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整容技术确实很发达。”洛荞向霍夫曼说道。
霍夫曼高举起双手“有意思的说法。”
“不然呢？让我相信一个本该死了四十年的人在我面前活蹦乱跳？”
“要不要亲自来确认一下。”
“我不会从驾驶舱里出来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这是火装驾驶员基础中的基础。”
“抽根烟？行吗？”霍夫曼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口袋“我现在是俘虏，这点权利总该有吧。”
“双手举过头顶，回答完我的问题后，我自然会放你走。”
洛荞显然不想给霍夫曼任何反击的机会。
“你问吧。只要过一会能有烟抽。”
“要是那些学员们知道自己的偶像是一个烟鬼，不知道会怎么想。”
面对指着自己的巨剑，霍夫曼没有丝毫慌张，哪怕洛荞只要轻轻一抖，自己就会变成肉泥。
“这算一个问题吗？如果是，我只能说，和我无关。”
“那么下一个问题，看火人，究竟是什么，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其他人都是谁。”
霍夫曼轻笑了一下“那么久了，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摸到，是吗？”
“如今不一样了。”
“我们在拯救世界。”
和赵涵几乎相同的发言让洛荞心里一紧。那天，赵涵的模样，历历在目。
“你们就是一群暴徒。天问那么多人的性命算什么？成本吗？”
“杀了他们的是你，或者说，是你身后的小姑娘。”
洛荞看了下可安，这种谬论真的无聊至极。示意可安根本不需要理会。
“你了解那个小姑娘吗？”霍夫曼问道“你知道她有多危险吗？和她比起来，我们手上的鲜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你是指这个连枪都端不动的小猫？”
“她可是西部城市联邦的逃犯。是有可能毁灭人类文明的‘魔鬼’。”
“因为‘相位稳定锚引擎’吧。”可安说“自从那篇论文发表过之后，我就受到了你们不少的‘照顾’。”
霍夫曼打了个响指“就是那个，那不是现在的人类所需要的科技。那会是潘多拉的盒子，会葬送全人类。”
“原子能刚问世的时候也有人这么说过。”可安反驳道。
“但它们的威胁可不一样。你自己也很清楚吧，一旦实验失败，会发生什么。”
洛荞看了看可安。只见可安点了点头，表情很平静。
“会让整个地区的黑雾成指数增长。”
霍夫曼接着说“黑雾指数增长？说得轻巧。你会毁了一整片安全区。最坏的情况是第二次黑雾之潮。”
可安没有说话，算是对霍夫曼的默许。
洛荞自然很清楚第二次黑雾之潮意味着什么。
那可能吞没现在绝大多数安全的土地，甚至让人类就此灭亡。
“我们本来不必成为敌人。”霍夫曼坐回了驾驶座“把她交给我，我们有办法来挽回你的声誉，或者，你可以加入我们。”
“为什么？”洛荞问道。
“就像我说的，我们在拯救世界。世界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太平。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们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把灾厄掐死在摇篮里。”
“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坏掉了。”霍夫曼继续说“如此危险的科技，居然在那些利益集团的操作下变成了合法的研究。他们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人类的未来，他们就是蛀虫，一点点腐坏着我们仅剩的这棵大树。而我们，只是站在人类的角度，给予了他们小小的惩罚。”
“这和我没关系。”
“有关系。”霍夫曼的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我们很像，非常像。我知道你在渴望什么。也知道你在追求什么。名利，金钱，女人，你通通不在乎，为了目的甚至连法律和道德都能践踏。你······”
洛荞没有让他说完“你懂什么？”
霍夫曼并没有被洛荞吓住“执行任务前，我和赵涵聊过。如果不是他，你早就被抹杀了。他很信任你，说你是个充满正义感的人，一定能够迷途知返。”
“在等你的时候，他很不安。他在犹豫，如果没有办法劝阻你，他该怎么办。”霍夫曼的语气咄咄逼人“可是你呢？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连如此亲密的人你都能够痛下杀手，那么下一个要杀的，会是谁呢？”
“看起来你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
巨剑猛地动了起来。穷奇的头部监视器从上滑落，监视器的双眼死盯着霍夫曼，散发着诡异的光。
“你在对抗一个幽灵。那个战场上的幽灵。”
洛荞被这句话戳到了心头。
“现在我知道了，这个幽灵就是你们。”
“不，那个幽灵，是你的良心。是你抛弃战友，从而独活下来的良心在作祟。”
······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洛荞。”可安示意洛荞火装的能量已经见底，他们必须要撤退。
“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霍夫曼拿起了口袋里的烟“我们能解决你的问题，也能让你那些战友死得其所。只要，你把那个女孩交出来。”
他猛吸了一口香烟。这是他的“药”，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发狂。这一剂药让他勉强维持住了谈判的理智。
洛荞和可安的关系并不深，而且他和自己很像，都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有把握洛荞会投诚。那件事对他太重要了，甚至比一切都重要。就像家人之于自己一样。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面对他的建议，洛荞居然笑了出来。
“真是可笑。加害者居然妄图穿上羊皮扮演救世主。”洛荞摇了摇头“我的心里确实有个幽灵，只不过，那不是我的良心。”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原本静止的穷奇突然动了起来。
没等它对自己构成威胁，洛荞就将穷奇拦腰斩断。
黑色的巨人轰然倒塌，激起地面上厚厚的尘土。
白泽快速离开，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你，不害怕我？”可安问洛荞“我以为你会把我交出去。”
“有很多人想让你死。但我不想。”
可安的脸一红“你不怕哪天······”
“我相信你。更重要的，是我不信任他们。”
“我想不明白，如果我真的那么重要，他们完全可以大张旗鼓地杀了我。”
洛荞叹了口气“这恰恰说明你很重要，他们需要你死得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会记得，没有任何人能想起。”
“他们就那么害怕吗？”
“不知道，可能，我们还会见到他。”
“没人能在刚刚的攻击中活下来。”可安说“哪怕是擦到，都可以让他变成肉酱。”
“只是，这么感觉。”
入夜，洛荞又做了那个梦。只是这一次，一切都那么真切。
“新人！说你呢，洛荞！”副队长喊着发呆的洛荞“别愣着了！还有三分钟！”
“三分钟？我要干什么来着？”洛荞有点懵。
天很黑，自己正身处在一片丛林当中。
全身的装具重得出奇，还有那把完全不称手的步枪挎在身上。
“不是吧，白天的爆炸把你的脑袋炸傻了？我们在训练啊！现在要紧急机动。”眼前的副队长喊道。
他是谁来着，洛荞觉得自己认识他。
洛荞的思维还没有跟上。
对了，他叫钱林，是自己的副队长。
“快快快，等会队长要发火了。”
“火装停在哪？”洛荞问道。
“火装？你没毛病吧，我们这些大头兵哪有本事开那个？”
哦，对。
洛荞反应过来。
他现在是个新兵。
但，他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不起来。
反正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跑就对了，不然会不合格。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洛荞他们就到达了终点。
一个大汉正掐着表等着他们。那是他们的队长——克迪。
“洛荞！”克迪喊道“你慢了半分钟。回去之后继续跑圈。”
克迪是个很温柔的人，这个大家平时都清楚。只是一到训练时，他就会换张面孔。
“明明只是半分钟”洛荞有些不服“也就是前后脚的差别。”
“洛荞！”
“到！”
“把你刚刚的话，再大声说一遍！”
“报告！我是说，相比较二十公里的总路程，半分钟的误差是可以理解的！”
“那你跟灾兽说这个去！那你和子弹说这个去！现在有个炸弹爆炸了，而你差半分钟就能跑到安全范围！你和它说‘误差是可以理解的’！”
“报告！不能理解！”
“明白就好！全员上车，洛荞跟车跑步！跑到爬都爬不动为止！”
“是！”
这个夜晚，他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只觉得，在无比的痛苦之下，一切都过的很慢。
但当痛苦累积到一定程度。
一切又都过得很快。
车开得很慢，司机在刻意配合他的速度。他能看见战友们的脸。
后视镜里，副驾驶的队长时不时瞟他一眼。
坐在后排的副队长趁着队长不注意正在给他加油。
同队的人表面上危襟正坐，可一旦队长回过头去，就会跟着副队长给他小声助威。
最后，洛荞还是倒下了。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他只觉得很柔软。
很怀念。
那种活人的体温，而不是钢铁冰冷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