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格洛克18C那特制的弹鼓装填完毕后,阿道夫熟练地将爱枪抵在下巴的位置上。
饮弹自尽的痛快胜过被怪物挟制的无尽折磨。如是想着,他在扣动扳机的前一秒同时闭上双眼。
只是,在一刹那——
“以一死求得心安…………说到底也只是自我逃避罢了。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什么也没能改变……”
手指的动作停顿下来。仿佛是悔悟了罪过一般,他看着手里的擦得发亮的枪支,陷入沉思。
……
幼儿的记事初始,家门外时不时会有震耳欲聋的枪炮声。
南非的边角地域战争不断,军火贩子在政府和**军间周转着赚得盆满钵满。
父亲死于疟疾,两个弟弟死于饥荒和战乱。在没有任何希望的贫瘠之地,还没成年的阿道夫被迫加入了**军、成了少年兵。习惯了一边嗑药一边杀人的生存方式,只是为了活下去。
活着的时间越来越久,杀人也越来越多。他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战斗的真实价值就是用各种手段来变强,无所不用其极罢了。
武器、情报、甚至是自己的同伴……都是能够换来强大能力与经验的筹码。杀死的人越多,经验就越丰富、越能保护好自己。
从数不清的战场上杀死完全不认识的人,再全身而退换取报酬,辗转十几个国家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然而,在某次行动中因同伴背叛而陷入濒死的绝境。突出重围后,阿道夫陷入了冗长的昏迷期;从重伤状态缓缓恢复至可以下地行走,足足花了有三个月。
养伤的所在地是南非莱拉索托的日资医院。虽然周边地区每天都有人死去,但居然还有这种据点可以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
对新环境里新奇无比的事物,阿道夫既陌生又兴奋。护士们多是日本的年轻女孩们,当她们用听不懂的话向自己打招呼时,但脸总会害臊似地摆向另一边。
那些孩子应该是在一个没有枪炮声的地方,一个和平的地方长大吧。越是在这些平静的地方沉沦,就越是迷茫。
战斗的意愿变得模糊不清。阿道夫终于厌倦了雇佣兵的生活。
认识的老伙计们也相继重伤、死去;总部从故乡那里抓来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小孩,为生计所迫他们很快久会成为新的少年兵。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停止了残酷环境的斗争、以普通人的身份活着,竟成为一份高攀不到的奢侈。等到他准备放下拿枪的手的时候,震惊地发现自己已是个颓废的中年人了。
他起了一个念头——
退役后离开这个国家。找一个零活,工钱对付平时开销,有一间便宜的公寓……这就足够了。杂志上那些为退役军人的待遇愤愤不平的,应该都不是士兵本人的看法。
在战场上,生命还不如子弹值钱。从战场这个炼狱逃出来的瞬间,应该就没有欲望了吧。活着就是最好的愿望。
他终于金盆洗手,在日本的某个县区定居了,并且通过一点关系找了个机械厂的活计。某一天,超额完成了车间的生产工作,他被上级褒奖提前下了班。
可能是想努力感受一下和平时代的生活,他来到公寓附近了一家小咖啡馆。
“欢迎光临——”
吧台的年轻女孩充满热情地喊了一句。店里并没有几位客人。这样很好,静谧的环境可以净化一下被枪炮翻滚蹂躏过的心吧。
阿道夫点了一杯黑咖啡和一块芝士蛋糕。
即使是黑咖啡,在和平生活应该也是充满滋味的吧。
“您的黑咖啡,还有芝士蛋糕。”
一个怯弱的年轻服务生走了过来,将咖啡和甜品摆到桌上。
“谢谢。”
阿道夫只尝了一口黑咖啡,就难过的直摇头——简直比中国的中药还要难喝的许多,又苦又涩。舌头受到了摧残,简直都失去喝东西的欲望了。
“军用水壶里的可比玩意好喝多了。”
阿道夫伸出舌头吐槽道。即便没有同伴听他说话,他也感到很满足了。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递了一杯咖啡上来——
“请用。”
阿道夫略显疑惑地看着拿着咖啡的人。这个人并不是服务生,穿着黑色大衣和礼帽,看上去像个魔术师。
他微微弯腰行礼,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请不要误会,这是我请您的。这家店我也常来,我实在是不想因客人的独特品味而失去了对这家店美味咖啡的第一印象。”
魔术师彬彬有礼地微鞠一躬。
阿道夫怀着疑问喝下了这杯咖啡,同时仔细地看着那张被礼帽压得几乎看不到脸的可疑面孔。
凭借他的直觉,他认为眼前的只可能是一个破坏他和平生活的可疑分子。
魔术师露出了一只带有笑意的眼睛,坐在了他的对面——
“……佐藤·阿道夫·刃一郎,男,39岁,德日混血,参加过科维、伊克以及沙特阿伯等区域的边境战争共计29次;实战经验丰富且委托达成率极高,曾分别隶属于多家雇佣兵组织……”
还没等到这个人说完,阿道夫便一把拉住了他的领带,恶狠狠地将他扯了起来。
“……你想怎么样?”
阿道夫问着,脖子上的青筋似乎都因愤怒暴起了。
几句平淡无奇的话,勾起了阿道夫的满腔怒火。
然而,这时他注意到一旁的男服务生向自己的座位走来。出于不想在公共场合的想法,阿道夫放开了紧紧拽住西服的手,一下子瘫坐在位子上。
“这位客人,请不要给其他的客人带来困扰……”反正肯定又是这种话之类的吧。阿道夫如此想着,接着厌恶地瞪了一眼眼前的黑衣人。
然而,令他深感奇怪的是,服务生竟然旁若无人地取走了桌上的剩咖啡和蛋糕。
“真浪费啊……蛋糕明明根本就没有动过嘛…………”
吧台的少女好奇地眨眨眼,说道:
“好奇怪……刚才一转眼,两个客人就不见了;他们走的也太匆忙了吧?”
“……难道是幽灵?那边的两名客人…………”男服务生有些脸色难看地和吧台少女开着玩笑。
阿道夫惊奇地看着两名交谈着的服务生。接着向他们呼喊着并高扬起胳膊来——
“喂——怎么回事?!”
即便他再怎么叫喊,似乎也并没有引起服务生们的注意。旁边的几名客人也并没有因为这个发着噪音的喇叭发出半点抱怨,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
简直就如同自己消失在了这个空间一样。
当他想站起、离开这家匪夷所思的店的时候,脚下突然传来了一阵被烈火燃烧的剧烈痛感——
“好痛——!”
在脚底盘旋着的并不是火焰,而是迸发着蓝色光芒的跃动式光圈。仿佛自己已经被囚禁在了这条椅子所处的范围之中。
“那么,现在能冷静下来了吗——阿道夫先生?”
魔术师整理了一下自己皱皱巴巴的领带,接着露出了帽檐下深怀憎恨与杀意的白金色瞳孔——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实验品的一部分了——当然,我没打算征求你的意见。”
“……为什么,他们看不到我?”
“还没注意到吗?自从我坐在这里的一刻开始,我的能力——【远景魔术】就已经发动了。在他们的所有感官里,我们所在的区域成为被剥夺了视觉与听觉存在的维度空间……”
那是什么?
从对方的举动和现场的行为来判断,这个人应该没有说谎。
“你到底是什么人……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突然,阿道夫感到一阵猛烈的晕眩,在口齿不清的情况下,他不得不瘫坐在椅子上;他意识到,刚刚喝的咖啡里可能掺了一些药物……
“……是氧化亚氮……吗…………”
阿道夫呻吟着,接着眼前一黑,倒在了桌面上。冷汗顺着他的脖颈后侧一点点滑下来。
当阿道夫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昏暗的开阔空间。
垃圾的腐臭味刺激着他的味觉,而周围是带着异味的烂泥和腐坏变质的塑料垃圾所堆砌成的矮墙。
“……唔……呕…………”
阿道夫扶着自己的脑袋,忍受着脑壳中的铜锣般的响动,捂着嘴一步一步地扶着焦黑色的石砖墙向前蠕动着。脚似乎根本不听使唤,即便怎么努力也无法走太远。
可以看到的是十分肮脏的低矮建筑物,以及被大块的黑色塑料布包裹着的施粥棚以及凉亭。
完全不清楚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只是从现在的卫生条件和周围的状况可以判断出,这里应该是某个贫民窟的垃圾站。
阿道夫翻了下自己身上的所有口袋,在颤抖的手指一通乱翻之下,终于找到了一台的老式翻盖手机。
“妈的……!”
他愤怒地将手机摔在地上,手机的屏幕被摔了个稀巴烂,翻盖位置彻底脱离出手机本体。
那台手机的电池早已被取走,换成了一块画着鬼脸小丑的橡皮。
正当阿道夫感到焦躁不安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三个高耸瘦弱的身影。
“那个……请问这里是哪里?”
终于在贫民窟见到人了,阿道夫有些激动地向前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哈……?”
“啧……没想到啊。”
“你这家伙居然还敢在我们面前出现啊……”
那是三个染了鲜艳颜色的头发的小混混。当看清楚了他们的面容的时候,阿道夫几乎惊讶的喊出声来——
“你们是……【血鹰】里的……!!”
几个年轻人曾经临时地担任过自己的部下。最后一次任务是中东某地区的后卫,在那之后便失去联系了。确切的说,自己曾经的部下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孩子。一队人马三十来人、如今活下来的,可能只有这几个了……
阿道夫咽了口口水,飞速地转身、想逃离这个地方;然而由于身体的麻醉药药效并没有彻底消失,他很快被三个年轻人包围起来。
“……【作战任务等级低,生还率90%,拥有国际二等雇佣兵待遇】……这就是你的同僚劝说我和我的同伴入雇佣兵这碗饭时说的话。可惜……”
染成了金黄色头发的青年无奈地摇了摇头。阿道夫注意到,他的右臂裹着一层厚厚的石膏,被绷带毫无力量地挂在胸前。
他靠近了阿道夫的脸颊,侧着脸阴森森地说道:
“……可惜剩下我们三个了。如果已经下地狱的他们知道,【你是个正儿八经的特种兵而不是个临时工的话】你猜他们会怎么对付你?”
他的嘴里含着怨恨的利刃。阿道夫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身份竟然被揭穿了。
那时,由于的上级命令急于开展兵源,同伴曾替自己联系了日资工厂的极道。发现那些被招募来的是年轻人的时候,即使后悔也晚了。
在陷入重围之时,身手矫健的他可以躲过成排的子弹扫射和火箭筒的狙击,但是……
雇佣兵都是为了钱才会参加战争的。这些没有太多实战经验的黑道青年也是一样。最后这些人就再也没能回关东。
“喂————你他妈的说点什么啊,混蛋!!”
黄发的青年单手扯住了阿道夫的衣领,眼睛泛着凶狠的红光拼命地喊着。
“好了——好了————”
一阵庞大的威压气场从半空中飘过,黄发青年下意识地放开了手;随着话语的结束,几道幽蓝色的如同绸布般的流动性屏障将几个人围绕着包裹起来……
“该死……怪事越来越多了……!”
阿道夫奋力挣扎着,但是这道力量似乎无法抵抗,在身体上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
“噗噗噗噗噗————”
当绸布像碎裂的豆制品一般在身上突然爆响、消失时,阿道夫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拘束在一台巨大的方形金属铁架内部;他的手、脚都分别被下了手铐和脚镣,腰部也被粗壮的金属铁环固定住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就简直是法庭上的被告席一样。阿道夫怒吼一声,试图一口气从这个牢笼中挣脱;在身经百战的特种兵的眼里,这种拘束道具简直和玩具无异。
手臂上的肌肉“嘭”地一声胀起,在青筋肿胀的一瞬间,巨大的拉力从手腕处冲出——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手铐的连接处丝毫未损。
阿道夫喘着粗气,看着面前在铁笼中挣扎着的几个人,与自己的状态大同小异。
“……是那个奇怪的家伙吗…………”
阿道夫的头部闪过一阵抽痛。他终于回忆起了在咖啡馆见面的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白发少年,犹如使用了特效手法一般,突然从几人中间出现。
还没等阿道夫说话,其余的几人立刻焦急地嚎叫着:
“喂——你在做什么?快点把老子放开——”
“是你把我们叫到这里来的吧?!到底是要做什么?”
白发少年仿佛是走到了舞台中央一般,在几人之间走动了一会儿,接着清清嗓子,说道:
“……鄙人是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超能力者。由于不知道我的力量会对世界产生多大的影响,所以我需要有人能够作为替补品、使用我的一部分力量以作为我的观察实验对象;啊,从魔术师的角度来讲,就是正式魔术表演之前的练习了。”
这声音听上去略显稚嫩,但是却渗透着一股狂傲不羁的阴冷。
年轻人们一听,几双眼睛互相瞅了一番——
“啊哈哈哈哈哈哈————”
“白痴啊……这个人——”
“是个家里蹲加二次元控吧……哈哈哈哈————!!”
面对刺耳的嘲笑声,少年毫不动摇。他从侧口袋中掏出了半快带着黑色水晶,以及镶嵌着纯白色的瓷边的印章石块。
“那是……什么东西?……”
阿道夫看着那块标示着字符的、异常诡异的石块,预感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
少年将那块东西塞到了金黄色头发青年的胸口。青年嬉笑着的表情转瞬发生了变化——
“啊啊啊啊啊啊————好烫啊、烫、烫死我了————!!”
印章紧紧地吸附在这个人的胸口,很快,皮肤在高温的灼烧下发出了紫红色的刺眼光芒——
“呜嗷嗷嗷嗷嗷…………”
青年的嘶鸣声渐渐变得有气无力。
阿道夫离金发青年的距离很近。汗水不受控制地顺着额头淌下,鼻子很明显地闻到了难闻的肉腥味。
印章像发怒了一般,开始钻入被烫成肉泥的胸腹之中;随着已经碳化的皮脂、淤血已经应景被毁坏的脏器深色液体的大量流淌,金发少年嘶哑着低垂下了头颅、两只瞪红了的眼球向外凸出了一半。
他的胸口被烧出了一个半径约为两英寸的焦洞。一旁的两个年轻人早已经惊呆了,其中红发青年早已失禁,裤子竟湿了半边。
阿道夫喘着粗气看完了整场酷刑。最后,他颤抖地向黄发青年喊道:
“喂、喂……秋山?你……”
这个名为秋山的青年再也没有了气息。他身后的两名青年俊也、宏二,像两只被驯服的猴子一样,双眼充满了木讷与绝望。
“秋山————!!”
阿道夫拼命地晃动着这个该死的铁制牢笼;然而令他感到诧异的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脱身。
“……啊,果然普通人承受不了吗…………”
白发少年没有半点恐惧或是自责之情,只是满足地点点头。
“那么,再试一次……”
“……让我来吧。”
阿道夫在少年做出选择之时,低沉地打断了他。少年好奇地向他看去。
“……你是想找一个能够使用那股力量的人对吧?那么我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在战场上我早就死了好几次了。比起那些没什么战斗力的小鬼,我最拥有控制那东西的资格。”
少年轻蔑地一笑,说道:
“……哼,就为了那些不理解你的小鬼出头?”
看样子,有关自己的情报,这个人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阿道夫不再说话,将头别再一边——
【如果能够让他们多活一分钟,也算稍微赎罪了吧……】
他正想着,胸口便传来了一阵火烫的疼痛……
“那之后都过去多久了……”
回忆着往事、身心俱疲的阿道夫,拉了下手上轻机枪的枪栓。按照那个人的指示,马上又会有新的队伍成为实验对象。而他至少要先训练下这些新的雇佣兵。
看着镜子中的穿着防弹服和弹夹、全副武装的自己,默默地垂下了头……
【在成为这东西的临时宿主后,就无法抗拒其主人的命令了啊……】
他对此深信不疑。
“咚咚!!——”
公寓的大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
在兰薐私立中学,标示着中学部·一年B组学牌的教室,依旧像往常一般平静。
与全年段综合成绩排名最高的A组精英班级相比,其他组的班级依旧处于学风怡然的悠然状态。
而中学生们的下课休息时间,往往是他们在学校一天最活跃的时刻。
玉子似乎有些疲倦,轻声地打着哈欠,倒在课桌边上。玉子的亲友——遥有些为难地走到玉子身旁,侧身询问道:
“那个……玉子酱?”
“嗯?”玉子睁开了惺忪的红瞳,与眼眶下的淡黑色眼圈比较之下显得更加娇柔。
“刚刚的国语课笔记,我好像写的不太完整;能借一下你的笔记吗?”
“可是,我还没学会日文……你能看清吗?”
“没事,玉子的字我都能看懂的。”
玉子胡乱地翻了下桌面上的一堆书本,在其中抽出一本来——
“……拿去用吧。我有点困了,要再睡一会儿…………”
“嗯……谢谢。”
遥接下笔记,翻到了最新的一页篇章——
玉子的字就像是用垂死的蚯蚓拼成的半成品,只能成形至勉强能看清的地步。只见在歪歪扭扭、字迹潦草的日文下方,附注了一堆特殊的标语:
【姐姐……好累啊…………】
【这样下去一整晚都睡不了了…………】
【这个……只有这个不行…………】
【这样那样地做过之后……就能成为像姐姐一样的大人了吗…………】
“噗————”
脸庞的嫩红色一直感染到脖子根部;遥似乎觉得自己的脑袋在发着“嗡嗡”的电器震动声……
“玉子的姐姐……到底做了什么大人的事情啊————?!”
遥一改之前的文雅态度,慌张地叫喊着。
夜晚的特训开始后,玉子都是在兴奋与疲劳中度过的。这里的夜晚的特训并没有别的意思。
到了晚饭时间,龙一接到了一条未知对象发来的短信。她紧张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击了几下,接着将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特训要开始了,跟我走。”
“欸……太好了——————!”
龙一一句简单的话,把正在打扫房间的玉子叫了过来——
没想到的是,一直期盼着的训练场所,居然就在自己所居住的公寓的上一层。
“……就是这里了。平时看上去都是但是这几个房间都是连在一起的,整体面积还是足够用的……”
龙一用手指指了下6层的607与右侧的几个房间,接着拿出了钥匙。
开启了大门旁边的灯光开关后,刺眼的白光将。当进入607号房间时,玉子第一时间感到了深刻的不协调:
这是一个非常宽阔的大房间,但完全不是平时的公寓住宅构造。由几条明显的划线标识的训练区域在坚硬粗糙的水泥地面之上。
玉子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我们的上一层居然是这个样子的?这个是怎么置办出来的?”
“这层楼曾是一个大型剑道会场,在我租下后就改造成个人专用的训练道场了。当然了,这里的真实情况公寓管理员是完全不知道的。”
“等等、等等——姐姐你成为杀手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那这个地方……到底存在多久了?”
“……大约有13年了吧。”
“不是吧……这么大的场地、只是一年就至少要几十万的租金??”
玉子几乎叫出了声,数秒之后,她发现自己搞错了吐槽的方向——
“问题不在那里…………难道说姐姐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名杀手了?!!”
龙一对此毫不介意。对于已经参加了十几年危险的杀手工作的她而言,其资产早已达到富可敌国的地步了。
“……比起那个,你要好好记住:这里是绝对秘密的场所。作为你在这里训练的代价,记得每次结束后把这里打扫干净。”
“欸————”
玉子有些失望地哼了一声,接着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训练场。
和会场主人所描述的一样,这里看上去已经许久没有人活动的迹象了。
无论是地面还是各种操作器材,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由电网围成的方形场地是一个足够五人同时射击使用的训练场,在场地的侧翼挂满了各种型号、形状各异的长短枪支;在紧邻训练场边上的则是一个犹如剑道馆的地方,地上是非常标准的是标准的实木地板,而这片区域的斜侧方角落泽摆放着各种练习用木剑、防护用具以及木屐;比较不起眼的一片区域是一个类似健身房的场地,几台破旧的健步机、跑步机以及杠铃举重床之类的。
最后的一片区域,则是一个什么东西都没有的空白区。光秃秃的水泥石地上有很多明显的伤痕。
玉子观察着这片空荡荡的场地,拽了拽龙一的袖口,问道:
“姐姐……这里曾经有过什么东西,是吗?”
龙一有些迟疑,但还是说了出来:
“……那里是没有可替换东西的地方,仅此而已。”
玉子皱了皱眉头,直面着龙一的面孔;很明显,姐姐还是有事情隐瞒着。
龙一的眼神变得甚为冰冷恐惧。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真的想知道吗?”
玉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个地方是用来做忍受拷问的训练的。杀手这种东西,面对什么样的拷问都不能吐露情报。”
“拷、拷问……?”
“还有,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替换过———以前的极道训练并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的,会有很多夸张、多余的物品。每天都有人在这里训练到吐血、崩溃……死亡。在黑道里和我同期的很多人都死在这儿了。”
玉子感到心脏“咯噔”地跳了一下,接着脸色惨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来到这里之前的兴奋与期待,转瞬之间彻底消遁。
“那……那我也…………”
她好像小声地说着什么,但是龙一根本听不清。她蹲在玉子身前,深邃的眼睛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
“……但是这里已经没有那些东西了。你现在要学会的事仅仅是自保,而不是练习如何杀人。”
玉子的眼神终于不再被恐惧所占据。她点点头,说道:
“那这么说……我不就是个半桶水杀手了吗?”
“半桶水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我的训练可是很严格的。你能接受得了吗??”
龙一严肃地喊着,被长发遮掩着的昏暗目光冰冷地、刺激着玉子打了个冷战。
“是…………是!!”
半个小时后,玉子为自己之前的感动感到深深的懊悔。
“为什么我的第一个训练、竟然就是打扫这个场地啊?!!”
玉子不甘心地喊叫着;同时双手正拿着蘸着水的长杆拖布,在场地前后来回拖动地面——
龙一跪坐在剑道馆的榻榻米上,悠哉地泡着咖啡,尝了一口说道:
“……所以说不是打扫,是还原。隐藏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也是很重要的作业;如果时间到了还没能完成的话,就罚你喝一杯‘这个’好了。”
玉子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看着不远处的龙一,似乎在那杯中冒着膨胀泡泡的浓色饮料中看到了什么……
“骗人的吧………难道是那个‘喝下去就能够成为大人的液体’吗?!”
那就是……完全没加入任何糖精与牛奶的、最纯正的黑咖啡。
又过了半个小时后,玉子依旧没能完成作业。
“……喝吧。”龙一的语气很残忍。
“这样下去一整晚都睡不了了…………”
“这个……只有这个不行…………”
玉子的娇喘一般的反抗是无效的。
“吨吨吨~~~嗝——吨吨吨~~~”
随着温热的液体划过自己的喉咙之后,简直连神经都已经被融化掉了……
“喝了这个之后……就能成为像姐姐一样的大人了吗…………”
玉子的持续不断的悲鸣,在喝掉一整杯黑咖啡后,也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睡眼惺忪的国语课上。由于脑海里全部是那杯罪恶的液体,所以笔记上的内容记录的也都是当晚发生的事情。
这次的午休时间,玉子出奇地没有去给高中生学区送便当。玉子和遥像往常一样,将桌子拼在一起吃午饭。
“没有——谁会去给姐姐送便当啊……?!”
玉子咬了一口便当里的章鱼烧,大声地向桌子对面的遥抱怨着:
“……昨天姐姐那样的折磨我……还让我整晚都在做什么奇怪的训练……把我弄得既兴奋又奇怪的……最后还给我硬灌了很苦很难喝的东西…………!!”
“……我才不会给她送便当呢!!”
遥突然感到食欲锐减。并不是因为玉子的抱怨,而是因为玉子说的内容实在是太让人在意了。看上去简直就是处于热恋中的少女在傲娇地抱怨对方的过激玩法一样。
“不行不行——我在想什么啊……”
遥红着脸猛烈地摇了摇头。一名竖着棕红色短发的少女手里提着着便当盒子的包裹,从两人身边快速地走过。
是绫濑亚美。
“……亚美酱,一起吃午饭吧?”
遥像平时一样发出邀请。
亚美似乎受到了惊吓,身体微微地颤了一下。她转过头,语气急促地回应着:
“抱歉纪野同学、下次吧……淳君今天还是没来,我要请假去他家里探病。抱歉了。”
亚美含糊应答着,接着视线飘忽不定地带着便当包离开了班级。遥似乎从她的眼眶下的位置上看到了淡红色的长条痕迹。
“亚美酱是要去探病吗……”看着亚美急匆匆的身影,玉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支支吾吾地说道:
“其实,我听到过亚美的班级里的人说过的……关于她的事…………”
“……亚美酱?她怎么了?”
“什么【世界】的…………啊,不是、不是的——她好像是个很厉害的【偶像】对吧,就是在电视里唱歌跳舞的少女们;不过,亚美酱有点不可思议,只有唱歌时一直在哭哭泣……”
玉子险些说漏了嘴————那是在姐姐的电脑里无意中发现的、似乎是拥有特殊才能的人类的情报。亚美的名字很难认,因此是通过她那头棕红发色及萝莉脸判断认出的。关于这些,姐姐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学校里透露。
“那并不是特殊的表演吧,只是……DARKSIREN所在的合唱部前不久解散,有关亚美酱的各种负面新闻也层出不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有点没太明白,这和她哭泣什么的有关系吗?”
遥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
“我也只是听说过——在过去的演出她也会出现这种症状,除了影响观感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在前一个月时候拒绝了电视台的某个交易,陆续的丑闻就相继抢上热点了。现在,连学校里都有人私下里给她起了【雨姬】这种恶趣味的别称,所以……”
“好过分……那种事接受也好拒绝也罢、根本都不要紧吧。可恶的社会人……”
“嗯、嗯…………玉子,你真的理解我的意思吗……”
面对玉子紧咬牙关的嫉恶面孔,遥决定闭口不谈【交易】这个词的真实意义。
“嗯?”
“总之——”似乎是于心不忍,遥的声音变得严肃了几分:
“不管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许这么叫亚美酱。她,她应该没事的……”
◇
绫濑亚美。
身为国民级女子偶像团体DARKSIREN的领队,在小小的兰薐国中是闪耀如巨型灯塔般的存在。即使还只是个就读于国中一年级的中学生,但其几近洗脑的歌唱才能使得她早早成为了时代的超新星。
学园祭时期参加过一次学园联合公演,合唱部兼DARKSIREN的演出致使演出盛况空前。演出前几个小时开始,校区附近的场地便堆挤了大量粉丝、形成了潮流般的爆发状况,甚至对当地的交通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亚美性格温和,待人真诚,深得周围人信赖;在艺术方面有极高的造诣,是声线柔美且极具歌唱天赋的少女。即使将其视作国际偶像界的巨行星亦不夸张。
“这次吗,我们一定要拿下【宇知杯大赏】的冠军——!!”
“把北高那些碍眼的家伙一口气击溃——!!”
“全力以赴——!!”
在合唱部里,同学们情绪高涨地喊叫的时候,部室里的空气简直都燃烧起来了。
过去的学园生活是在奋斗、艰辛与快乐中度过的。是不可舍弃、难以忘怀的记忆。
国民级九人组女子偶像团体DARKSIREN,是由社团经理佐佐木淳发起、以绫濑亚美为主唱的新生偶像组合。
亚美热爱着唱歌————自己除了唱歌之外真的一无是处,只有站在舞台上才有真正的意义、才有真正的价值。不只是一个人,能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同伴们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也是她的愿望。
佐佐木理解了她的想法,因此才有了以亚美为核心的合唱部。
然而,这一切随着绫濑亚美的身体状况而崩坏。
事情的起源是合作过的某电视台制作人推荐的交易,似乎是和艺能界的导演【搞好关系】。为了避免掺入性丑闻的漩涡,亚美明确说明了自己已有恋人并拒绝了。
那就是噩梦的开始。
变故从一个普通的校园日常开始。亚美为了接下来的表演正在进行发声训练。
然而,手机上的一条随机推送新闻,却使她震惊得无法发出声音。
【最强歌姬竟是夜总会常客?隐藏着的双面人偶沦为男性派对最中心……?!】
【泫然欲泣的精湛表演方式竟是嗑药后遗症?据知情人证明……】
恶心而下流的标题吓到了她。大概内容都是说与男**往、肉体关系以及吸食毒品之类的,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物。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一定是什么人在后面动了手脚。制作人也好,导演也好,身为学生的自己还没有能够与其抗衡的能力。
不到两天的时间,先是事务所发送了解除合约的文件;接着就是不断来袭的短讯轰炸。
各种脏兮兮的短讯将手机屏幕占满。
【想把你的喉咙掐断。你这种只会骗人的**不配拥有那种声音】
【去死吧、臭**】
【结果流泪什么的都是舞台效果?真令人失望——】
LINE LINE上不断发来了近数百条类似的信息。
……
身体莫名其妙地乏力,无法进行长时间的练习,甚至无法集中精神听课学习。
最严重的事歌唱时泪腺失控的怪病症状逐渐恶化。交谈、吃饭、休息之类的状态下,泪腺随时会爆发出浑浊的泪水。绫濑亚美的双眼布满血丝,泪水以近乎洪流一般的威势蔓延,逐渐无法控制。
大家都认为亚美病了,劝她请病假好好休息一下。
医院没有任何解决措施。亚美又被转送到心理科。
“……很抱歉,我们实在查不到这种病,以及它的解决方法。”
辗转了几家医院,毫无成效的治疗持续了几周后,亚美坚持着回到学校。
几天后,和外省的北高国中争夺【宇知杯】的冠军的比赛就要开始了。
然而回到了学校的亚美,仿佛变了一个人——
原本举止优雅,待人和蔼的她为了一点小事和教师发火。与同学的交谈亦然,情绪暴躁得如火焰一般无法控制;原本干净、白皙的脸蛋,多了两条红色的粗线状泪痕。那是长期止不住流泪所导致的。
和她的相处变得异常艰难——甚至于每次看到她的如瘟神一般的表情,就开始自动躲避了。
“……她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了…………”
“该不会是成为了夜晚的交际花什么的、染上了怪病之类的吧…………”
“好恶心……!话说报刊上越是清纯可爱的偶像也是,桃色新闻很多的样子……”
无论再怎么小声,总会有被亚美听到的时候。因背叛而陷入无望的绝境,她只能试图寻求顾问的帮助。
“……你现在的状态,真的不适合继续做偶像了。老实的做个普通学生怎么样?学习方面的问题稍微解决一下”
新的顾问老师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脸上猥琐的笑容却令她深感不安。
——可恨而又无奈的泪水再次刺激着已经满是疼痛感的脸颊。
这一切,都源于自己身上的怪病。几乎接近崩溃边缘的绫濑亚美,甚至没有勇气去和生病的恋人交流。她害怕他和他们是一样的表情。
部门里失去了亚美这个主力,很快一蹶不振。
几天后的比赛,代表兰薐国中的合唱部在【宇知杯大赏】仅获得排名第六位的成绩,遭到了校方批评。合唱部挣扎了没多久便宣布废部。
……直至现在,亚美最后去了一次从前的合唱团部室。那里已经被改成了一件填塞废旧桌椅、教室用具的仓库。
“…………去死”
少女的心犹如被毒液侵蚀了一般,燃起了黑暗的愿望。
回到教室取走了便当盒子的包裹以后。
“……我才不会给她送便当呢——”
“不行不行——我在想什么啊……”
是转校生的声音。天真悠闲的语调,真是令人无比羡慕的声音。
亚美暗自苦笑着,从两人身边快速地走过。
“……亚美酱,一起吃午饭吧?”
……吵死了。
“抱歉纪野同学、下次吧……淳君今天还是没来,我要请假去他家里探病。抱歉了。”
什么都不想听。沉重的便当包飞速跑开了——在眼泪掉下之前,亚美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
手上已经皱皱巴巴的纸条伸展开来,少女边走边仔细地读着上面的字。
“…市东区四丁目番16号434…………终于到了。”
亚美停在一栋普通的米色双层民居之前,摁了下大门上的门铃。过了好久,楼下门锁打开的提示音才响了起来。
上一次来应该是几天前吧。亚美沉闷的心脏终于有了一时的舒适感。
根据上一次来的记忆,亚美很快走到了二楼,并走到了门上挂着【佐佐木淳】的木牌的房间。
“……咚咚。”
亚美敲了两下门,但房间里却没有一点回应。
“……淳君?你在吗……”
当门缓缓被推开的时候,亚美的眼神变得越发害怕——
“淳君……!”
少年被厚重的被子席卷着;仅从露出的瘦弱的脸庞就能判断,他已经处于非常虚弱的状态了。
便当包裹被扔到一边,亚美飞快地跑到淳的身旁,颤抖地拉住他的手——
眼泪又止不住地淌出来了。脸上的皮肤简直是像沾上了辣椒酱一般,是难以停止的疼痛。
“……为什么会这样…………淳君…………”
淳勉强地笑了笑,脸上深深陷下去的眼眶甚至有些近似于骷髅一般。
“……把手机扔掉。不要想那些事情,亚美只要一直做亚美就好了。”
“不……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身为经理人的淳君一定明白的吧,这种状况……已经无法再改变了。”
“社团里的大家也这么想吗?一定会有相信你的声音……”
“可是,社团已经解散了…………我听不到大家的声音…………如果不能唱歌、我就只是个没有价值的废人,也不配拥有同伴…………
淳君你会相信我的对吧。绝对不会离开我,对吗?”
“别说傻话…………我只是被你这轮巨大灯塔所吸引的飞蛾,就算身死也不会放弃对光明的向往。”
即便奄奄一息,但淳的眼神还是像以前深邃。
“笨蛋…………”
“”
“……我带了便当。就算没有胃口也多少吃一点吧。”绫濑重重地擦拭了一下脸颊两侧,转身将翻倒的便当盒子捡了起来。
“…………”淳似乎一点也吃不下去。他看着亚美焦急的面容,温柔地笑着说:
“……我的话怎么都无所谓。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下去;即便不能唱歌,不作为偶像…………只是以绫濑亚美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亚美不甘心地咬着牙,将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泪水终于再也遏制不下去了。带着自己无力的懊悔,带着同伴们的猜忌,理性的泪腺最终崩塌。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亚美如猛兽般擒住了淳的肩头,泪水涓涓不断。
被世界背叛的痛苦,也只有这时才能够宣泄出来了。
……
几个小时后,房间里的空调因停电而中止运作。但是,两具尸体已经变得僵硬了。
两个人吃下的便当都掺有少量的氰化钾。千云得出了这样的尸检结果后,吃惊得回头看向尾随而至的同伴。
两人的外套雨衣均被雨水浸湿,整个屋里显得十分闷热,尸体的软化程度也加快了。
灰褐色的潮湿长发在兜帽下颤抖着,一张嬉笑着脸在漆黑中探出。
“你在吃惊什么?”
“没……没什么。真是十分专业的手法,只是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收尾。”
“……采集样本的工作结束后联络就近的拾尸者处理现场,然后你就可以滚了。”
被蔑视般地辱骂后,千云不解地皱起眉头,但却敢怒不敢言。
她来自于与自己合作的【新组织】。无法理解的是,这个人和其他人不同:无法感知到谛阿厄病毒的存在,无法判断其真实身份是人类还是Knight。
为了实现控制北野财团的目的,千云暂时加入了那个组织。
组织似乎并没有存在于这个社会的概念里——但是,他们是知晓自己存在的【特别之地】。组织答应彻查北野财团,在交易日由世界级的刺杀者交付资料,而自己只需要完成他们的委托即可——这也算是某种挖角吧,千云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
令他感到诧异的是,他收到的报酬清单上只有一句话:
【目标的组织样本】。
在完成了刺杀任务后,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而那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详的气味,看来这才是她的本职工作。虽然不知道在便当里投毒的手法,但调查那个似乎是没有意义的。现在,唯一重要的只有目的。
如果黑道的人杀死这样大的孩子,多半因为目标是敌对方头目的子女……但这两个国中生却没有这样的背景。
那么,目的就更加不可理喻了。无意间扫视到女孩平静而凄美的面孔,他突然明白了凶手的目的。
女性死者的身份是世界级的偶像——绫濑亚美,男性则是其所在社团的经理人。
【又是、新的【世界级】吗…………为什么啊。这些时代的珍宝,现在反倒成为诅咒了……?】
面对孩子们冰冷的尸体,内心居然平静得令自己害怕。法医什么的为了求得真相、也是这样冷漠吗?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们都是带着笑容死去的。两面惨白的微笑似乎没有期待,没有绝望,只有纯粹的爱。看上去真的非常幸福。
“叶山真弓…………你也是那个【新组织】雇佣来的吗?”
出于好奇,千云试探性地提出了一个肤浅的疑问。
叶山真弓摘下兜帽,狐疑地望着他的脸。
她思考了一小会儿,最终用食指抵住嘴唇,发出了阴森的怪笑——
“呵呵、呵呵呵呵……………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妙。”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每次对这家伙怀揣杀意的时候,总会感到一股赤红色的视线在盯着自己,仿佛用烈火炙烤着自己孤独的灵魂。可是一旦察觉到了、在四下扫视时却毫无收获。
看来如果想解决这种事情,有彻底调查的必要了。如果轻易放过细节的话,也许下一个送命的就是自己……
“说的是啊。抱歉,只是心血来潮而已,请继续。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就先走了。”
露出了僵硬的假笑,千云避开那个女人的视线,大踏步地离开了现场。
“哼…………”
在隔壁的卫生间隔间,一个黑色的身影坐在马桶盖上;从他颤抖的身形来看,似乎在微微地狞笑着。
“我才是利用你们这些家伙的操纵者…………那么,新工作的准备要开始了…………”
收起了两枚满缀金属管道与数据显示仪的精密的小型胶囊,接着摁下手机屏幕上的红色摁键。
大楼的某一层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窗口飘出了爆破引发的黑烟与尘,赤红的光芒一闪而过。
◇
一件白色短袖,一件卷着袖子的蓝色外套,一条藏青色的超短牛仔裤。
这是工作时龙一最常穿的一套服装。两条暴露、修长的大腿仿佛就是不良少女的证明一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总是会被一些好奇或猥琐的视线盯上。
不过本人似乎并不在意那些事,这种装束只是为了行动方便。登上了东站的列车后,龙一望了一眼进入山形本线的列车轨道,神色凝重地掏出了怀里的智能手机。
在拨通了某个号码之后,龙一的双耳戴上了长长的耳机线,并将末端连接至手机。
“………………”
然而对方并没有接听。龙一叹了口气,她很清楚这是情况不妙的信号。
把持着座椅旁的扶手,默默地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
一片没有生机的白色。看上去就是一股很冷、空荡荡的感觉。
【明明降水概率只有5%的……看样子这次也会稍微有点麻烦。】
恐怕不久之后,这片大地应该就会迎来阴霾吧……和那个Knight的战斗也是一样。
她在脑海里回忆着,并开始分析之前的战斗:
之前的恐怖分子也只是那名Knight的计划一部分吧。那些人没有抵抗病毒侵蚀的能力,所以沦为了【恶魔】的祭品。反倒是那名逃走的雇佣兵令人在意。
虽然是实战经验最强的那个,但在几次犯罪中似乎都没有出手。其主要任务是负责与配合其他武装人员战斗,仅此而已。
通过之前的战斗看来,那个【骑士】的一部分能力是在物体上彻底消退了光线的折射,形成所谓的“隐形”效果;通过某种能量干扰对方的精神及视觉感官,即使是拥有谛阿厄能力的Knight,同样也会扰……
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没有真正承受过——在之前的事件中,死前呈现癫狂状态的人类所体会的感觉。
“……被那种力量扭曲、损伤神经,继而产生强力的幻觉。很可能是【精神攻击】吗…………”
龙一略显紧张地自言自语着。彼此同为Knight,真正交手之时,自己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列车开始行进。
摘下耳机,闭上眼睛,不再注目于窗外。这种阴沉、冰冷的天气,仿佛就是自己的写照一般。
等待的时间总是充满无奈的。很快,等待着的少女转变成了冰冷的睡美人般的状态。
几十分钟后,手机的短信提示音终于响了。
龙一迅速地解锁屏幕。又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下车之后,立即到市西区木之丸一丁目1番3号的游乐场门口。】
龙一看过后,快速删掉了这条短信。
游乐场一般临近市郊区。而下一个目的地是在郊区附近的话,大概就是和北野财团搭边的……
“……政客吗。作为诱饵勉强合格……”
龙一熟练地摸索了一下身上的装备。也许,是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
在游乐场的门口远处的凉亭,几个高矮不一的人身着便服,聚拢在一块。
以天魔小组的身份进行任务进程的确认,也就代表着暂时搁置了拾尸者的身份。
“所以,现在我们的处境很微妙。既不能和她为敌,也不能随便出手干涉S组织上面的行动。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领头的女人掐着烟卷,吐了一口烟雾。莫尼卡无法再将精力集中于笔记本电脑,将手指从键盘上离开、摘下耳机,很是厌恶地看着那阵烟——看着女人的无拘无束、自由的表情,简直像是在吸食毒品一样。
不过,士兵查德像石头一样监视着周围的动静,而化妆师内德则是摆弄着桌上的粉底与首饰。男人们是不会介意烟味的吧。
“喂,老大……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吧,那边的战斗一触即发。”
莫尼卡走上前来,高高地举起手臂将女人手指夹着的烟抢了下来,手肘差点被燃烧的烟丝烫到。
“怪物的始作俑者是新的合作者、【骑士】·【Rubikscube】,其标的毫无疑问就是北野财团;而L龙的所有举措则应该是为了铲除那名Knight。”
“……组织内部的消息真那么好查吗?那种疯子泄露了不该在社会出现的亵渎之物,没处理掉他反而还给他工作?”
“上面的意思就没必要猜测了。即使知道了他的作案动机,我们也没有实力阻止他。有S组织的援助他只会愈加猖狂,鬼知道接下去日本的哪里又会产生同样等级的恶性事件。”
“那…………我们果然还是要选L……?”
菲奥娜顿了顿,将抽完的烟头摔在地上用鞋跟碾碎,唇上又燃起了另一根——
“……肯定还是在L龙这边啊。别的【骑士】我管不着,我只是坚持先收钱后办事的美德罢了。”
“果然还是要帮她吗?只是为了钱、不太符合大姐头的风范啊~~”
“……也不完全是。此一时彼一时嘛,我们现在穷得连基本的温饱都成问题。想报复那个**还必须要大量的经费、情报还有时机。”
看着女人诧异的神情,莫尼卡很坦然地表达出自己的担心与恐惧。
女人回避着她的视线,玩弄着自己耳朵上的耳环,淡淡然地说着:
“和那混蛋在一起的联合行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啊…………真麻烦。
这次的行动方案与以前不同,我们只是负责辅助。合作方是L龙,但不要有和L龙有过于接近的接触,尽量使用无线电交流即可。该退场的家伙退场了,该打起来的也打起来了…………我们躲在最后坐收渔利就行。给我记好了,和那个时候的任务不同,这次【生存第一】。”
“‘任务’……?这不就是第一次联合吗?”
莫尼卡感觉到一丝古怪。
“啊…………”
那个女人与天魔小队的孽缘实在沉重。由于过去的拾尸者·L龙的介入,导致多个隶属于天魔的精英被秘密处死,而处刑者就是后来拥有了【池鲤鲋龙一】这个蠢名字的L龙。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是身为领头的菲奥娜老大话却说了很奇怪的话。
从前的L龙以拾尸者的身份行动只能算作战后处理,并不能称为联合。
如果是这样的话————L龙真实身份的泄露,似乎不是天魔陨落之后的事。做事细密刻薄的菲奥娜不可能会容忍同伴们一个接着一个被杀。她把那个称为【任务】。
“前辈他们死掉以前…………你就默认了L龙的行动,是吗?”
“……我只是没想到、小队里的人会死。我…………”
菲奥娜欲言又止。莫尼卡紧皱眉头,从那躲闪的语气中听出了话外之意。半响,她张大了嘴巴,表情难以置信地说道:
“大姐头…………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L龙】在那时跟着我们的真相……?!”
莫尼卡还记得那道极具震撼的黑色闪电和那把太刀。简直是能够轻易毁灭人类文明般的、破坏性的怪物。
她一个人能抵得了上百、上千支天魔小队的战力,何必成为拾尸者?
这种东西的存在…………竟然就这么被自己的老大给瞒下来了??
菲奥娜的沉默彻底激怒了莫尼卡。她紧握双拳,用扭曲的吼声斥责道:
“……菲奥娜·森、这也未免太过份了吧?!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你是在拿我们整支队伍的安危开玩笑吗!!”
菲奥娜的表情微微一震,积攒的烟蒂被震落。即便是信赖的部下质疑着、气氛被紧逼至这种地步,菲奥娜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在【十方天魔】陨落以前,她就通过某个途径已经了解了Knight的存在。更可怕的是,L龙在众多的Knight中,拥有着更加高级的地位。
“这点事还用你说。要是能行,我早就亲自动手宰了它了。”
一旁留着黑白色长发的年轻人如同小丑一般滑稽地挥舞双手、示意愤怒的莫尼卡保持冷静。
他就是天魔小队的最后一人,世界级的化妆师·里德太一。
“里德…………上次抓捕那个小姑娘的行动失败了吧。”
“啊……关于这件事我想好好解释一下……”
面对菲奥娜责问的压迫气场,里德不断地低下头去,发出请求原谅的卑微声音。汗水很快将他脸上的浅白色妆容打湿,紧张的邋遢脸孔抖动着、仿佛只能等待残酷的审判。
“没什么可解释的。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简直万死难赎。”
“救、救命啊…………”
“不过,我还是会给你一次机会。下次还是要拜托你了。”
“得救了…………欸、难道说,抓她不只是为了威胁L龙?”
“……当然不是,我只是说给她听听。
在这个地球上,不存在杀死L………杀死池鲤鲋龙一的方法。但是,想要【封印】它还是可能的。”
“哈……?”
包括莫尼卡在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重要情报惊得说不出话来。
“……答案应该都藏在那个九重塔的小鬼身上。她之所以会成为L龙的保护对象,一定有很特别的原因。
还有…………一旦那些骑士们互相撕咬,其席卷的风暴也许会吞没这个城市吧。无论是山田组的傀儡还是Stealth的区域执行官应该都不会把我们这些小角色放在眼里,刚好趁焦点转移的机会干一票大的买卖。”
里德咽了一口唾沫,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些,同时亦转头看向菲奥娜:
“……一旦事态失控、就会导致大量的伤亡。为了避免那样的情况,L龙才会委托我们来配合她的行动,不是吗?”
“哼…………一个杀人如麻的魔鬼会去考虑这种事情?她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才使用力量的,仅此而已。反正是拾尸者,杀一两个碍事的人也是没问题的。”
“只是,贸然行动不会产生骚乱吗…………我们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
“里德前辈说得对。无论结果如何,现在的我们尽量不能因失误而在日本留下把柄……”
内德也好,莫尼卡也好……愿意听从自己的人已经不多了。
菲奥娜压低了从喉咙里挤出的可怕笑声,用双手或高或低地拍着两人的脑袋。
“够了——我不知道你们的脑袋又哪里短路了……至少给我把态度摆端正,心思不要长歪了。别忘了那个混蛋对我们做的事。我们……不,至少我,绝对不会原谅她。”
她锤了锤愈发疼痛的太阳穴,企图让自己放松一下。突然,一只坚硬的大手拍向了她的肩膀——
“好痛……!”
“……老大……大家…………”
查德不知在何时擅自结束了监视工作,停在了同伴们的身边。
“关于【那个】……我也有想说的话。”
看着同伴们异常严肃的面孔,他意识到现在的状况很不简单。
许久不曾说话的查德加入了谈话。不只是脸孔坚硬得如石头一般,嘴里的话音也是沉重的一顿一挫。
“Stealth…………我们几个…………算是那个牢笼里…………逃脱……并生还了吧。但是,理由……到底是什么?”
提起Stlealth这个词,大家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莫尼卡想说些什么,但是胸中的烦闷和焦虑使她无法开口。
【Stealth】,简称为S组织。
日本最为有名的地下极道组织的其中之二,山田组与井室组。不仅是控制了具有影响力的财阀,其遮天蔽日的势力甚至连政治家与警方都无法插足。【关东之山田,关西之井室】的地下传言也是由此而来。
但是,秘密从来都是无法被揭穿的。只有极道的上位者才知道的那件事,足以令世人震惊。
如今的山田组和井室组已经成为了某股力量的傀儡。而这一切的操纵者即是新组织·Stealth。
内部组织结构如堡垒一般森严,地下的缜密犯罪工作皆是为了未知的最高目标而服务。
由于纪律过于苛刻,弱者、失败者或是背叛者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铲除,而雇佣的专职杀手有时会因此向自己人出手。
组织成员的淘汰率虽然高得离谱,但由于在发达国家的政界与科学界有着很深的人脉,因此被吸收进来的人才源源不断;依赖其雄厚的资产完成了刺杀大国总统、引发战争之类的世界级事件。
而任何接触了这个组织的人或事,如果不能为其所用,那么它的痕迹就会在世界上完全消失。换句话说,这个组织的存在,完全是一个吞噬着世界的无底洞。
这个都市传说级别的事物是真实存在的。以菲奥娜为首的【天魔】曾经服役于山田组,后来逐渐被S组织吸收。
大家都曾经热衷于追求着完美无缺的Stealth。但是当深陷其中时,就已经无法自拔了。
◇
夜幕降临了,阴冷的空气占据了世界。
一台黑色的面包车穿过高速公路的收费站点之后,在绕过几个观光胜地以及溪谷沿岸后,飞速冲刺着——在名古屋西郊区的游乐场南部,终于能够看得见大股被竹林包围着的高层建筑了。
灰白色的多重圆筒形别墅,在茂密的竹林中甚为显眼。
“是、是——我们都已经离开这片区域了。”一名穿着西服的老者双手颤抖着挂断了电话。在两名年轻人的搀扶下,从别墅中走出的几人狼狈地从竹林旁的偏僻小路离开了,径直向附近的停车场走去。不一会儿,一台张贴着政客名字的白色宣传车从豪宅的后门离开了。
与平时不相符的是,这辆车上已经几乎磨坏了的喇叭完全没有启动。
“L龙还是想一个人搞定他们吗…………”
莫尼卡挂掉了手机之后,看着背向着他们的龙一挥了挥手,走进了那栋白色别墅。
“……”
菲奥娜的眼中闪入一丝惊奇。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稍微地对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在外墙附近的几人隐蔽起来。
“……万一那个政治家报警了怎么办?我只是随便恐吓一下而已。说不定…………”
“……那样就足够了。如果这种情况下还没报警,那就刚好证实了L龙的怀疑。”
菲奥娜的话音刚落,别墅之外就响起了警车刺耳的呜鸣声。
别墅所处的竹林,几乎已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几辆警车的明晃晃的车灯划破夜间的黑暗,直朝别墅而来。
所有车辆的左侧车门上都整齐地标识着【警视厅】三个字;警徽车顶上是反光材质制成的金色盾形、以及醒目的识别码。
当这些黑白色的车子无规则地停靠在别墅外门时,穿着黑色防护服、手持枪械的警察们紧张地下了车,有顺序地找好掩体;一分钟后,十几支冰冷的手枪包围了对面白色的建筑物。
“竹内哲也议员,我们是东京警视厅警备部第一课。为了您的生命安全,请您立刻离开这里——”
“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这里疑似有危险人物出没。请您马上离开这个地方,警方将保证您的生命安全——”
车顶的扩音器喇叭不停地重复强调着。别墅前门的灯光很耀眼,仿佛一座沉没在树海之中的神秘城堡一般。
藏在后墙的天魔队依旧没有动。内德踮起脚,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大门——
“……这下糟了~~~没想到这个议员的派头这么大——我们有这么值钱吗?”
听了内德的抱怨,查德和莫尼卡面面相觑。
“……喂,你该不会是真的信了吧?”
“我刚才一直在观察周围的路况大陆一直很平静;如果真的是警察的话早就应该注意到了。”
内德伸了伸脖子,他糟糕的表情完全混乱了。
“……你们在说什么?明明就是…”
“够了,”菲奥娜打断了他们的闲聊,调整了一下耳边的便捷式电话——
“……反正我们也没什么防御措施。接着往下看吧。”
躲在阴暗草垛深处的阿道夫,忍受着腹部肌肉扩散着的灼痛感。
终于坚持了三分钟以上的【远景魔术】之后,他颤抖地捂着肚子,向外面探了个头。
“……那个议员没有出来呢。”车前排的年轻雇佣兵带着嘲笑般的口吻说道。
车窗外的警察车队,在空间中闪烁着蓝色的码状斑纹,发出着流动型故障的机械噪音,在黑色的面包车前一点点消失了。
几个年轻的雇佣兵露着机械般的谄笑,仿佛看到一只滑稽的乞丐在表演似地:
“讷讷,你看到了吗?超厉害的警察哦~~”
“真不得了~~~有这样的超能力,不去表演魔术实在是太可惜了……”
“刺杀任务什么的,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举吧——”
阿道夫无言以对。他费力地开了扒开车门,从车上拽下了一杆M16A2自动步枪。
他甩甩手,示意车上的几人。嘻嘻哈哈的几名年轻人下了车之后,将虚弱的阿道夫推搡到一边——
阿道夫凛冽地抱紧枪杆,险些摔了一跤。
“……喂!”
“大叔你就在一旁看着就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把他给宰了。”
阿道夫不甘心地咬了下嘴唇,接着费力地跟上前去。
利用【远景魔术】制造出警察车队的假象,就是为了吸引刺杀目标——议员竹内哲也。然而令他深感意外的是,这个议员面对警察的警告,竟毫无反应。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阿道夫似乎预见到了这次任务的最后了。
“砰、咣——”
别墅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别墅内部的灯并没有打开。三名装备精良的特种兵快速地潜入其中,阿道夫紧随其后。
但是年轻人似乎永远都是经验不足,毛手毛脚的样子。很快,雇佣兵们将阿道夫抛在脑后,一口气从楼道口窜了上去——
“那个老家伙的办公室是在四楼吧……”
“耶——上啊上啊~~~~”
阿道夫并非无法追上,而是莫名地开始谨慎起来,自觉地放慢自己的行进速度。他将军用手电筒挂在自己的胸前,以便在黑暗中能够摸清情况。而在他们侵入的这段时间内,竟然连一个阻止他们的人都没有看到,这实在是太过可疑了。
“喂——走的太快了!!”阿道夫冲着楼道上面喊了一声。
“突突突突突——”
子弹疯狂扫射以及弹壳清脆地敲击地板的声音,打破了别墅中异样的沉默。然而,阿道夫还没能登上二楼的阶梯,头顶便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别过来——!”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又是自动步枪连发的巨响,阿道夫甚至能闻到轻微的火药味——明明隔了整整两层楼。
“该死……”
由于刚刚使用了【骑士印章】,阿道夫的腹部的伤口早已血肉模糊;对他来说,似乎每登一级台阶都是一次精神与肉体的极端考验。
“哗啦啦啦——”大量的玻璃碎片从耳边如爆炸般响起。
阿道夫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左侧的窗户——一个雇佣兵在一堆雨点般数量的玻璃碎渣的簇拥下,直挺挺地从窗外划过。
“糟了……”
到了第三层,第一眼看到的是楼梯格子上的缓慢流动的血液。另一名奄奄一息的雇佣兵倒在血滩之中,左腿与双臂身中数弹,像条被扔在岸上的鳕鱼一样,倒在地上颤抖的呼吸着。
“救……救救我…………”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在剧烈疼痛的驱动下,显得苍白无力。
阿道夫蹲下身来看着年轻人的伤势,心头猛地一沉。
不远处,一个令他感到战栗的脚步声传来——仅仅是听着那道有节奏的、鞋子拍击地面的声响,好像身体就会冰凉的,像冻住一般。
“啪嚓——!”一挺布朗式轻机枪摔在地上。
阿道夫将头转向声音来源处。手电灯光照射着的,是一名穿着不良的、高中生年纪的少女。少女手持一只燃着小型火焰的蜡烛,找到了位于楼层门框附近的灯源开关,摁了一下。
“你是……长野县那次的…………”
当灯光突然开启之时,金碧辉煌的室内装饰仿佛把这个空间变成了像宫殿一样的地方。龙一将脚压在那挺轻机枪之上,用力一踩。整把枪身和其下的大理石地砖一同重重地凹裂出了一个椭圆形的小洞。
整个楼层产生了明显的震荡。阿道夫仿佛能感到身体轻微地摆动了一下。
“上次没能在长野那边抓住你。这次、别想跑了——”
细微的黑色闪电盘绕着龙一的躯体,迸发出的漆黑火花一般的流线型波状物,集中在了龙一的右手……
【这个女孩……难道和那个魔术师一样,也是Knight吗…………】
在少女威压的杀气之中,阿道夫深深地喘着粗气,像是做出了难以决断的选择一般;最终,他眼神一定,瞳孔像是在放出着尖锐的刀刃一样,快速低下头在口袋中摸索着什么。
“……如果我就这么死了的话,有关于Knight的线索就这么断了。这也无所谓吗…………”
提起Knight的时候,阿道夫轻轻地指了指自己蜷缩在在大衣内侧的左手。
龙一瞳孔中的冰冷杀意微微抖动了一下,接着默默地说出两个字:
“……【润坏】。”
当太刀飞至少女的手中之时,少女飞快地举起锐利的刀刃,向阿道夫头顶斩去……
几分钟之后,天魔队拾尸者走到了三楼大厅门口的龙一身旁。龙一蹲在地上,看样子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东西。
灯已经坏了,内德只得不停地在点起了圆筒形的香烛,以便接下来的处理现场的作业。
“内德……”
“主灯好像已经短路了,一会儿我去修理一下,然后再把蜡烛撤走……”
“现在就去吧。”菲奥娜严肃地说道。
内德只得会灰溜溜地离开了,依靠着微弱的灯光寻找这一层的配电室。
菲奥娜看了一会儿已经远去的内德。当确认他已经走远了之后,菲奥娜回过头来,冲着龙一的背影懊恼地喊道:
“……为什么要让他溜走?!”
龙一缓缓地从地面站起。幽暗的灯光,仿佛把龙一的背影照成了一个巨人的样子。
“……他趁我不注意毁掉了这层的电闸开关,接着在我看不见的一瞬间用棍状物击中了我的头部。”
龙一掀起额头前的长刘海儿,一颗猕猴桃大小的红肿的撞击伤痕。这当然是假的,那道伤痕是特意降低了创面部分的龙之血的密度后,自己攻击造成的。
“……开什么玩笑??”菲奥娜难以置信地将她的领子恶狠狠地拽了起来——
“一个已经退役了的老雇佣兵,他有什么能力击倒你?!”
龙一在被拉起的一瞬间,瞄到了周围一共有五个能够发出亮光的圆形蜡烛。她将手轻轻地怼了下菲奥娜的小肚子,右手轻轻握拳向下击打,接着用微伸食指指指自己——
“——打我”
菲奥娜心领神会似地微微点头,但是脸上愤恨的神情确是一分未减。
“……没想到我居然会相信你这种人。给我咬紧牙关————”
带着被背叛的愤怒与无力的懊悔,菲奥娜一记狠狠的冲拳打在了龙一的脸上……
“……唔…………!!”
龙一被打倒在地顺势跌入了大厅之中,大门硬生生地被撞开了。而门旁柜子上的几根蜡烛,应声倒地——
“老大——”莫尼卡和查德见形势不对,纷纷前来阻止菲奥娜。
【好了,这个位置的话……应该看不到了吧。】
龙一所处的位置已经相当昏暗了。大厅里没有了多余的蜡烛光线,只有门缝之中露出来的点点余光。她抬高了手伸向远处,暗示门外的菲奥娜走进来。
“——好了、放开我!!”
菲奥娜还是装作生气的样子,大声地嘶吼着;在走进黑暗的大厅之后,老实地走近了龙一身旁,蹲了下来……
“……手感挺不错的,要不我再来一拳?”在反复确认周围不可能会有什么视线之后,菲奥娜点点龙一嫩嫩的红肿脸蛋。
“没时间说这个了。反正在这里也看不到,你就感受一下好了。”
在微弱的灯光之下,龙一伸出手来。菲奥娜很勉强地眯着眼睛看着:手上是一块半块凹凸不平的、石制印章之类的东西。然而不寻常的是,上面有一堆黑色的难闻的液态物,和一块泛着黄色汁液的肿瘤状物质。
“还在S组织时,我就曾经查阅过类似的资料。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
龙一尝试解释清楚,但是菲奥娜却几乎听不进去了——她直勾勾地看着这个仿佛【活着】的块状物。
“……是刚刚那个人留下的?”
“他做了个手势,假装打昏我……但是他也只是个不听话的人偶而已。喏,你摸摸看……”
“开什么玩笑……这种东西很明显是有危险的吧?!”
“有我的力量压制着。放心吧。”
菲奥娜咽了口口水,接着用手去抹了抹印章的表面。
很坚硬。凹凸不平的表面应该是某种字符之类的东西。
“……好烫啊。”
龙一攥紧了手中的东西,在黑暗之中默默地说着:
“他也许是取不下这块东西;所以我暗中扯断电路后,将他肚子上的印章整个切割下来了。你们离得太远,所以搞不清楚状况。”
“……可是,我们没看到什么监视者的人啊。”
“别忘了,黑幕是Knight。阿道夫即使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那个人的眼中,却也无能为力;他能依靠的,只是…………”
龙一摩挲着印章,突然触碰到了印章上某个片状物的边缘。
“…………啪!”
那并非是干燥引起的静电反应,而是别的什么东西。瞳孔在锁定了另外发光的物体后,龙一小声地喊道:
“别动!”
众人默契地停住了动作。而龙一则是慢慢弯下腰,仔细地摸索着地面……
就在这时,眼前一盘白光亮起。是地面瓷砖的反光。
“内德,电路已经恢复了吗……”
白白的瓷砖地板上,有一块小型的方片状物。龙一将它捻了起来——是一块沾着透明胶带的闪存卡,上面还有些许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