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志高这一怒斥，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他大声道：“即便那真是你妈妈的鬼魂，她也绝对不会去要回一个捐赠出去的心脏。那是她生前的遗愿，你外公也是同意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
穆婉彤咬了咬唇，含着一眶热泪，哽咽着：“妈生前就说能让自己的心脏去救活其他人，是一个人死后能做的最后也是最伟大的一件贡献。可是…”
她视线开始模糊了：“我真不希望她死后连心脏也没了，你不知那晚上我看见她的魂魄左边胸口空了一块，就像没了心脏一样，多可怜，我不想她投胎后会成了个残缺的人…”
说着说着，她捂脸啜泣起来。
“你瞧你瞧，”
穆志高指着女儿对千御晨说：“这几天她就这么反复说这些，所以我才要你一定在今天过来一趟，好赶紧解决这个事，否则她整天就疑神疑鬼的…”
穆婉彤猛地抬起头，泪眼汪汪地大声反驳：“爸，你怎这么说，她是我妈，你的老婆，她回魂了你怎这种态度？就连外公也说是我看错。难道你们一个个搞学术研究的都这么无情吗？”
百里苗一愣：这话…好像有点熟…却又不是完全一样…到底…
穆婉彤转过头拉住柳晚枝的手：“晚枝姐！你那个老爸也刚去世不久，你应该很理解我的心情吧！”
“这…这个嘛…”
柳晚枝显得有点为难：“其实那个是我养母的丈夫，名义上也只能是我的养父吧。”
“名义上？什么意思？”
“他年轻的时候就丢下我养母走了，直到半年前才重遇，所以我跟他也没处得很久，要真说到有感情的，还是我养母，一听到他死后，养母都几天几夜没合眼，整天在哭。幸好…”
她笑着说：“你爸不介意我们还在守丧，让咱母女俩一块来过年，养母她昨晚总算能睡上一觉，到现还躺着呢。虽然养父待我如亲生女儿，可始终跟彤彤你的情况是不一样的的。”
“哪里不一样？”
“他本就是个随和的人，酒店上下都说他人好，才称他一句‘老爷子’，表示尊重。可见他对我也是一种客套的做法，这跟你和师母二十年累积起来的感情是有很大区别的…”
“老爷子！！”
百里苗大惊失色，整个人弹跳了起来，一把拉住柳晚枝的手，有点激动地问：“你说…老爷子是你的养父？”
柳晚枝被她吓坏了，只点了点头：“是…”
“他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个多月了…”
柳晚枝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千御晨，缓缓地说：“就是在师兄他帮我安排去拘留所探望他之后的隔天吧。拘留所的人给我电话，说他在里面上吊死了…还留有遗书，像是畏罪自杀…”
百里苗松开手，转身盯着千御晨，微微吐了一句：“你一早知道？”
“嗯。”千御晨仍然很淡定地端起茶里喝：“是欧阳跟我说的，你不知道？”
“…”
百里苗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说吗？”
“…”
百里苗又摇了摇头。
“哦…也没事，反正你现在知道了，都一样。”
“…”
百里苗此刻的心情真的炸裂了，恨不得扑上去掐死这家伙：“这个人…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我对老爷子那案子很是上心，所以才故意不告诉我，不想我为这事分神影响他的工作！这个人…真可恶！”
晚枝弱弱问道：“百里…小姐…你…认识我养父的…吗？那么你是不是知道他…那个…”
百里苗恢复平静，没等她说完，直接温柔地笑道：“他是个老好人，对我们都特别关照。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大可放心，到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你和你养母都可以相信他…”
说这话时，她特意瞄了千御晨一眼。
千御晨的目光正好与她对上，露出耐人寻味的一抹浅笑。
“御晨！”
穆志高请轻轻对他说：“这事就拜托你了。去的时候顺便带上这些礼品，我这脚这样是没法带彤彤过去拜年了，你就替我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好的。”
“自从你师母走了后，他跟我就变得生分了许多，连电话都不接我的。他从小就看着你长大，你说什么他都听，可以的话…你好好跟他说说吧…我真怕是…”
千御晨脸色一下凝重起来：“老师是怕这事…是袁舅公一手做出来的？”
穆志高叹了一口气：“岳父年纪不小了，我就怕他因为他女儿的死，受不住打击，就做出有违伦常的傻事来。”
“这样…”
“他好歹是把一生奉献给社会的科学工作者，若在这档口心生了不该有的歪念，想借助什么怪力乱神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那就真的会晚节不保。”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 *** *** ***
韶光淑气，草长莺飞，柳绿花红，一片盎然。
百里苗漫步在青葱茵茵的河堤上，望着清澈的河面不时泛起层层涟漪，隐约间还闻到附近芒草田飘来的阵阵幽香，沁人心脾。
千御晨放缓脚步尽量配合她的步伐走。
这一路，他们都没哼半句。
可最后是百里苗先开了口：“那个…教授，咱们从下车到现在已经走了有十分钟，请问还要走多久呢？”
千御晨简单回答：“再走十分钟吧。”
百里苗有点不爽，低声嘀咕着：“都来到村口，直接开进来不就好了吗？非得把用双脚走，嫌上辈子没走过路吗？”
千御晨笑了：“上辈子有没有走过我不知道。可这辈子我肯定是走过不少路的。所以，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这么辛苦…”
他指着河面上不远处的一座大桥说：“谁叫那桥今天封了呢？如果从高速下来直接上桥，咱们早就到了。现在绕到这儿，路是越往村里是越窄，车进不去。因为菜肴委屈喵喵小姐移驾玉步了。”
这话说得我好像娇生惯养那样…
百里苗不想跟他争辩，即便有再大的不满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并且别开脸望着大河对岸。
忽然，她一把扯住千御晨的衣袖，指着河对岸的红墙绿瓦大喊：“教授，那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普通民宅嘛，又没起火，又没坍塌，干嘛大惊小怪的…”
千御晨轻轻拨开她的手。
可百里苗再次抓住他的衣袖，瞪大双眼盯着他：“我认得那一排房子，还有那个大大的招牌和烟囱，绝对没错！那正是我现在住的那条村！”
千御晨这次没拨开她，反而笑眯眯道：“喵喵小姐，恭喜你，你终于发现了！”
百里苗两眼满是愠怒：“你怎不一早说？要是知道你来的地方是在我住的那条村对面，我就不用一大早赶车出去市区！你知不知道严重睡眠不足是多难受！”
千御晨微微点了点头：“睡眠不足的确难受，还会令人善忘呢。”
“你在说什么？”
百里苗心想这家伙肯定又想胡扯什么了。
可千御晨捏着下巴做出个回忆的模样来：“我记得今早某人说过，身为我的助手，必定是我去到哪儿也要跟到哪儿，这样才够敬业的，不是吗？”
“这个…”
百里苗对自己说过那样的话深感后悔。
“而且，昨晚我在电话里就跟你说过，今天要去见的那位退休教授就是住在你附近，所以叫你不用特意赶出来，还打算跟你约在这村里会合就好。可你那时候兴致勃勃地说你一定会过来…”
“…”
百里苗哑口无言。
千御晨脸上挂着很得意的笑意：“能请到你这般敬业的员工，我十分感动。为了不扫你的兴致，我就依了你的意思了。”
百里苗睨着他：“老板真是用心良苦哦！”
千御晨摆摆手说：“哪里哪里，即便不是老板，作为一个男人，也要有点绅士风度，必须顾着女士的感受才行。”
“…我宁愿不要你那种风度…”
“那你想要什么？就凭你这种工作态度，总得要奖励一下才妥吧！让我想想…”
千御晨露出一副很认真思考的表情，突然叫道：“对了！我可以马上让你通过试用期，不用再熬多两个月，而且还加你工资。怎样，喵喵小姐，是不是觉得特别高兴呢？”
“…谢谢老板…”
百里苗微微点了个头，情绪却相当低落，总觉得是被他耍了一样。
可下一秒她就振作起来：既然今天是不可能去大学，那就把重点转向另一边吧！
她堆出个殷切的笑脸问：“教授，我想问问，我今天应该算是过年加班吧，那么…会有双工吧？还是…三工？”
千御晨十分惊讶地看着她：“你今天来…不是义务的吗？”
义务？
他当我是志愿者还是义工？！
大过年把人家拉出来加班还想义务？
他就想得美！
百里苗勉强挤出个笑脸说：“能为教授服务，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可是身为大学教授，不可能见个女孩在大年初一辛辛苦苦跑来加班也不给加班费这么残忍吧？”
“噢…”
千御晨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这么说，就是我非给不可咯？那么喵喵小姐，你是想要双倍，还是三倍呢？”
百里苗忽从他的眼神中feel到一股寒意，难道是我说得过分了？
立即她收敛起来，换了个说法：“这个嘛…其实能给个辛苦钱也不错了…随意…随意就好。”
千御晨嘴角微扬，伸出手指去触碰对方的额头。
百里苗本能地要往后退。
千御晨却用命令道：“你敢躲，今天你就肯定是白干！”
百里苗只好很委屈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动了。
千御晨满意地笑了笑，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行！加班费加倍！绝对令你满意”
“真的？！那谢谢老板了！”
百里苗搓着额头，对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