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水银走过去搭着老爷子的肩膀:“老头,你上车时栽赃的全过程可是被公车的监控摄像头拍下来了。人证物证俱在,这下你可没得狡辩了吧!”
这时的老爷子面不改容,无奈道:“刚刚我就认过了,铜像那事是我做的。至于说我栽赃给小苗,也怪我这人胆小,怕事发被赵总开除。我还有几年就退休,可不想连最后的退休金都没了。可其他事确实与我关呀。”
水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哟!你这老头还真能说!看我不来硬的你也不肯老实的…”
千御晨拉住他:“他说的也没错,盗窃,企图杀人的是脏哥,这老人家也只不过给铜像涂了个品红,算不得什么罪。”
“企图…杀人?”
百里苗慌了:“你是说…脏哥他杀了人?”
千御晨只对她露出一笑,没回答。
这时公车停了下来。
那司机摘下了帽子,凑了过来,来到脏哥身边蹲下:“这家伙是想杀人,不过那人倒没死,所以这顶多就是个蓄意伤人罪罢了。”
“欧…欧阳警官…我说过很多次,那人不是…不是我害的…”
脏哥别过脸去,似乎很怕他。
欧阳云对千御晨笑了笑:“千教授,这人还是不认哦,不如还用那招吧,干脆利落!”
千御晨显得有点无奈:“我发现你们总喜欢那招。我说欧阳警官,你不是不清楚,即便在那种状态夏让他招供,可也不能成为法庭上有力的供词。”
“得了得了,用就是了!我也能省事!我老婆还等着我回家呢。”
那招?
脏哥完全不知道他们说的那招是什么,只微微抬眼仰望千御晨那双金瞳正在发光,瞬间瞳色变得像血一样鲜红,令人毛骨悚然。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愈发的不安,害怕得全身发抖,不停往欧阳云脚边靠过去,战战兢兢地大喊:“妖怪!是妖怪!!”
水银一脚踢了过去:“敢说我哥是妖怪,他可是神啊!再乱说,我连你的嘴也打歪!”
脏哥唯一能做的只有拉住欧阳云的脚,苦苦乞求:“欧阳警官,带…带我回警局吧!我认,我全认!当年我与珠宝行的副经理合谋偷那吊坠,可因为分赃而闹翻,我就…我就设局毒杀他…没想他命却没死,还京东警方…”
欧阳云一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早认了,我就不用天天日晒雨淋地在外头盯着你,很累的嘛!没想你块头这么大,胆子却这么小,区区催眠术就把你吓成这样!”
脏哥一下愣住:“什么?那是…催眠术?”
“难不成你还以为真有妖怪?!走吧!咱们进去警局慢慢聊个够!御晨,后面的你搞掂吧!”
欧阳云一手拉住他下了车。
百里苗往窗外看了看,才知他们已经在警局门口 了。
“老人家,”
千御晨还坐在那里说:“这罪,你认还是不认,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可不像那些警察,非要抓个真凶共犯不可。我纯粹是个学者,追求未知的真相才是我的目的。现在,我只想知道,那背后教你做这些的到底是谁?”
“什么…背后?”
百里苗心里一惊:背后还有人?这怎么回事?
老爷子摇了摇头:“青年人,我不是说了吗?就是我干的这档子事,哪还有什么背后的人?你还没做人父母,许是不知那是何滋味!为了死去的女儿,我可是都豁出去了!”
“大多民间故事里头,都认为神像流血泪是天怒的预兆,将有不祥的事发生,很少有听说是对亡魂的超度。而你,一个连‘在神志不清下说的话可不能当做供词’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的人,居然会无知到去相信一条陌生的迷信信息?唬谁呢!”
“你不信,我也无奈。”
“如果你说‘有的人在利益当前会六亲不认’,我倒是会信的。说不定你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脱罪而利用你口中所谓死去的女儿来当剑使,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羞耻?哈哈!”
老爷子大笑道:“如果一个人是被鬼神妖怪迷惑才做出非他所愿的恶事来,这叫哪门子的羞耻?只能算是被迫无奈。”
千御晨冷冷回了一句:“我从来不相信鬼神,可也不否定妖怪的存在。不过肯定的是,今晚绝对没有妖怪,有的只是人心在作祟。”
“人心…作祟…唉….”老爷子长吁一声,低头呢喃:“就是为着…人…心…”
千御晨以为他在胡言乱语,只继续说:“不怕告诉你,我们之所以能比你们抢先一步拿到吊坠,是因为赵总说在铜像的后头有个小机关能打开铜像的头盖。如果你们知道有这个就不用这么费劲凿洞了。”
老爷子怔了一怔,无奈说:“你怎么还说这个,我压根就不知有什么吊坠…”
千御晨没搭理他,只顾说自个的:“你不知有开关也是正常,因为那是要用手机来遥控的。听酒店的人说你根本不懂玩手机,除了基本打电话,发短信,其他根本一窍不通,更何况是电脑。”
老爷子不耐烦了:“你想胡扯什么?”
“要用网络发那条短信,那肯定不是你动手,更加不可能找外人来干。唯一的解释就是你背后有别人帮你。还有,我说你们凿洞,其实确切的说法是把铜溶解出一个洞来。这么精细的方法,若不是有高人指点,你又怎会?恐怕那是连脏哥都不知道的神秘人吧?”
“够了!”
老爷子忽然有点激动:“你们这些做学者的就这么爱瞎扯吗?我都说了这是我自己想,我自己干,其他啥子都不晓得!我现在就去跟警察交代个清楚,拜托别再乱猜了!”
“算了吧,哥,这老头嘴硬得很,让警察来收拾他吧。”
水银想带他下车。
当经过百里苗身边,老爷子露出淡淡一笑:“小苗,你堂堂硕士本该坐办公室,吹空调,却偏跟咱这些粗人混一块做清洁,我就想过是不是像大家所说那样是祖宗山坟移了位才倒上了大霉。可是今晚,我发现,你的运气可是好得不得了!”
百里苗怔了怔,只微笑着应了一句:“我哪来的好运气,只不过是碰上了愿意把运气分给我的人罢了,这是一种‘人情债’,是要还的。老爷子,我也欠过你的…”
“…你这孩子…”
老爷子低下头,嘴角隐隐现出一抹让人看不懂的笑意,默默跟着水银下了车。
水银却暗忖:“这老头是不分不清学士跟硕士吗?我明明记得今天这女人的人事资料上写的是本科哦…”
***
千御晨也正要下车,百里苗急急上前拉住他的手:“请…请等一下…”
千御晨扭头盯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喃喃一句:“你…不怕?”
“什么?”
百里苗没听出他的意思,可从他视线的角度来看,分明是在暗示她的手。
她立马松开手,尴尬地低着头:“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有些话想问个清楚…”
千御晨看着刚刚被她拉住的那只手,面无表情地说:“说吧,要问什么?”
“那个…”
百里苗依旧低着头,声音有点小:“你刚刚分析的那些话是很有道理,可是…这样就能判定老爷子是冲着那一亿的吊坠去吗?你应该…没找到证据吧?”
“是没有。因为那个铜像刚好在监控的死角,所以他们溶解铜像洞口的过程没有被拍下。不过那铜像的头的确有被化学剂溶解过的痕迹…”
千御晨依旧盯着自己的手。
“可是,你说的那个溶解的痕迹,他应该会说是平日不小心弄到的。一定要说到动机,单凭你表面的推理以及那个叫脏哥的人的供词,恐怕是有些矛盾…”
千御晨瞪着她:“矛盾?哪里矛盾?”
“不…”
因为刚刚听到那个警官叫他教授,百里苗就认为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所以说话语气还是尽量谦卑点:“不…其实我只是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清洁部的同事都说老爷子是个很敦厚老实的老好人,那时他帮大家买了六合、彩中了一百万,根本没独吞,还领了钱跟大伙分了。那时候大概有三十个人一起买的…”
千御晨向她走近一步,一边嘴角微微上扬:“可这回是一亿,有谁会不心动?人的欲望是随着诱惑的增大在不断扩张,更何况是一个穷了一辈子没出头的男人。”
百里苗有点急了:“可是…可是我觉得他说是为了死去的女儿是真的…”
“一个真有女儿,真心为着女儿的父亲,会轻易拿自己的女儿来做挡箭牌吗?而且,他到底是不是真有个女儿你都不知道,就在这儿替人家说好话,真不知该说你人好还是人蠢!可别忘了,你差点变成他的替死鬼!”
“你说…我蠢?”
百里苗最讨厌人家用“蠢”“贱”等贬义字眼来损自己。
瞬间她火了,猛地抬头瞪着他:“我是没有你这专家聪明!可也懂得‘父母之心,人皆有之’!我有修读过语言学和心理学,我能看出每回老爷子谈起他女儿的那股兴奋劲是真的,可他对至亲的那份真情实感也是假不了!”
“还有,你不是认定他背后有人操控这一切吗?那他顶多就是个棋子,又怎可能是个为了得到一亿而不择手段的人?!这不是很矛盾吗?”
千御晨冷笑一声:“ Naive!”
百里苗瞪圆了双眼:“你在说我?”
“难道不是吗?”
千御晨又向她走近一步:“有些人说得很好听,一切是为了孩子,可实际只是把孩子当成附属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失去用处说扔就扔,这样的人也可以说有父母之心?而且,我肯定他背后有人主使,不代表他没罪,或许就是合伙的,只不过是一个想一个做。这符合逻辑,并不矛盾。”
百里苗立即气上心头:“你…这人…”
千御晨已经走到她面前,彼此只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我这人很差劲对吧,不过也总比那些耍手段随便博取男人欢心,又玩弄对方的人强多了。”
“什…什么?”
百里苗完全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听上去就好像在说自己是个爱情骗子那样。
“给你个建议…”
千御晨忽然凑到她面前,用手指轻轻挑了一下她的下巴:“不要随随便便拉住一个陌生男子的手,这是很危险的。除非…你就是喜欢主动这么去勾搭异性吧。”
百里苗吓得连退三步,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完全没话能对上,只能瞪大双眼看着他别过脸去在掩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