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浓雾不只是雾那么简单，虽不及黑雾那般致命，但足以让人迷失方向。
洛荞试过雷达，红外和热成像，没有任何设备可以穿透它们。
最好的观察设备居然是最原始的肉眼，这不免有些讽刺。
“呜······”可安呻吟着醒了过来。
洛荞现在也顾不上和她打趣，现在的他，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一丝松懈。
四周的声音悉悉索索。仿佛潜藏着什么。远处传来若有如无的吼叫和嘶鸣。哪怕已经将探照灯开到最亮也很难看清前方稍远一点的地方。
“雾缠之岭”
这是这片威胁区的别名。
不久之前，这里的雾还没有这么浓。最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雾的浓度不止激增还全天不散。
这种环境，比起强大的火力，信息获取成了制胜的首要因素。
谁能比别人先发现对方，谁就能掌握正常战斗的主动权。
白泽的传感系统在刚刚的战斗中毁坏了大半，天道的爆风估计也让敌人的传感器损失惨重。
这种情况就好比是两个瞎子，谁能获胜，就看谁先能给对方关键的一拳。
所以，比起盲目出击暴露位置，现在最好的战术是养精蓄锐。积攒自己的攻击手段，然后暗中出击，一招毙敌。
主战步枪想要恢复使用至少还要两个小时。
在这两个小时中，能否躲过对方的搜寻，并且找到更好的索敌手段成了关键。
现在能确定的一点是，敌方的电子战手段在我方之上，至少是相同等级。对付那些山贼的手段很显然对他们没用。
火力也是我方落后一大截，这种情况，怎么看都是穷途末路。
“那只狐狸，真是给了个棘手的任务啊。”洛荞抱怨了一声。
洛荞联想起了他在游乐园信息中心里看到的东西。
当初谈判的时候，他和三藤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那就是不去过问更多这个计划的内幕。
那些资料都在或多或少的说明，这个计划，远远不是偷渡一台可能大赚的火装那么简单。既然对方只想说那么多，继续追问没有任何意义。
而三藤，则默认访问过信息中心的洛荞知道这个事实。
起初，洛荞对这个事情没太大兴趣。毕竟无论面对的是什么对手，他都别无选择。
而现在，凭着这些记忆，他大概摸清了一点对手的门路。
白泽，并不是这个系列唯一一架实验机体。还有一台名叫“穷奇”的机体在海量的资料中若隐若现。至于它在哪，由谁开发，最终去向又是如何，完全是个迷。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思考，这种完全超越现有作战概念的对手，很有可能就是那台神秘的火装——“穷奇”。
洛荞在山崖中找到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山洞，借助着尚未损坏的飞行系统，他将白泽停了进去。
这似乎是某种灾兽的巢穴，里面有草堆搭建的简易窝棚。只是没有新的痕迹，恐怕是在不久之前被遗弃。
“暂时安全了。”
“可算是安全了。”可安长舒了一口气。
可安看起来很冷静，就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激烈的战斗。
“我以为你的反应还要再激动点。”
“比如？哭着闹着要回家找妈妈？”
“事实上我已经考虑过怎么堵上你的嘴了。不过看起来不用了。”
“该怎么说呢？我也不是第一次被追杀，比起在那里发抖等死我更愿意思考一下怎么活下去。”
可安表现地很自然。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呼吸有点急促。
她很紧张。
或者说，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像洛荞一样冷静才不正常。
“白泽，帮我调整一下雷达参数，数据就你的电子隐身模块。”洛荞说。
“白泽的？他们的底层架构可能都不一样，效果上······”可安反驳道。
“你不需要知道理由。白泽，照做就是。”
白泽回答道：“无法解析，需要管理员权限。”
“所以说，这种事情交给我，只要······”
“别来添乱。”
可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起火来“事到如今了你还是不愿意说吗？”
“或者说你知道了也没用。”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白泽的开发流程成熟过头了。就好像已经有人把门路摸清了一样。”
洛荞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你只需要安静地······”
“我不想就这样当个摆设！！”
洛荞从来没想过，可安的声音可以那么大。
“我不想当个花瓶，当个累赘。”可安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有，有太多人这样了。”
“有太多人挡在我面前，然后自顾自的死掉了。”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没关系’，‘交给我吧’，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能干什么？我只能站在他们背后，不停地哭，不停地逃跑。”
“从我还是个小孩子开始，这样的事情，一遍又一遍。我拼命地学习，拼命地努力。想着至少有一天，我可以帮上他们，至少，我可以给他们送上最好的装备，成为他们的一份力量。”
“我现在，和那时，又有什么区别！”
可安这两天，一直在做着相似的梦。
她还是个小孩子，周围全都是穿着修道服的人。她在这里，被奉为圣子。她每天需要做的，就是下午去倾听一个又一个人来诉说他们的罪过。
她不需要说话，她身边的修女阿姨会帮她解决一切，她只需要听着就好。
突然，修女阿姨不在了。
愤怒的人群举着火把和草叉将她的周围围满了。他们在生气，但是她根本不能理解他们在生气什么。
熊熊的烈火不断在吞噬着四周，包括那些愤怒的人。
她的脚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她掉了下去，一直掉，一直掉。
一双大手将她接住。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穿着校服。
这里的阳光明媚，手上的书本就像是甘露，里面的知识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她。她的身前，总有个坚实的背影。其他人都叫他教授，只有她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骑士”。
突然，四周枪声大作。玻璃支离破碎，刚刚还在有说有笑的同学顷刻间千疮百孔。
“快跑，我等会就去找······”
炫目的闪光，天旋地转，双耳不断地轰鸣。她倒了下去。
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地面是软的。
“醒醒，醒醒。实验出结果了！这款动力炉！理论上是可行的！我们成功了！”
这个声音很激动。
她揉了揉稀松的睡眼，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看着惊人的数据，她简直就要叫出声。
这是她这些年来的一切，有了这个，那些人，那些在痛苦边缘挣扎的人就能看到希望，而那些为了她死去的人。也能够牺牲得有所价值。
“不对！”同伴惊呼“有人把保险系统关掉了！要超载了！”
她打开门，想去阻止险情。却被同伴一把甩进了安全舱。
“答应我，带着我们的成果活下去。”
惊天动地的巨响。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男人，打开了那个她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开启的门。
他的身上有血的味道。
“奇迹之子？”
她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一起经历了一段很神奇的冒险。男人挥舞着剑，将巨大的蜘蛛劈成了两半，还从哥布林的手上将她救了下来。
她很感激，想做点什么。
她在思考，要不，就帮他······
当她再次抬起头。
男人已经千疮百孔，看不清哪里是伤口，因为他的全身都流淌着暗红色的血。
“不要只留我一个人啊！”
可安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向洛荞喊道。
白泽在这种时候保持了沉默，只是默默打开了主动降噪，这样驾驶舱内的声响就不会有人能听见了。
同样沉默的，还有洛荞。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已经习惯了把小空挡在身后，而他也认为，这是最好的方式。
如今，面对这个和小空截然不同的女孩，他不知所措。或许，小空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她一直没有明说而已？
半响，洛荞开口了。
“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可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那什么。”洛荞一时间没法很好地组织语言“对不起······也不对。总之，我会尽可能和你同步情报。所以······”
“知道就好。”可安把她的眼泪抹掉。虽然她的声音还有点颤抖。“雷达就交给我。保证让你放心。”
可安立刻开始着手测试数据，小小白在旁边辅助。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眼神中的光，却异常地闪耀。
“白泽”洛荞小声问道“成功率是多少。”
“百分之八十。”
“比我想象的要高。”
“可安小姐是学术界数一数二的天才，在多个领域都有突破性的研究进展。她所带领的研究团队曾经是‘西方城市联邦’最顶尖的学术力量之一。”
洛荞叹了口气，自己，是不是有点焦躁了呢。
自从救出可安以来，自己就处于一种很冲动的状态。甚至有点急功近利。
这种自负，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