神点比较好。他发觉自己说话的时候,嘴唇并没有动。
可是明明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可恶……能起来吗?”“能动吗?”
反复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千云终于明白了什么。自己听见的只是脑海里发出的声音而已。很清晰,但并不是平时自己发出的声音。
身体也是,进入了这个状态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
“我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段沉默之后,眼前出现了一道带着圣洁气息的白光——
是一面镜子。镜子里照映的,正是一具已经残破不堪的躯体。如果不是那头金发,千云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人是自己。
被淤血沁透了半个头颅,双眼眶的位置已经成了一堆烂肉;左臂已经完全断裂,腰部被几根钢筋完全穿透;两条腿扭曲成了几节,露出了阴森的骨趾。全身几乎都是由皮脂与鲜血染红了的,显得异常的冰冷、恐惧。
【那就是……我吗?】
从旁人的角度感觉,自己应该是死的很彻底、不能再救过来了的样子吧。
千云感叹了一句。
“簌簌簌簌簌簌————”
像低沉的温泉流水一样的声音划过耳边的时候,镜子已经不见了。
“……呼————”
千云意识到,头顶的后方,有人在看着自己。
这个人在观察着,肉体已经如同垃圾一样的东西。
“……能告诉我,我在哪里吗?”
沉默了许久,千云终于发问了。即便是仅存于大脑里的声音,千云认为对方也是能听得到的。
“…………”
“……你觉得呢?”
那是个少女的声音。声音略显缓慢,但却能够让人体会到冷彻与圣洁般的气息。
“……我该不会是在天国吧?”
“……你在一个你本不应该在的位置。原本我们的对话也是多余的。”
少女的声音开始靠近了自己——千云逐渐能看到这个人的脚底了。
“……你的姐姐已经死了——这是不可争辩、无法挽救的事实。”
提起姐姐,千云感到心口处好像被刀子穿透了一样,疯狂的疼痛感压迫了他的胸口。
“但似乎你对于这件事无法接受……是吗?”
这道冷彻的声音,在确认千云的反应。她明白对于他而言,这些话语意味着什么。
千云大口地开始喘气,节奏越来越快——
“闭嘴————!!!”
那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养育了自己,成为了自己的希望,给自己阴暗的世界带来光的人。
她是自己的一切。任何人对她无足轻重的评价,都是对她的亵渎。
“……姐姐…………不会的、怎么会……她不会死的…………”
“不会的…………”
“…………”
少女没有反驳,而是慢慢地挥了挥手,圣洁的金色图腾在空中漂浮着,发出冷淡的呜鸣声——
“这里是你的另一个意识世界,而这里的时间、空间都与外界无关。你甚至可以永远存在于这个地方——按理来说,在你出车祸之后,你的身体机能已经不足以支撑你活下去了。”
千云有些喊累了,他沙哑地转了个视线,望着头上的人——
“‘另一个’……那是什么?”
“也就是‘谛阿厄’力量在灵魂力量波动时,受到吸引所产生的第二意识节点。简单点来说,你已经处于濒死状态,但是意识在被‘谛阿厄’能量影响的一瞬间,你的一切存在都跑入的另一个维度控制区。而这些都是在现实中一瞬间发生的事。”
听到这些宛如另一个世界的话语,千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
千云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没错的话,这个人的意思是自己并没有死。
“那么…………我现在有什么选择吗?或者说…………”
少女弯下腰,脸颊靠近了千云的视线。
那是一张如美玉一般纯洁无垢的脸,仿佛充盈着所有痛苦的、冰晶一般冰冷而又完美的美丽。
“你可以选择立刻死去——如果你同意了的话,我就不再出现在这里,而你也会永远地陷入沉睡……”
“或者……以另一种姿态苟活于世。”
千云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是什么?”
“……接受那些影响了你灵魂的力量·【谛阿厄】,成为Knight。”
【Knight。】
少女说出的这个词,深深的引起了千云的兴趣。
“……Knight?”
“Knight是毁灭的力量。接受了那力量的时候,也就等同于不再是人类了……”
“【谛阿厄】之所以会选中你,是因为你的强烈感情触动了谛阿厄存在的某个空间奇点;这也是我们见面的原因。”
少女站起身来。她口中所说的‘力量’恐怕,远远和自己想象的不是一个级别。单单是从少女的寒冷的气场中,就能大概判断出来。在千云眼中,她的脸与身体愈加模糊不清。
千云冷静地深思了一会儿,似乎想从少女的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那么……Knight有复活人类的力量吗?”
少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没有。骑士所拥有的,只是【破坏的力量】而已。”
千云已经冷静了许多。但是对于少女的话,还是有着很多的疑惑——
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有Knight这种东西?
【谛阿厄】到底是什么?
少女打断了他的思考,说道: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带上现实的沉重枷锁,成为力量的化身;还是就这样归于永眠?”
千云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小了,仿佛在确认什么——
“姐姐她……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
少女没有说话。她不会再重复第二遍。
千云已经明白了。如果逝去的光芒不能够追求回来的话,那么就让世界成为追忆那道光的相册比较好……
“让我成为你说的Knight。我要复仇。”
“……我知道了。”
少女将身体跪坐在千云脑后,接着抬起他那具沦为残骸的身体,将头部压在自己的的双腿上——
两个人的脸已经靠的非常近了。千云的眼中,看见的是一个留着疏松短发,白皙而美丽的倒着的脸庞。
“能告诉我吗……你是谁?”
“……【天使】。这是我的代号。”
少女波澜不惊的脸颊中,似乎也流淌着悲伤的气息。
【天使吗……好像真的是呢…………】
“好了,不要说话了。仪式就要开始了。”
少女的脸庞越来越近。几乎近到两个人的鼻尖都能碰到的位置。
“尾长谷千云————”
“许汝之愿,在死亡彼端之上,接受谛阿厄之力,成为【骑士】·【魔方】”
“【骑士】之力,并非善缘;力非汝力,乃界之志;无情之日,乃为狂道…………”
说完,少女将嘴唇轻轻地印在了千云的双唇之上……
一瞬间,这个千云能够意识到的世界开始强行地发生了波动,仿佛能够体会到的一切都在破碎、震荡一般……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天使短短的接吻之后,千云的身体发生了急速的变化。
周围的一切都化成了长长的针状物,疯狂地涌入了千云的身体……
涌动的能量仿佛注入到身体的水流一般,拥有着活跃的生命力;身体开始有清楚的痛感,然而在能量的驱动下,扭曲的身体在逐渐恢复原貌——
漂浮在空中的金色图腾在剧烈地抖动,接着凝聚在一起旋转着……
最后,那东西变成了一块刻满了匈牙利卢恩式字母图案的方形石块,其中心是半枚带着柔滑光泽的黑色水晶,在表层的边界还镶嵌着纯白色的瓷边。
“好了,我的使命……完成了…………”
少女站了起来,慢慢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千云感觉到了无比强大的力量,仿佛自己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一样……
“现在的我,就是…………”
“……【骑士】·【魔方】吗…………”
印章仿佛在接受召唤一样,飞到千云的身边——
“这是……”
千云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流动的血像是被换了一样——简直是无比清凉、沉静的放松状态。身体接触空气的感觉竟然出奇的舒服。
“噫、啊啊啊啊啊啊————!!”
“……那、那是什么啊?!”“怪物——!!”
靠近了千云的妇女、男人以及孩子全部都惊叫着,仿佛像是看见了恶鬼一般地,脸庞都整个扭曲地耷拉着……
【好吵啊。】
【……总之先赶紧离开这里吧。】
如同神境一般的经历之后,现实的一切仿佛都有些不真实了。刚刚那名白发少女的轻吻的触感,仿佛还留在自己的唇边。
【那些……都是真的吗……?】
千云拍拍身后的灰尘,准备从地上站起来;下意识地头部轻微抽痛,让他不禁扶了下额头——
然而令千云感到诧异的是,自己摸到的是坚硬的、凹凸不平的硬质物。
这是什么?
脸上是戴了什么东西吗?
千云尝试着双手将这块“面具”取下;然而非常诡异的是,无论怎么拿捏,这块颇有重量的异状物似乎牢牢地粘在脸上一样,根本拿不下来。
身旁的带着小孩子的妇女已经开始溃逃;而其余的人们则是在窃窃私语中,取出了手机。他们恐惧的目光针对的对象似乎就是自己。
千云感到对身旁的一切产生厌倦感。他回头向某个方向跑去……
“噔噔噔…………”
心急如焚的千云忽略了脚下沉重的脚步声。此时的他,只想先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整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
【要是能立刻就回家就好了……】
回忆到自己家中的情景时,千云的脑海中仿佛飘过了一道特殊的电子信息一般,带着蓝色光芒的丝线从自己面前出现了——
“啊……”
【这些能量——是刚刚脑中凝聚着的东西,难道……是自己的一部分吗…………】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带上现实的枷锁,成为力量的化身;还是就这样归于永眠?”
少女的话还徘徊在他的新鲜的记忆里。千云似乎明白了,现在的自己与以前不同,拥有了这股名为【骑士】的力量——而且还是按自己的意志操控的。
回过神来,千云脚下一凉,这股包含着蓝色光芒的细线围成了细细密密的光圈,将自己包裹起来……
千云抬起头,看着这股在散发力量的神秘空间;与此同时,他很清晰地能感受到身体的能量像血液流动般地从身体里逐渐流失……
当蓝色的光圈如帷幕一般降下时,眼前变成了一个干净的房间主厅……
这太熟悉了。走近了拾起了在茶几上的半根断烛,千云眼睛惊讶地睁大了。
“我……回家了…………”
手中蜡烛的香味是何等的逼真。这决不可能是梦。
千云站起身,发觉到眼中主厅的高度相比以前至少矮了20公分。
“……我长高了吗?”
当“哐啷哐啷”的脚步声传到镜子面前时,千云彻底惊呆了。
自己意识操控的身体,完全不是以前的那个样子。
脸上是一副由黑、红、白混合而成的小丑面具。面具的嘴部犹如沾了血一般,在深红与黑色的烘托,与深深向上凹起的笑痕搭配下,产生了阴森、嗜血的恐怖气息;
身上穿着的是带着深紫色的西装,关节部位全部都是西洋式的银边细铠,糅合了伯爵一般的贵族气质;
腰上紧紧缠绕着诸多道具口袋和方形匣子,在腰间排成一圈,完美整洁又严丝合缝;脚上则是镶嵌着金丝的铁制战靴。
这个样子与其说是一名战士,倒不如说是一个诡异的魔装术士。
【怪不得会把人吓成那个样子,这张面具……确实有些恐怖啊…………】
千云敲了敲面具,其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继续尝试着将脸上恐怖的面具取下,但是依旧是徒劳;当他加大力度狠拽时,脸皮竟然产生了丝丝痛感……
这并不是什么面具;这就是自己现在的脸。
“呼~~难道我就不能变回去了吗?!”
焦躁的千云在无人的梳妆间了空喊了一句。紧接着,那道蓝色的空间再次出现,将自己包裹起来……
帷幕落下之时,镜子上出现的是一个长着金黄色头发的高中生。
虽然衣服在出车祸后已然破碎,但是所幸身体是健全、完好的。
重获新生了。
千云对着自己说。他现在完全不想去学校,只想为自己的奇遇好好感慨一下;同时他产生了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卡在思维深处,想不起来了的感觉。
算了,先不管了。他缓缓地走出梳妆间,一头倒在沙发上——
“啊~~该怎么和姐姐说呢……出了车祸还意外地活下来,拥有了瞬间转移能力什么的……”
他笑嘻嘻地自言自语着。但是瞬间,他的笑脸便凝固住了。渐渐地,那副脸庞转化为悲伤。
他金黄色的头发,一点一点漫上了银白色的悲伤颜色……
“……姐姐…………”
少年冲了出去。和姐姐相比,Knight什么的…………
“……Knight有复活人类的力量吗?”
“没有。骑士所拥有的,只是【破坏的力量】而已。”
……
这句话像一颗巨石一样,重重地压在少年的心脏上,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白发少年在床上咿呀地嘟囔着梦话。最终,他在床上惊醒了。
“呼~呼~”
枕头早已被汗水沁透。
少年从床上爬了起来。在梦里,千云这个名字每次被姐姐叫着,都是那么的舒服,仿佛在暖炉旁边一样温暖。
“又是……那时候的事吗…………”
千云自言自语着,如傀儡般走向了梳妆间。
镜子里的白发少年,简直是另一个人。无论他是谁,都不可能是以前的尾长谷千云了。发色从充满朝气的金黄色,化为凄惨如雪的银白色。
穿好了那套沉默冷酷的西装行头后,千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产生光亮的骑士印章——
“……现在的我就是【骑士】·【Rubikscube】。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