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旧事重提,补充了很多细节。
当年陈灿醉酒驾驶,撞上了一辆车。车上是一家四口,这场车祸夺去了两个大人的生命,在父母的保护之下,姐弟才得以幸存,也就是寻人启事中的孩子:文晓琪、文晓峰。
那时候的吴崖在县城的报社工作,是一位新闻撰稿人,他与往常一样报道文章,不料报纸发布没多久,上级就下达指令,要求追回今日的报纸,并重新撰稿,不得提及车祸事件。吴崖只是一个小职员,上级的指令他必须听从。只是没想到大半个月后,文家两姐弟带着那份报纸找上门。
他还记得当时蹲在院子门口角落里的姐弟俩,身上脏兮兮,鞋子的底已经磨坏了,嘴唇干裂,隐隐有脱水脱力的征兆。
他们是偷跑出来的。两个人顶着火辣的日头,走了将近一天的路程,费劲心思找到吴崖的住处,苦苦哀求,希望他能继续发表新闻,帮他们要一个说法。
吴崖这才了解到父母去世之后,他们被堂叔一家收养,但日子过得并不好。听后很是气愤,决定帮助这对幼儿。
“所以我去找了社长要求继续发稿施压,但他不同意我的想法,我只好暗自在网上发表文章,那个时候网络并不算发达,”吴崖百感交集,接连用拐杖敲击地面。“文章还没传播就被人删除了,包括寄出去的信件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只有你看到的帖子侥幸留了下来。后来有人举报我,社长觉得我冥顽不化、太过激进,辞退了我。”
“这是他们堂叔文明的住址,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吴崖用钢笔在纸上写了住址,递给夏如荞。
时间已经很晚了,告别了吴崖,在附近的旅馆住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打了一辆车,前往文明家。
文家姐弟失踪了,他们去了哪里?那个黑衣人应该就是文晓峰了,他的姐姐文晓琪呢?还有一个疑点,当时陈灿公司真的没有赔偿吗?
夏如荞捏着那张薄薄的寻人启事,心下有了推断。
他家在偏僻的山里,需要徒步进村。
听村民说,沿着这条新修的水泥道走到头,装修最好的那间就是文明家了。
一路走来,道路两旁清一色是一些老房子,这大概是个留守村,夏如荞几乎只看到过一些年迈的老人和幼小的儿童,很少见到青壮年。
很快就看到一幢三层楼高外墙贴砖的红顶瓦片房。
“谁啊?”门还未开,夏如荞就听见门内传来尖锐刺耳的女声。
待到妇女打开门,夏如荞才表明自己的身份。
妇女一听,眼珠子骨碌一转,“我可不认识什么探长,怕不是来敲诈的!”急匆匆地要关门。
夏如荞早有准备,将脚横在门缝里,亮出自己的探员证,不容拒绝地挤开门,不理会妇女的大声尖叫和咒骂声,“文明的妻子吧?”
听到她说私闯民宅时,夏如荞扬起一个讽刺意味的笑容:“你既然知道私闯民宅,那也一定清楚什么叫做妨碍公务。”
妇女咬牙恨恨道:“别指望我会告诉你什么!”手里抓起一把瓜子,咬碎壳子,故意忽视夏如荞的存在,盯着她的连续剧。
夏如荞三步并作两步,摸到电视机按钮,索性关了电视,又朝着妇女挑衅地扬了扬手中地探员证。
夏如荞就挡在电视机前,目光自上而下地紧盯妇女:“认识这两个孩子吗?文晓琪和文晓峰。”
妇女撇了一眼寻人启事,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你认识,作为堂嫂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的堂侄。”早就准备好接受妇女的不配合,夏如荞继续讲道:“既然你不想讲,那就我来替你说,文家姐弟年幼,没有操办、主持葬礼以及车祸后续处理的能力,再加之没有其他比你们关系更亲的亲人,于是你们名正言顺地成为了监护人,同时顺理成章地与陈灿公司取得联系,协同商议赔款,并且一手遮天,贪下了赔款,对吗?这间房就是这笔赔款的功劳吧?”
打量了房内一圈,视线继而回到妇女身上,妇女犹如芒刺在背,额角沁出汗,豆大的汗滴顺着松弛肥腻的粗脖子滑下泅湿衣领,而后恼羞成怒,噌得一下站了起来,抄过木制躺椅上的遥控器扔向夏如荞。
“你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妇女怒目圆睁,唾沫星子横飞,张牙舞爪地扑向夏如荞。
夏如荞躲过迎面而来的遥控器,一个下腰掠过妇女,握住其手腕,反扣在妇女身后,咔哒一声,镣铐上了锁,又乘势把妇女压在墙上,拷住另一只手。
“胡不胡说查你账户不就清楚了。”夏如荞厉声道。
在电话里与当地探长交接好情况,夏如荞把妇女扣在门把上,将钥匙交给当地的村长,让其代为看管。
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到村口,预约着车辆,奈何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于偏僻,没有司机愿意接单,夏如荞焦心地迈开她的十一路公交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起来,一路跑下了山。
她知道眼熟的原因了,寻人启事上的文晓琪就是小时候的赵婧。
刚刚妇女看的连续剧里出现一闪而过的赵婧,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
滴滴——
身后传来了鸣笛声,夏如荞喘着粗气回头一看。
竟然是骑着小毛驴的苏泽。
车停在了夏如荞面前,苏泽灿烂一笑:“好兴致,居然跑这来锻炼身体。”
夏如荞一喜,拿过备用头盔,上了车,催促道:“快,去高铁站!”
“这路可是很危险的,你确定不靠近点?”苏泽一本正经地看着前面这宽阔空荡的田间水泥路,勾勾唇。
听完,夏如荞屁股就往后挪了几分,拉住他的米白色T恤角,清了清嗓子:“嗯哼,这样就行了。”
一双桃花眼弯起了弧度,苏泽握住把手,发动了小电驴。
不一会,小电驴来了个急刹车,夏如荞猝不及防抱上苏泽的后背,两颗头盔在空中相遇,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夏如荞疑惑地探头,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大马路,缓缓发出一个问号。
“我说了,这路很危险,你看这不就灵验了。”感受到后背的温度,扳回一局的苏泽心满意足地解释道:“前面有只蜗牛,我最近信佛,不能杀生。”
脚掌落地,往后挪了几步,倒了车。
神他妈蜗牛,夏如荞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因为案件的紧急性,夏如荞没有时间去搭理他,掐了一下苏泽的后腰,听到他的倒吸声,说道:“你不觉得你很叛逆吗?”
苏?叛逆?真29青年?泽在前面嘿嘿一笑。
夏如荞当他是胡诌,但没想到在经过那段路的时候,居然真的看到了一只蜗牛正在缓慢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