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到处都是火。
倒吊的尸首,刺眼的殷红,绝望的嘶吼…以及被火海吞没前的惨然笑容。
昏暗的房间里紧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意识却仍未从浑噩中完全挣脱。强烈的痛楚令托比斯不禁紧皱眉毛扶住了额头,耳边尽是嗡鸣与粗重的喘息声,胸腔与喉咙中的躁热几乎到达了无法忍耐的程度。
托比斯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汗湿浸透了,舱室内的循环风让他不由打了个寒战。这样也总算让自己清醒了些,但这股无名的躁热却并没有缓解多少。
他摇晃着站起,拳头重重砸在舱室的大门开关上。
进入公用的盥洗间,粗暴地拧开水龙头,双手接住水流不断地往脸上拍,溅洒得到处都是。
水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托比斯将双手撑在水池两边,仰起头看着被水花糊乱的镜面,里面映着的是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睛,红得可怕。不过,镜中的画面并不只有他自己。
“简妮?”
托比斯先是被吓了一下,随后又反应了过来。
“你…是什么时候……”
“刚来,听见外面有动静,出来看一眼。”
“额…不好意思。”
说完,托比斯就打算回房去了。
谁知刚经过简妮身边时,她就忽然轻声说道:“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那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听言,托比斯按下房门开关的手顿时一滞。
“嗯,你…也早点休息吧……”
“咳咳…”
二人的目光便立刻被不远处的辰吸引了过去。
“看来我来得不太凑巧!”
辰有些尴尬地举起了手中的瓶子和酒杯。
“作死啊,任务期间呢!”
简妮一向不在乎,托比斯却只觉臊得脸都有些发烫了,便故意转移起了火力。
“最低烈度的那种,喝一箱都醉不了,而且是小峰让我来的。”
“我就知道你这老小子才不会那么好心。”
辰倒是很不在乎的回应道:“那你喝不喝?”
“呃…”
托比斯这边正为难着,倒是简妮很干脆的上前给自己倒了一杯。
“少喝一点,反正睡不着。”
有她这样带头,气氛也舒缓了许多。
“嗯…有助睡眠,有助睡眠嘛!”
……
“礁石军团的动作倒是快得很,其余分散的零星逃犯暂且不论,清道夫和蓝岛逃犯的主力应该是要向安普顿境外逃窜了。”
“灰域?看样子该轮到咱们头疼了。”
尹峰随即又问道:“上帝之鞭方面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到底是王国最精锐的武装部队,c7小队基本被打残了,两支b级小队的境况也很凄惨。”
阿列克斯一边分析,一边皱眉道:“老尹,你说这到底是弃卒保帅呢?还是上帝之鞭真的玩脱了?”
上帝之鞭、蓝岛事变、灰域、安普顿、TPE的调查小队……
杂乱的信息快速组合着,忽然尹峰的脑海中爆出了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心中的悸动很快平息,但他仍然紧锁着眉头。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吧……
“老尹,老尹?”
阿列克斯的声音将尹峰拉回了现实。
“你怎么了?”
“哦,走神了。”
对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笑道:“也是,都这个点了。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吧,下半夜再来替我。”
“也行。”
尹峰倒也没跟他客气,随后就进屋去了。
阿列克斯是被通询器的提示音惊醒的,他急忙起身,接入了战机平台的多人通话频段。
“出什么事了?”
最先出声的正是在轮班守下半夜的尹峰。
分屏中,联络官直截言道:“深入灰域调查的先遣小组失联了,乔纳森已经在组织人手连夜突入。对不起,我没能拦住他。”
阿列克斯眉头一紧,旋即一针见血道:“灰域?是刻巴那边出问题了?”
刻巴将军的武装势力是目前雄踞灰域的五大巨头之一,也是坚定的亲安普顿派系。
“刻巴一党已经不存在了。”
“什么?”
尹峰当即问道:“是哪几方势力出的手?”
阿列克斯也是同样的疑虑。刻巴长年受安普顿方面重金资助,手拥上千号精兵强将,本身也是一方枭雄,如果只是上帝之鞭这样的外来势力,怎么也不至于被如此迅猛的连根拔起。
联络员叹息道:“主要动手的是安索克和巴别塔,鸢尾花也有默许,除此之外还有当地的十几股中小势力也参与其中。现在的灰域,除了一贯置身事外的库森,几乎全部倒戈了。”
“举目皆敌呀!”
联络官的感概虽然夸张了点,但也道明了当下一片糜烂的态势。
你永远想象不到你的敌人会带来怎样的变数,当然猪队友也一样的。形势的逆转和安索克特勤五队的一意孤行几乎将先前的安排毁得一干二净。
当然,尹峰也好阿列克斯也罢可都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老尹,看来我们得变更一下作战部署了。”
尹峰点了点头,随即联系上了主管漩涡战机的泽莫
“从现在开始以最快速度赶到灰域需要多久?”
“三十分钟足矣。”
“好。”
阿列克斯点头道:“立刻通知战机内所有持剑者,进入一级作战状态。”
………
脏乱拥挤的街巷间,枪声和叫喊声响个不停,苟存于此的人们从门缝或窗缝中恐慌地注视这一切,唯恐不幸会降临到自己身边。
驾车逃窜中落在后面的同伴车辆失控翻在了土沟里,他挣扎着爬出但很快就被扑来的渔网盖住,面对疯狂涌来的一众狰狞面孔,他发出了不甘的吼声。
“走……”
竭力的呐喊最终被刀砍枪砸淹没。
受伤的女人咬紧牙关,将油门踩到了底,强忍着悲愤竭力驾车逃亡着。
“重复!我是特勤五队先遣小组组员……赛娜.喀纳。我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够听到……这一段录音,但请发现的人务必记住我接下来的每一句话……”
背上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赛娜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和行动变得越发沉重且冰冷,却仍然坚持着录下一遍遍录音。
最终,她摘下那枚微小的金属装置,打开车窗使出最大的力量将之抛向断崖的方向。
轰隆!
一记爆炎在疾驰的车辆不远处炸开,强劲的气浪将整台车掀飞,在撞破一堵土墙后,浓烟滚滚的车辆就从陡坡上翻滚了下去。
又经历了一阵剧痛和天翻地覆之后,赛娜的意识重归清醒。她吃力地从变形的车门中挣脱出来,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但肺部传来的剧痛却让她不断咳出血来。
“我……我还……活着?”
她四处张望着,原先的追兵已经没有了动静。支撑不住的身躯再次跌倒,却又固执地重新爬起。破落肮脏的小巷中,赛娜拖着一条断腿不住攀在墙边移行着。
体内仅存的气力正在一点点流逝,前进的速度变得越来越缓慢。
“必须……活着出去……回去……我……不能倒下……”
这样的意志支撑着赛娜和自己的肉体作着抗争,小巷尽头那抹橘黄的路灯光亮是她最后的寄托,但也因此她没能注意到向前挪动时脚边有一根细小的丝线被随之扯断了。
“嘭!”
赛娜身形一滞,满是汗渍和污泥的玉颈上绽出血红,身体晃荡着倒下,生机快速消逝的身躯却仍本能地抽搐起来。
逐渐涣散的瞳孔中,仅存的光芒被一道佝偻阴影遮住,被脏乱长发盖住大半的脸上露出了狞笑。
那人牵起死去的特勤队队员的一条腿就将她向阴影中拖去。角落里传出布料摩挲的声音,随后一只光洁的手臂从断墙后掉出,昏暗与污秽中那一抹摇晃的白色格外的刺眼。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