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慢悠悠地在格兰维尔的大街上闲逛。
「其实啊，你不用这么舍不得这座城市的。反正以后也会再见到，何必浪费时间在这种没什么好看的地方……」
神秘少女又在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没搭理她，一个人默默地走路。
见我并没有回应她的意思，神秘少女知趣地不再出声，这令我心中产生了一丝小小的得意感。
没了让人心烦的脑内音干扰，我开始继续思考起接下来的行程。
到底要选哪个呢？到底要选哪个呢？到底要选哪个呢？
果然还是选店里的招牌，11号女仆好了。
虽然我并不偏好贫乳，但那种不情不愿给客人服务的害羞表情果然还是无法拒绝。
要说理由的话，那她最大的卖点毫无疑问就是傲娇。那可是正宗的傲娇啊，金发尖耳的贫乳精灵少女皱起眉红着脸向餐品摆出爱心手势的那种傲娇……可能这样的品味是有些复古，但无论时代如何变化，我都会单方面宣布傲娇是永远的版本答——
“嗨！这位同学留步一下！”
？！
一个穿着清凉露脐装的兽耳娘突然从路旁窜到我面前，笑容洋溢地向我打招呼。
“你参加了我们的雪山——”
“等！你等一下再说……你突然出来吓了我一跳好吗，让我缓缓……”
“对不起对不起！啊哈哈哈……实在是对不住……”
吓死我了。
我捂着胸口靠在路灯杆上喘气，兽耳娘不好意思地在一边嘿嘿笑着。
她的身上横挎着一个鼓囊囊的布包，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被不认识的美少女搭讪了。她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先让我思考一下。『素不相识』、『在路边』、『美少女』、『打扮暴露』——嗯，不会错的。应该无外乎这几种情况：
一：对我一见钟情，想要过来搭讪。
二：推销什么商品或是服务，要不然就是推销她本人。
三：找我进行宝○梦对战。
……无论哪种情况都很没劲，直接应付几句溜吧。
鉴于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女性惊吓了两次，我断定今天自己注定和美少女八字不合。不好意思了各位，今天我不会再和美少女这种生物打交道了。这书接下来已经没有任何女角色了，冲着这方面来的读者可以请回了。
“你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你有没有参加我们的雪山对决呀？我是公会负责给参加者发袖章的，如果你已经报名了可以从我这里领号牌和袖章，如果没参加的话也可以现场在我这里登记！”
“雪山……啥啊。没听说过。”
“什么？！你竟然不知道吗！”
兽耳娘大惊失色。
“由，由我们红枫牵头组织的雪山对决，就在今天关服前最后一天举办啊！预约人数超一万，有官方划配资源的，还在各大论坛打过广告——置顶帖都在奇游社挂了一个星期了！每个直播平台也都有专门的主播直播这次活动，毫无疑问是是万众瞩目、史无前例的大型活动！这样重大的事件，你——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呢？”
到处都有这个“雪山对决”的消息……吗？
老实说，我这几天都在游戏里高强度训练，为今天的无名塔攻略做准备。除了吃饭睡觉玩游戏，我几乎没有什么空余出来的时间去看游戏直播或者游戏论坛。
确实，论坛上有许多高手撰写的精品游戏攻略。但奈何整个奇迹之瓶里应该没人比我更懂无名塔，所以我自然没有去网上参考别人经验的必要。
“这个，我不怎么关心社区内容的。”
“呜，是这样吗……不过没问题！我现在就给你解释！”
还要解释？
我都说不知道了，你就不能放我走吗？
没办法。考虑到对方的热情以及基本的尊重，我决定暂且听她说两句。
“是这样的！上个星期咱们前线开拓团的几个公会不是把雪山那一块图给开完了吗？既然快要关服了——而且这次关服不知道多长时间才会恢复，反正大家都说看起源公司这摆烂的样子两年之内是复活不了了——游戏快结束了，那就办个关服前的纪念活动吧！我们公会会长他们几个人就一拍即合，准备在雪山那边组织一个玩家之间的阵营战。因为起源官方从来不办什么实质性的玩家交流活动嘛，组队攻略boss也都是前排高等级玩家才能参加的，像这种全体玩家一起参与的活动几乎没有——所以才有了这次雪山对决的构想！我们计划将参与者分成两拨，分别戴上红蓝两种不同颜色的袖章作为区分，在北面的奥特兰雪山处分别以两个山头作为据点，然后互相进攻，不惜一切代价打到对方的据点，然后把发放的旗子插到对方的据点处——这样等到今晚关服的时候统计分数，哪个阵营的得分多，我们活动举办方就会以这个阵营的图标做出个实体纪念徽章，送给所有参与过的玩家！怎么样？超过一万名玩家的魔法大乱斗！是不是听起来就很刺激？有没有兴趣来参与一下？”
讲的好乱。我都要怀疑这是要故意水字数了。
你推销之前都不先打个草稿，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逻辑吗？
来个太长不看版本。总之，为了庆祝奇迹之瓶关服，红枫这个前排公会组织了一场活动，活动的内容是把玩家分成两拨人然后互相打架，而且这个活动已经获得了官方的支持，目前已经有一万人报名了。
这……
虽然听起来有点幼稚，但仔细一想好像还是挺有意思的。
无差别，不限规则的阵营战吗……
兽耳娘的这番描述让我想起了高中时期，冬天下雪的时候全班同学兴奋地跑到操场上打雪仗的景象。
当然，那时的我只是在一旁孤独地看着，并没有参与到他们当中。
因为我是个沉默寡言只懂得自己闷头玩游戏的死宅，所以没什么熟人，就算握着雪球也不知道往谁的头上砸——毕竟这种开玩笑性质的玩闹行为只有在熟人之间才能成立，而如果谁被身为陌生人的我砸到了，那么他肯定只会一脸“你寄吧谁啊”的疑惑表情看着我。啊，说着说着就感觉自己的人生真的是失败到了极点，太悲惨了。大家千万不要学我哦。
我往远处看了一眼，街上好像确实有不少戴着红色或蓝色袖章的人，看来他们就是那些兽耳娘口中说的，去参加活动的玩家。这么看来，参与总数超过一万还真是个不小的数目——占玩家总人数的近两成，到时候的战斗场面肯定很壮观。
但即便如此……
“——还是算了吧。我今天已经有安排了。”
“哎哎哎？别啊！只是登记一下然后交五块钱而已！『今天有安排』什么的是骗我的吧？肯定是骗我的吧？”
“啊？还要交钱？呃……我今天确实没什么时间，你找别人吧。”
“但是——但是——！我已经在这里问了整整三天了！前两天还签到了七个人，从第三天开始，一个人都没有！我必须得签够十个人，要不然就完蛋了啊！您就行行好帮我凑一个名额吧好吗，雪山大乱斗真的很好玩的！真的！还有我们特制的亚克力徽章，光成本价就超过五块了！哪怕是留个纪念也行啊对吧？”
估计是看我没有拒绝得那么彻底，泫然欲泣的兽耳娘拦在我面前准备死缠烂打。更麻烦的是，还有几个路人也往这里看，一边看还一边偷笑……他们该不会把我们当成什么正在吵架的情侣了吧？
这下可麻烦了。
“行事低调不引人注目”、“对美少女的要求最好不要拒绝”——这些都是主角应该遵守的准则才对。
我叹了口气，转身面对兽耳推销员。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能用尽量简单的语言回复我吗？”
“嗯嗯嗯嗯！”
兽耳娘鸡啄米般点头。
“你之前说这个什么雪山对决很火热，人气很高，但你刚才又说自己昨天都没拉到人，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大家之前早就在网上报过名了呀！想报的早就报了，不想报的就算我在游戏里劝说了也不会再报……这样的话，像你这样还没听说过这个活动的人就很少很少了。至于活动到底火不火这个问题——你现在打开菜单看看论坛不就好了吗？论坛里肯定有不少人讨论这个的！”
嗯，有道理。
我本想打开论坛看一眼里面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关于雪山对决的讨论帖，但下一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样当面对质搞的好像盘问犯人似的，不太好。
“那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非要在这里找人登记？又费力又不赚一分钱……是公会那边给你订指标了？”
“不是的！这个其实是我大学的社会实践作业，必须要凑够十个人才行，我已经把写着目标的报告书提前交给老师审理了，现在嫌人数太多也没办法改……”
兽耳娘的话中又出现了崭新的可疑名词。
“社会实践作业”……真的假的？
我是想象不出来有什么课会把『在游戏里邀请别的玩家参加活动』设成社会实践课题的。
能容许这种课题存在的，要么是垃圾带专，要么就是顶级高校。但看她这样子也不像……
「别浪费时间了，少年。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就在此时，令人不快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是急着给你家人出殡是吗？嗯？我才和这人聊两分钟你就不耐烦了，你在急什么？你到底在急什么？
——虽然我很想这么骂回去，但由于兽耳娘就在我面前，我没法跟神秘少女讲话，这才是最难受的。
别理她了。
「我的意思是说，赶快登记吧。你需要在名义上参加这个活动。」
哈？
“那个，同学你不信我说的话吗？真的是社会实践作业，真的！我是空海传媒大学表演系13班的学生！要是不信的话我把学生卡的照片给你——”
“别别别别别！我相信你好吗？那个……你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马上过来。”
这人也和我脑子里的那个谜语人一样，多少沾点。
为了实践作业就轻易把学生证给别人看？那下次会让别人看什么——真是想都不敢想。
我走远了几步，背对着兽耳娘打开系统界面，装作与人通话的样子。
“让我参加活动？你是什么意思？”
「拯救世界。」
“……”
这次她似乎连应付我的流程都懒得走了。
“你……能再说详细一点吗？”
我压着火气问了一句。
「唉，好吧。简单来说，这是你的不在场证明。我并不是让你真的去雪山。你需要做的，只不过是签字，然后登记，在起源内部的参与活动人员名单上留下自己的id罢了。只有这样，你才能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完成无名塔的任务。」
不在场证明？不被人注意？
「不觉得很奇怪吗？起源公司一向对有关玩家间的社交事务漠不关心，平时游戏内的活动也懒得去做。但为什么偏偏在游戏关服已成定局的时候，介入一个由玩家自己组织的娱乐活动，而且投入如此多的资源帮红枫在社交媒体上宣传？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
神秘少女说的有模有样，我也听得半信半疑。
但即使疑惑确实存在，我还是想不出来起源公司如此反常的理由。
挽回口碑为早日重新开服作准备？或者投入宣传资源的时候有类似洗钱的不正当资金运作？
“所以……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啊？”
「无可奉告。」
“……”
「真的很抱歉。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不能』告诉你。再无条件相信我最后一次吧。只要你到了无名塔顶，虽说不能让你完全理解整个事件的真相，但起码能让你相信，我之前所说的那些东西真的确有其事。」
“……行。”
谜语人少女语气很是诚恳，我也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就照她说的做得了。
反正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得报这个名。只不过是……自愿和被她强迫的区别罢了。
*
我走回兽耳娘的身边，她用忐忑不安的眼神看着我。
“……我参加。登记吧。”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恩人太谢谢你了！我马上拿登记表给你……”
兽耳娘喜出望外，连忙在挎包里翻找起来。
登记表。在现实里登记都会去网站上填信息，然而到了虚拟世界里却需要填纸质表格，这或许也能算个赛博笑话。
“给！只要在这里填上你的游戏ID、数字ID，还有今天预计到达雪山一号传送点的时间就行了。我们需要在正式开始之前简单组织一下。”
我接过纸和笔，看着纸上的第一栏空格，停住了动作。
游戏ID。
登记需要写自己的ID。
我的ID是——『灰孔雀』。
而灰孔雀是——目前全游戏内公认的最恶玩家。人人喊打。
这……
「签吧。」
催命鬼般的声音又恰到好处地响起。
「没关系的。你是她的客户，她不可能因为你的风评而为难你。而且这只是暂时的，日后你的风评一定会反转的，拯救世界的英雄不被人理解可是很经典的故事桥段，对吧？」
啧。
暂且不论她后半段话的真假，单就前面的话来说，确实没什么问题。
求人办事，那即使对方有什么劣迹也不能明着表现出厌恶的情绪——这是为人处世中最基本的情商需求。
没办法。我无路可走。
我以稍微颤抖的的手签下了自己的ID，然后把下面的信息填完，递给了兽耳娘。
“填完了是吗？谢谢谢谢！我现在就给你拿袖章……”
兽耳娘兴高采烈地接过纸，把手伸进了挎包，顺便瞟了一眼那张写着我个人信息的纸。
——然后停住了动作。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了我的脸上，但这次附带的情绪并不是恳求或者欢喜。而是……
惊恐。
就像胆小的女玩家第一次在地宫里看到了恐怖的腐烂骷髅兵那样。
完了。谜语人我**妈。
“你——”
“我不是他！这个是重名……”
还没等我继续苍白的辩解，方圆二十米内的路人都能听清的高分贝女性尖叫便响彻了整个街道：
“——你是灰孔雀？！”
卧槽！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来不及阻止兽耳娘喊出声，我慌忙环顾四周，与不少诧异的路人对上视线。不过还好，好像暂时还没人意识到具体情况，他们应该只是因为女性的尖叫声而看向这里，那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安抚她的情绪，避免被路人误认为我对她图谋不轨——
“你喊什么？有病吧！我好心帮你凑名额，你就这么把我名字喊出去？要是别人误会我觉得我要怎么着你了，那怎么办？”
“但，你——”
兽耳娘往后退了两步，声音依旧颤抖：
“你一直都以骚扰别人为乐！我今天早上还看到帖子，里面很多人都骂你在组队打boss的时候摸人家女生的……”
“那种东西不是一眼假吗？你有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能力啊！但凡参过团的当事人都知道，小怪仇恨不是分单人的，是分集体划分的！我在的那队每个人都有被小怪缠上的危险，我光是打怪都要耗尽全部精力，哪有时间去管别人？所以说到底是谁被我摸了？她有公布事件细节吗？有实锤吗？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实锤没有细节甚至连当事人都没有——因为那就是纯纯的谣言啊！你能不能——”
“——从她身边离开！”
正当我激烈地证明自己的清白时，一道凌厉的女声从背后响起，然后——
砰！
在子弹击中我的前一瞬间，游侠天赋『危机反射』促使我下意识作出行动，后退一步躲开了攻击。
子弹在远处的墙壁上绽开了巨大的火光。我回过头，看到了那个举着枪对准我的红发少女，还有在她一旁怒视着我的茶发少女。
完了，最狗血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估计是她们两人听到了尖叫声，以为我要对兽耳娘动手，所以要搞个见义勇为。
不……等等？
她们穿的制服好像有些眼熟。那个款式该不会是……
赤阳公会的队服？！
我又收获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吓。赤阳的女性成员、大街上听到女性尖叫、发现声音来源的地方竟然是灰孔雀、还看到面对灰孔雀的少女一脸惊恐。这下要素齐全了。
就算刚才我被一枪枪毙，网上也不可能有一个人为我声讨赤阳。
一直以来我都是躲着他们家的人走的。毕竟我是独行玩家，不需要强制与别人组队，所以避免了撞见赤阳队员的麻烦。但今天好不容易想要最后一次逛逛主城，却没想到被他们的人逮了个正着。
这下该怎么脱身呢？如果直接跑路，那骚扰女性的传闻就会被彻底坐实了。但要是留下来应对的话……
看着赤阳二人组气势汹汹地向我走来，我——
选择放弃了思考。
无所谓了。
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反正这只是游戏。
——游戏世界中的街头闹剧马上就要上演。而此刻，已经选择躺平的我还不知道，在这注定会载入诺亚大陆史册的一天，前方究竟还有多少意料之外的状况在等着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