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乐,一种音效在混合器中震荡融合的音乐,一般在云城的酒吧经常会放这种曲子。
五颜六色的灯光疯狂闪烁,污染着着整个酒吧。
电子乐的音浪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脏和大脑,他们都带着头戴式全息头盔,沉浸在电子的虚幻世界里,伴随着音乐,在不同的世界里疯狂发泄着。
这种酒吧,在云城叫做“全息酒吧”这里可以佩戴酒吧提供的特殊装置,然后他们的五感会飞跃,超越时间,超越空间,奔向那只属于自己的无人之地。
五感的飞跃依靠的是全息设备和脑机接口的结合,只要欺骗大脑,就可以做到五感飞跃。
脑机结合,义体改造,意识艺术,永生主义,充斥了这座城市。
云城,全球瞩目的脑机结合意识数据化试点独立城市,正在这条指向人类未来的一种可能性的道路上疾驰。
现在几乎所有云城市民都已经完成了改造,与之对应的一些产业也发展了起来,这全息酒吧就是个好例子。
坐在吧台处,有一个留着淡金色乱翘短发的女生,她一只胳膊放在吧台上,左手举着方形酒杯,里面还有一半琥珀色的威士忌。
她挂着十字架吊坠,穿着宽松的黑色卫衣,一件七分机能裤子,一双高帮运动鞋,喝酒喝的脸颊泛红。
她的名字,是白泉空子,圣烈教会的教徒。
尽管圣烈派已经被消灭了,她的脑机甚至已经改变了识别码,变成了圣脊系统,她也是这样自称的。
空子轻轻地,用食指中指还有拇指捏着酒杯,晃着酒杯。
冰块在杯子里已经融化了一部分,卡啦卡啦的声音响着。
她金色的眼睛迷离地眯着,但是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身边坐着的两个男人,那两个男人留着一头夸张的莫西干发型,染的五颜六色的,下巴完全改造成了机械的,活像个怪物,而空子则像个猎人。
空子的电子义眼的视角里,这两个人的信息已经铺在了自己面前,这两人是圣脊教会的信徒,身份已经确认了。
那两人正在聊天,内容听不清,音乐太吵了,即使如此近的距离都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但是谈话的内容对于空子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要说有多不重要,就像呼吸空气不需要给钱,这件事不需要讲出来一样不重要。
空子叫来侍者,多点了两份酒,然后她用手拿起两杯酒,左右交换了一下,然后把酒顺着吧台桌面滑了过去。
“呃?”那两人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理所当然的。
“请你们喝的。”空子用自己已经改造成机械的右手轻轻摆了摆,笑着看着那两个男人,眼神依然迷离。
那两个男人识别了空子的脑机信号,发现她的识别签标注着:“圣脊系统”
“原来是我们的教友啊,圣脊永存!”其中一个男人举起杯来说道,随即他就把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他的同伴也跟着一饮而尽,说了声:“圣脊永存。”
空子看他们喝完了,用胳膊撑起自己的身体,晃了晃自己的头,稍微清醒一下。
“我要先回去了,都看不清路了,拜拜了——”空子说着,摇摇晃晃地走向酒吧外面。
那两个男人看着空子的背影,不禁觉得好笑,他们问酒保:
“她喝了多少?”
酒保正在擦杯子,他叫莫斯本,空子也是这里的常客了,他看了看这两个男的,然后微微笑了一下,头歪了歪看向自己旁边。
那两个男的探出身子,去看看吧台里侧的那边有多少酒瓶子。
在侧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大概有七八瓶五百毫升的威士忌。
云城的威士忌,每瓶大概有五十七度。
“这些都是她喝的?”那两个男的惊讶地看着莫斯本问道。
莫斯本耸了耸肩。
“这会估计在某个小巷子吐呢。”莫斯本回答道。
“哈……真恐怖啊,那女孩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其中一个男人说道。
“不过她也是圣脊教会的,真意外,我以为只有咱们这样的教徒才会挂个名儿然后该怎么活还怎么活呢。”
莫斯本对这两人的对话有些好奇,他问道:“你们没事加入圣脊教会干嘛,既然没有信仰干嘛做这种多余的事。”
其中一个男的看向莫斯本,得意地笑了一下。
“嘿,你不知道吧,云城上面的人已经接受了和圣脊教会全方面友好合作的提议了。”
“我知道,新闻上不是播了吗?”莫斯本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你知道个什么啊知道,再过不久,圣脊教会就会实际上彻底掌控这个城市的一切管理,到时候他们肯定对他们自己人好,现在加入肯定只有好处没坏处。”那男人继续说道。
“这么机密的事情,你们两位怎么知道的?”莫斯本又问道。
说到这,那两个男人不回答了,只是神秘地看着莫斯本,半天,挤出了几个字:“我们有人。”
莫斯本见这种事见得多了,来这里的就没有过什么大人物,莫斯本全当他们是吹牛皮。
至于空子,正如莫斯本所说,她刚从小巷子里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扶着墙,头发凌乱。
“呃……”
空子摸着墙,走到街道上,城市间的晚风吹拂在她的脸上,让她清醒了一些。
她抬起头,恍惚着看到眼前,宽阔街道的对面,商业大楼的巨幅广告屏幕上,正展示着圣脊教会的广告。
画面上,圣脊教会的云城发言人,笑着看着画画外面的人,圣脊教会的图标——黑色三角左下内嵌眼图标,就在那人的旁边。
“圣脊教会欢迎您的加入,我们致力于帮助人类永生,愿神圣化的意志加护您。”
她读着这样的广告词。
空子看着那广告,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很快发展成狂笑。
路过的人也没在意,这样的夜晚多个喝多的酒鬼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空子笑完了,然后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蜷缩着坐在路边,把头藏到两手臂之间。
她看到自己脖子前挂着的金色圣十字挂饰,过去的种种如潮水般冲进她的脑子里。
温暖的教会,熟悉的教皇,等待着她回去的朋友们,神父,以及她的信仰,而今全部都消失了,无情的现实击碎了空子的乌托邦。
空子开始哭了起来,泪水逐渐沾湿了衣服。
“一点都不公平,凭什么,可恶……”空子断断续续地说着,泪水流进嘴里。
但是没人能帮她,和她一同战斗过的人已经被圣脊派彻底清洗,如今只剩她一人苟活。
哭完了,也就哭完了,没有任何意义的发泄结束了,世界还是这个世界。
空子抬起头,尽力控制住眼泪,然后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晃了晃头。
车辆驶过马路的呼啸声在耳边不断掠过。
空子往自己的家走去,这段不算长的路,在酒精的作用下显得扭曲,漫长。
这是空子的一个人的长征。
空子坐上电梯,直达三十层,找到自己的家门口。
识别了空子的脑机信号以后,门自动打开了。
空子家的内部十分简洁。
迎面就是一面大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城市景色,然后窗户前是一个沙发,一张桌子,剩下的橱柜,东西都是内嵌在墙里的,收容状态下客厅就只有这两样东西了。
面对着沙发的墙上,是整整一面墙的壁画,上面画着宗教意味很强的画,这曾经是圣烈教会礼拜堂的彩色玻璃上的巨幅画作——《圣烈救济》
画面上,圣烈的女神正拿着尖头十字架,散发出来的光芒扫清着世界的黑暗。
空子喝多了,她想马上就睡觉,但是有一件事她必须先做:
她来到壁画前面,双腿并拢,恭敬地跪下,双手合十祷告道:
“愿圣烈的主在上,保佑你的子民,保佑我……”
空子的话还没说完,她终于到了极限,一头倒向后面,就这样在自己家客厅的地板上睡着了。
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则新的新闻,两个圣脊教会的成员因为慢性毒药而死在了某个地方,可能是大街上,可能是家里,总之,他们已经在慢慢地前往赛博公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