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特尔大荒漠，正午时分。
外部陈旧，内部整洁有序的坦克里，坦克的两位所有者平躺于驾驶座上，打着呼噜睡午觉。
从我、烁星和赵彩霞登入坦克并躲到后舱里的时间算起，修整了大约五小时后，我们再度针对如何应对不知是敌是友的两人商讨对策。
我小声地说：“要不是因为炮台门开闭时嘎吱嘎吱响的，我们早就可以在不惊动他们的前提下溜出去了。”
赵彩霞回答说：“那也不行，外边全是荒漠。就算我们能从他们这边溜走，也会因缺乏必要生存物资而倒在荒漠的。”
“好饿，想吃东西了……”
“我也是。”
随后烁星给我提了个建议。
“灰冰，这两个人类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坏人。我想和他们交朋友，可以吗？”
“既然去到外边肯定是死路一条，跟他们过活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我觉得还是按着烁星的想法做才是最好的。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怎么让他们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并尽可能不引起敌意。”
听我这么说，烁星的面部表情舒缓了下来。
“让我找找看后舱里有什么能用的……”赵彩霞边说边寻找后舱里可以用到的物品。
随后赵彩霞找来一面带笔的LED液晶板。
“要从哪里开始写起呢？”
“嗯……你们之前帮了我那么多忙，这回就把板子拿来给我，我来写。”
“行。”
我在板子上写到我们因意外而被迫进到他们的坦克里避难，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我们当前的处境，并提出跟他们同行的愿望。
“灰冰，顺便把这些也给他们吧，他们可能要补充能量呢。”烁星说着将两袋装满罐头和饮用水的袋子提到我手里。
“还挺周到的。”
步行至驾驶舱，缓缓地将液晶板和食品袋放好，轻手轻脚退场，整个过程还算顺利。
说巧也不巧，那两人也刚好从睡梦里醒来。
“呼……啊……还想睡……”女性发出呵欠，无精打采地说。
“继续睡吧，我的睡美人。现在我就先提前起床，把坦克开到前科斯特城，到时候再带你出去找物资。”
男的轻轻抚摸那位女性的头，顺手将自己的驾驶座摆直，准备启动坦克。这时他才注意到仪表盘旁边摆着我先前摆好的LED液晶板。
“这板子哪来的？”
男人疑惑地拿起液晶板，将板上的内容粗略浏览一遍。
“可恶，每当我我在锁门这事上掉以轻心时，总会多出那么几个小鬼躲在这坦克里偷渡，还胆敢主动暴露自己的位置！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噢，不，这可不妙。
他猛地从驾驶座腾跃而起，抓住液晶板将其砸碎，随即俯身抄起大锤，如饿虎般飞扑袭来，毫不拖泥带水。
军装军帽，衣服不挂衣扣，健壮，用废品焊成的合金大锤，怎么看都是个狠角色。
“给我从实招来！！休想逃开！！”
他这声河东狮吼可把我给镇住了。
“误会，误会啊！我们只是想避难！”
赵彩霞也就比我稍微镇定一些，她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
“请你冷静些，先生，制造冲突可不是我们的本意。”
烁星则抱头蹲防着，不敢直视眼前的冲突。
“只是想帮你们把食物挪过来，少走几步路而已！”
“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就别狡辩了！看招！”
眼见男人仍执意抡起大锤，而我们被他一个人困在后舱里，就算插翅也难飞。
让他得逞的话，我们都会在坦克里丧命，然后被他们抛尸在荒漠当中！
……那就只能硬扛了！
连无名怪物都能被我打败，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就算没有那根虚幻般的神奇铁棍也没关系，朴实无华的普通铁棍足够用了！
在铁锤即将击中我们的瞬间，按耐在手中的铁棍终于派上用场。我双手并握铁棍架上前，支起身板将男人的沉重锤击硬抗下来。
“你可真不赖啊，小子！但没人能在我面前撑过十秒！”
那男人用锤子把铁棍往下压的力度越来越大，已经快到我撑不住的地步了！
“放开我朋友，让我来！”赵彩霞见状用腿直击男人腹部。
“唔！”
男人对她的突然攻击毫无防备，因受腹部痛疼弄掉了锤子，连退两步。
“切……二打一，蛮不讲理……”
“真正蛮不讲理的人是你！把话给我听完再做判断啊！”
男人没有理会赵彩霞的痛斥，而是架出格斗动作，试图跟我们抗争到底。
像他那样脱缰的野马可真难缠。我拿着铁棍，在想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嗯？在男人身后那位不是跟他同坐一辆坦克的少女吗？
哥特式衣装，白皮肤，死鱼眼，阴郁，哈欠连连，披头散发。你说她刚刚从坟地里复活我都会信。
她搭肩示意男人，开口道：“呐，发生什么事了，我没心睡觉惹。”
“听我说，安琼，有入侵者闯入了坦克，他们就在你前面。别担心，交给我来处理他们。”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何在啊？”
“信任？我只相信安琼一个人，其他人免提。”
男人如此待人处度搞得我和问话的赵彩霞心态快崩了。烁星仍然蹲角落里，用右眼偷瞄眼前那两名陌生人。
“哎呀呀，你老毛病还不改呢。荒漠里的拾荒人是很多，也没几个好货，但也不能一概而定嘛。况且为所欲为的人早就已经被我们……”
“人间蒸发。”
“还是把这当保留节目，吊着他们胃口先。与其现在就把他们赶出去，我倒挺好奇我们跟这些人的关系在今后会是何种走向。暂时放过他们吧，鲍勃，不然我就要对你……”
是我眼花，还是安琼真的在用匕首柄抵着鲍勃后背？
“好好好，安琼说得对。”名为鲍勃的粗人见状只得收手，不耐烦地捡起他大锤去前头驾驶坦克了。
安琼这少女，简直就是个“露娜二号”。至少她还讲点道理，不像那失控AI。
安琼收起匕首，“和善”地瞪大眼珠子目视我和赵彩霞。
“你们听到没？要跟我们好好过日子哦，还有很多惊喜等着你们，绝不骗人！”
“嗯……知道了。”
“随便吧。”
安琼打了个哈欠。
“呼啊，还是不够睡啊，想躺板板……咦，你们带了什么进来？”
本以为风波到这就会暂告一段落，谁也没想到她会对我们的行李感兴趣。
“别乱碰私人财产！”见到安琼这番举动，赵彩霞又敏感起来。
“别激动，我可没说要拿你们的东西。真要拿，也得是以后。现在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旁边穿黄衣的小不点。居然是个男孩子模样，真惹人喜欢呢。”
“诶，你是……哎哎哎？！为什么要抱我起来？！”
突然被安琼捧到怀里的烁星顿时不知所措。
“竟然软绵绵，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让我想起从前的布偶伙伴。只可惜，你是别人的财产，没法把你当布偶拉扯呢。”
“灰冰，救救我！我还不想被拆掉啊！”
烁星挣扎着向我求救，可在这位性格怪异的少女面前，我能做什么呢。
不过看他被如此折腾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还是挺有趣的，容我再看几分钟先……嘿嘿。
经过我们跟安琼和鲍勃的争论，所有人算是基本达成了共识。我们暂时能够随他们同行，而时间最多不能超过20天。
趁着坦克行进没事干的功夫，我和赵彩霞借他们的物资好好地吃一顿。
“啊呜啊呜……”
“别吃那么快，陈冰，会伤身体的，像我这样慢慢来不行么。”
“陈冰我啊，从前在学校里就是这么吃午饭晚饭的，现在想改也难办啊。”
“就不担心发胖之类的么？”
“我可从未在乎过。”
“难怪你没有其他女朋友。”
“喂！”
之后，安琼躺在副驾驶座上睡回笼觉，而我们从鲍勃对他所见所闻的描述里了解到这片区域的人们的生存状况。
“管你从何处而来，有何地位，在古特尔大荒漠里，人人都是拾荒人。大家都得靠搜刮来过活，谁都信不过彼此。”
“大家不应该团结起来，共同在荒漠的险恶环境中生存吗？”烁星提出了疑问。
“你可太天真了，机器人。越是物资稀少之地，人与人间的勾心斗角就越多。你永远猜不出被逼进绝境的人会为生存做出何种不可理喻的事，何况古特尔大荒漠本身就是法外之地。”
“法外之地，意味着大家倾向于独行，或为非正当目的跟别人结交，所作所为除受害者外无人理财。只是为了活而活着，还有勾心斗角……那也太悲哀了。”
“没啥可悲哀的。沦落到此地的人即是有罪，无需多问。”
“可我和灰冰什么都没做啊，怎么就说有罪？”
“那我就直接问他了。说吧，蓝衣小子，你到底有没有罪？”
没这回事吧。
一直以来我都呆在小屋里过日子，担心这担心那，哪有时间管别人心思？
“蓝衣小子，听我一句劝。将自身罪恶隐藏起来，或是把罪强加给别人，当无事发生，这本身也是罪。别为你那罪孽自豪，你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嘶……
我有理由怀疑鲍勃说话从不关心陌生人的心情。
看在神秘少女安琼的份上，我就别当所着有人的面给这嘴臭男子来个大嘴巴子了。
而且鲍勃这话的确在理。
“大伙们，我们已经抵达前洛兹镇了。”
已经到了么。
现在绝对不能对鲍勃和安琼大打出手。假如寻找物资时发生遭遇战，就拿战斗来泄愤吧。
当我再次出于烁星自身安全考虑拒绝他同行时，他显然是不情愿的。
“不要嘛，不要嘛！我想跟灰冰去探险！绝对不会给灰冰添麻烦的！”烁星抱住我大腿，反复恳求着。
真拿烁星没办法。
还是跟他坦白原因吧。
“烁星，关于你这类请求，我其实考虑了很久。在你的底层逻辑里，你是要全身心帮助同伴解决问题，无论是生活层面，还是心理层面，对吧？”
“咦，这不就是我被制造出来的初衷么……灰冰想表达什么呢？”烁星歪脑袋追问道。
“然而，你最大的缺陷似乎是不能以任何形式施展暴力，即使你、我或其他人的生命危在旦夕也不行。这种限制又跟你底层逻辑相悖，当悖论发生时，你的行为可能会变得不稳定。回想一下，你是否有过这种感觉？”
“之前遭遇两个混混，以及逃生途中被奇怪的人追逐时……啊，怪不得当时我发现我很难控制住自己。”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怕你受悖论影响再度机能停止，更别提荒漠里压根没有什么修理店。别看我大部分时间脸上都是面无表情，心里还是有你和其他人的。”
“果然灰冰才是世上最为我着想的人类呢，你最好了！”
不知何故，烁星居然，居然就倾倒身子侧躺在我腿上？！
呜哇，小巧的身躯，清爽的衣着，简洁又天真无邪的面容，连动作都如此自然……这真的是机器人？心跳停跳了好几秒啊！！
……不行不行，他再有多可爱，我还是得坚持安全第一的原则。
“哈哈哈，你这惹人爱的小跟屁虫……总而言之，暂时的分别，是为了更好地重逢，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决定。”
烁星竖起大拇指，爽快地回答：“就这么办吧！”
话说外边的洛兹镇是什么样的？我们的坦克能长驱直入，镇里恐怕已经没人居住了吧。
“下来啦，烁星。”
“怎么啦？”
“我得瞅一瞅洛兹镇长啥样。”
“嗯！不过等会看完要记得轮给我哦！”
“当然会的。”
怎么形容呢……
裂土，黄沙，空楼。
被人遗忘的鬼镇。
受荒漠化影响，经岁月流逝，遭漫天风沙和温差销蚀，洛兹镇早已人去楼空。
尽管如今仍能看到七八座高楼，城镇多数地方则是残垣断壁。本就破败不堪、东歪西倒的电线杆和枯树，惨遭沙石混凝土块碾压，被泯灭了踪迹。支柱残迹均肩披黄沙，悄无声息地占据地面空间，对周遭何事何人漠不关心。千百道裂痕代表的绝非荣誉，而更像是无可奈何。没人记得洛兹镇从前有多辉煌，就算知道这些，也对生存毫无帮助。
拾荒者们接二连三地前来洛兹镇，给本就破败的洛兹镇雪上加霜。时常能见到他们废弃的临时营地、弹壳、弹药盒，连未开封物资、质量尚且过得去的枪支都有。甚至有一辆限载五人的旧式坦克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惹人心慌。
要是你真看到这台钢铁巨兽往墙壁创过来，别犹豫，给我赶紧跑，因为接下来半边建筑，连同你，都会被它扬掉咯！
“哇！”烁星震惊。
“真是个狠人。”赵彩霞嘟囔着。
“芜湖，起飞！爽爆了！”安琼平躺着欢呼起来。
“这才是生活，我等这天到来很久了。”鲍勃笑道。
我问鲍勃：“开着旧坦克还四处乱撞，没问题吗？”
“你懂啥，这叫心理战，让拾荒人对我们产生畏惧之心！趁他们还在惊慌失措，我们先从对面像是要塞的地方开始获取物资。大伙们带上自己的背包和装备，准备出发！”
临行前，烁星从坦克炮台门冒出头来，招手道别：“要尽快回来哦！”
“肯定能回来，放心！”随后我才小跑着，跟上安琼他们。
我们随安琼领导徒步抵达至要塞下方。
在一众沙黄色的建筑物之中，要塞铁黑色泛光的漆色显得格外突兀。三棱锥基底上扎满钢筋混凝土楼层，用空中走廊连接彼此。我寻思前人对于未来是否有什么误解。
更不合理的是，这建筑物居然是在荒漠里无人问津的镇子里建造的。当初他们搞那么大个建筑物是想做什么？
赵彩霞面对入口前厚重的大门犯了难。
“显然不是用推或者枪炮就能开的……有控制面板之类的开关吗？”
“喏，就在大门最右侧。”安琼指了指不远处的面板。
“显然是要什么验证才能开门。你知道怎么解吗，安琼小姐？除打架和种树外，别的我一窍不通。”
“真不巧，之前我和鲍勃来过要塞，就是因为对这门毫无办法才放弃的。”安琼又打哈欠，敷衍地摆手回应，一旁的鲍勃对此默不作声。
不知怎么的，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当时还搞不清他们想要我做什么，只好缓缓问道：“呃，大家？”
安琼睁大眼睛说：“看陈冰你似乎对电脑知识有所涉猎，要不去试试帮我们破解控制面板？”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黑客。”
“至少也得试试，弄点乱子出来再说嘛。”
安琼随即将一个带接线的灰白色装置塞到我手里。
“别问我如何使用它，这可是最基本的破解工具。把它插到控制面板上，你多用几次就明白了。”
明明自己有能力，还要别人自己来弄。安琼究竟是真懒，还是她惺忪的眼皮底下藏着什么心机，我目前还琢磨不透。
“试试就逝世。”
就四个按钮和一根接线，能做什么？
拿螺丝批扭掉控制面板侧边螺丝，摘掉遮盖板，控制面板内部接口由此暴露出来。把接线接进去看看……
屏幕顿时有多串代码流闪过，随后在与四个按钮相对应的位置冒出了四串代码。
代码似乎是用Devu计算机语言写的，这我可熟。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开门代码应该是……第三个按钮所指示的那个！
“滴！”
阵阵电机声带起重型电力齿轮嘎吱嘎吱响，大门插销随机械转动而收回。最终以巨大的“咔嚓”声收尾，这扇大门总算敞开，我们得以继续深入要塞。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许多磨损且略有缺损的大理石雕像。它们以倒V形阵列排列在我们面前，其最中间的雕像比其它雕像都要大，大体上看，它内部有个E形石块，外部用双石环把E形石块围住，石环之间还夹有两个圆球，两个圆球刚好位于石环两端。
……居然是艾柯雅公司的标志？艾柯雅公司跟要塞有什么关系？
安琼走近雕像，仰头看向它，若有所思。
“真没想到，我们会为物资多次回归此地。要塞E楼高层部分的仓库物资或许还在，也还不至于无法利用。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绕开雕像，面前呈现三棱锥状的，占据了十层楼空间的要塞大厅。其中心位置由用圆盘底座楼梯磊成的小山占据，小山顶层上又用钢化玻璃造的平台、阶梯延伸来至更高层、侧壁通道和侧壁房间。
跟外边洛兹镇一样，要塞里边同样因长期无人修缮而杂乱无章。虽说要塞里迄今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仍然通电，要塞里真正发光的电灯也没多少。
墙面多处开裂，从裂缝里有些许细小光柱从中透露入室内。再看看其他地方，通风管道脱节，电线断裂，碎石瓦楞堆积，公共设施被枪支打得稀烂……
实在难以想象这是21世纪40年代的世界里能存在的建筑。
“既然我们现在在要塞里边，这地方该不会还有屏障、绊雷、捕兽夹甚至炮台之类的机关吧？而且看你们都不搭电梯的……”我在跟大家沿阶梯往上爬时问其他人。
安琼先给出回复：“要塞本来有几十门大炮台悬挂在部分房间的天花板上，先到的拾荒者也曾把此地当临时据点，往要塞各处铺设陷阱，电梯门口都不放过。虽说之前我和鲍勃来过此地，要塞里的机关已经处理掉多数了，但还是得留点心眼，以防万一。”
“嘿……我刚从地面捡到几个石块，拿来当诱饵触发机关应该不错。”赵彩霞话接安琼。
鲍勃最后则补充说：“剩下不能用石块处理的机关，能回避尽量回避，实在不行直接开枪打掉。”
“居然有电子游戏那味了。好吧，我会注意的。”
由钢化玻璃阶梯抵达要塞E楼后，果然如安琼说的那样，机关陷阱不仅开始出现，而且还相当密集，为此我也频繁用到安琼的破解工具解决难题。
只是零零散散几个废铁炮台和半掩门水桶也就算了，最极端的情况当属19层的通向向上楼梯的通道。这边的陷阱堆叠得过于整齐有序，以至于仅凭肉眼都清晰可见，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刻意设计出来的谜题。
受轻量步哨枪和大炮台的火力压制，我们被迫撤回通道拐角把陷阱组成部分分析一遍，之后才能接着行动。
“你们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
“那就听我口令。三，二，一！”
四人同时冲入走廊，每个人对陷阱走廊各个部分针对性地进行击破。我拿出霰弹枪破坏激光感应式地雷，直接将其引爆。安琼用旧型号自动步枪迅速射击，击破单向全息屏障。赵彩霞单持光束左轮，开枪打倒轻量步哨枪。鲍勃则扛起不久前刚捡到的土制火箭筒，一炮把大炮台炸个稀碎。
“干得漂亮，各位。”
我们彼此击了个掌，接着上路，很快就抵达了E楼20层，也就是楼顶。
残缺带尘的玻璃屋檐下，是七八个集装箱。这些集装箱原本应该有电子锁锁住箱门，不过门似乎被什么人破坏过，之前应该有几批人来过这里搜刮。尽管如此，里边的食品、衣物、工具、武器等物资仍然相当充足。
这时我看到赵彩霞边收集水瓶，边试探性地跟安琼搭话：“要是拾荒真有你们这样轻松，大家还要工作干什么用？”
“这点因人而异，彩霞小姐。古特尔荒漠里的大型资源点只是少数，实际上，要找个够四人份用一天的物资，花上一整天功夫都未必收集得到。而且并非所有人都能长期忍受孤独与伤疼，社会提供的保障在荒漠里也未必适用。”
“那你们也不能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吧。我们能用终端看视频，玩游戏，搞社交，你们平日里又是如何消遣的？”
“拿我来说，没事干就睡大觉，主要是我一天到晚都会打哈欠，不知为何会这样。我偶尔也会玩玩手指袜，或者夜晚躺在沙丘边观星，此外也没什么了。”
“嗯哼。你今晚有观星的打算么？”
“问这个做什么。”
“你这人怎么说呢，给人一种怪才的印象。抛开你奇怪的内在不谈，或许我们能借这个契机建立友好关系？”
“哦？你真想这么干的话，我就要把‘惊喜’提前赠给你咯！”
“‘惊喜’就免了吧。我可是厚着脸皮给你机会了，劝你少来些阴阳怪气的对白，免得我立马跟你干架。”
“谁怕谁还说不定，但观星这事，到时我会在沙丘上挖个位子给你躺的。”
“别食言啊。”
为什么我能从这两位女性身上嗅到浓烈的火药味？
可能是因为安琼的……性格实在异乎寻常，不是我能用语言解释的。顶多算个精神病人，或者说是冷静的疯子……吧。
我们所不知道的是，在我们进入要塞后，有一群土匪尾随着跟了进去。等到我们要原路返回时，却发现那些土匪正拦在必经之路上。
“把身上的东西通通交出来，否则要了你们的命！”
半边身子都是机械的领头人用砍刀直指我们，威胁逼迫着要夺取生存物资。
“给，是不可能给的。除非你们能踏过我们的尸体！”鲍勃不由分说，朝领头人扔出已经没有火箭剩余的土制火箭筒。
那领头人并没有被砸中。与之相反的是，他只用一条手臂毫不费劲地接住土制火箭筒，又将其向后甩手扔掉，内心毫无波动。那火箭筒砸在更后面的墙壁上，发出响亮的金属撞击混凝土的声音，声音之大以至于整个通道都能听见。
“小的们给我上！给我拿下他们！”
我们被迫拿出武器，尝试对抗土匪。
按道理讲，仅仅只是用血肉之躯接下子弹，就足以给人带来肉体之疼。何况子弹命中重要器官时会致死，痛苦更是会升至无法承受的程度。
然而我们的敌人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我们用常规武器枪弹与土制雷管对土匪们进行组合攻击。即便如此，也难以将他们中的一员击倒。
这些人多半也是拾荒者，有着“为生存而杀戮”的决心。击败有此种决心的人本身就难于登天，何况还是八个人。
机械义体可以看作是自带护甲的身体部位，其本身就有防护作用，而且能根据安装部位大幅增强用户的某方面能力，作用不可小觑。
经机械义体加持，土匪们已经相当于获得半个不死之躯，实属难缠。更大的麻烦在于，他们所配备的武器不是其他东西，居然是能量武器！
这种武器通过聚集能量以迅速且短暂地灼烧物体，命中物体时还会在物体上溅射碎块以进一步致伤，类似于赵彩霞那把光束左轮。
当时我们都穿着普通防弹衣，而防弹衣在防御能量武器这方面可没有多大帮助。
光是在武器装备这方面，我们就已经输给他们一半。正面交锋基本上没有胜算，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条：必须要尽快从要塞撤离，越快越好。
最后的逃生路线位于敌人右手方向，我们左侧——那条通道直达电梯。
电梯前的机关陷阱早已在我们上来时给顺手拆除。接下来就得祈祷电梯能尽早抵达19层电梯口了。
“可恶，这些混蛋把我肩部烧得贼疼……”安琼咕哝埋怨道，与鲍勃齐排开枪、后退，二人离电梯口的距离仍在不断压缩。
眼见负伤风险越来越大，赵彩霞终于按耐不住，发出怒吼：“要是电梯还不来，我们个个都得吃枪子儿！千万别告诉我电梯根本没用，陈冰！”
“电梯口数字还在继续攀升，16层，17层……再坚持10秒就行，大家要撑住啊！”前所未有的压力让我汗流浃背，手腕顿时抖得难以持枪瞄准。
土匪们仍在逼近，但我们还不能现在就放弃！能打退多少就是多少！
……电梯到了！
我们四人迅速涌入电梯。
“没那么容易！”
有个土匪如此喊道，随后往电梯丢入土制雷管，意图一举将我们消灭。正巧鲍勃迅速反应过来，接住土制雷管后将其扔出电梯，将离电梯最近的几个土匪炸飞。趁这机会，我对着电梯门关闭按钮猛戳，总算可把电梯门给闭紧了。
咱们回一楼去。
……？
赵彩霞见我愣住不动，焦急地说道：“还在犹豫什么，陈冰，别给土匪们把电梯门弄开的机会啊！”
“我知道，可是你们看这个……”
旧式电梯要按下带数字的按钮才能去往指定楼层。然而我们面前的这些选层按钮几乎都已经遭到拆除，其中就包括1至10层的按钮。连更往上的楼层也都没有按钮。
“可恶，究竟是谁干的？！”
四人同时皱起眉头。
这个电梯只剩下一个选层按钮，那个按钮将会把我们送到要塞的地下5楼。不仅是我和赵彩霞，安琼和鲍勃同样也没去过……大概吧。
“那真是没办法了呢。”安琼轻手推开我，将食指抵在按钮上，稍停半秒才将按钮压住。
堡垒地下5层……会是个什么地方？
只有到了那里，我们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