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刻,文晓峰打算自刎,因为这样就是死无对证,没有人会知道赵婧,自己也就保护了赵婧。可他没有想到赵婧会派人盯着他,更没有想到她会去自首。
小六盯着他缓缓抬起的手臂,瞄准、击中他的胳膊,又朝着他迈动的小腿开了一枪,铐上手铐,捡起丢在地上的衣服以及遗留在现场的狙击枪,上了刚到的救护车。
安置好傅铮以后,简单处理了文晓峰的伤口,小六就把他带回调查局。
做了一些审问,文晓峰闭口不语。
无法撬开他的嘴,小六正苦恼着,夏如荞进来了,看了眼呦呦刚找出来的资料。
文晓峰,T国军事学院在读学生,成绩优异,是个高材生,可惜知识用错了地方,要是没有这件事,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文晓峰,我刚从你姐姐那里过来,你们两个挺有趣,一个认死罪,一个闭口不谈。”夏如荞双手交叉托着下巴,饶有兴趣道:“如果你选择不配合,那你姐姐可就真的成为主谋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文晓峰淡淡地看着她,一副我什么都了解,你不用骗我的样子。
“你会相信的。”夏如荞打开录像机,这是刚刚审讯赵婧的录像,录像里传来一小段他们的对话,但不涉及案件的主要经过。
听到对话,文晓峰脸上有了松动的痕迹,但仍旧表示不相信:“视频可以合成。”
“你可以试试。”夏如荞关上了录像,无所谓地朝着他笑了笑。
文晓峰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几个度,降到了冰点:“与她无关,有什么责任我扛着。”
“呵,你以为你扛得住吗?”夏如荞被他这一副出了事我负责的态度给气笑了。
“她阻止过我。”不赞同地看着夏如荞,双目泛起红血丝,双手握成一个拳头,手心掐出了青紫的痕迹,“她不应该这样被对待。”
“你们都是在犯罪。”因为感情用事,他忽略了一个事实。
“那陈灿呢?他就不应该被惩罚吗?他杀了我父母,他就能全身而退吗?如果不是他,”面孔变得扭曲,如同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一切都淬了毒,“我和姐姐也不会漂泊半生。始作俑者都是他,我们不过是让他偿命而已!”
他太过偏执,复仇的念头反而成了他向前走的支撑,但他忘了,这种将犯罪当成惩戒的复仇本就是荒谬的,更何况他所谓的复仇是基于堂叔嫂的一手遮天之下发酵起来的。
文晓琪和文晓峰的不同之处在于,一个着眼当下,在复仇与弟弟之间选择了弟弟,一个沉溺过去,在复仇与姐姐之间选择了复仇。
“所以现在你承认你杀了陈灿。”夏如荞与小六对视一眼,相互点了头。
当日的新闻沸沸扬扬,陈年往事全部被翻了出来,在那些无良媒体口中像口香糖一样嚼了又嚼,直到它失去了可以被利用的价值,吐在地上,成为一块硬结的痂。
“你师娘听说你受了伤,特意给你炖的,趁热喝!”老李丁零当啷一阵,一碗海带猪蹄汤盛到傅铮面前,拿着汤勺舀了一口,吹了吹,送到傅铮嘴边。
傅铮有些哭笑不得:“我是腹部受伤,又不是手受伤。”说着还是就着老李的手喝了一口。
“对了,老李。现在小李跟你关系好点没?”咽下那口鲜美爽利的汤,傅铮关心起了老李之前的心事。
“害,老样子,儿子大了,现在一回来就进房门。也就吃饭那会子,能见上一面。”老李眉头皱成一个八字,想起他的儿子就直摇头,一个人坐在家属椅上,倒显得有些落寞:“八成有事瞒着我。”
刚开始那段时间,老李以为小李是因为继母生了个妹妹心里有落差,加上高中这个特殊时段,所以才会兴致不高、对他冷淡。直到前天,看着小李回房时走路的姿态,这才发觉有问题,臭小子估计跟人有了矛盾,打了一架。
老李打算等到明天,偷偷跟去学校看一看。
“男孩子,毕竟长大了,有心事也正常,只要不走歪路,其他都好说,”傅铮看着颓丧的老李,安慰道:“小李可是优等生,小时候这么乖,现在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老李不语,就怕真出什么问题。
老天爷像是知道傅铮受伤,也没给安排什么案子,特勤处就空闲着,直到他出院那天才来了案子。
“出事了,出大事了!”普通组的人来串门了。
“怎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除了命案,还能有什么大事啊?”看见神色慌张的小张,傅铮笑道。
“不止有命案,还有老李他儿子,他儿子也出事!快去吧!”
“什么?!”看着小张的神色,傅铮心里咯噔一下,小李要是出事,老李怎么办?捞起外套,急冲冲发动汽车,带上其他人前往广塔第五高级中学。
广塔五中是一所升学率高、并与国外一些优秀大学有着合作关系的学校,能就读这所高中的学生,家庭一般都非富即贵。普通学生除非是破格录取,否则很难进入。
赶到现场,傅铮一把掀开警戒线,钻了进去,看了眼尸体,松了一口气,这里只有一具尸体,不是小李的。
傅铮在车上找到了老李,他身旁是几个被铐着的男同学。
“小李出什么事了?”傅铮关切地问道。
老李长叹一口气,瞪了一眼那些男生:“问他们,小兔崽子!”
傅铮被这句小兔崽子骂的不知所措,看见几个人哆嗦了一下,才后知后觉这句兔崽子骂的是那些男生。
看来小李没什么大事。
夏如荞听着邢梦的尸检结果:“死者薛钊身体上的损伤符合外清内重、暴力巨大的特点,没有死后伤,死因系高空坠亡,另外在他身上发现了其他暴力加害形成的损伤,应该是坠楼前跟人发生了暴力冲突,手上还有一些血迹和墙灰。”
这里是实验楼,高六层,加上天台共七层,每层楼都有刷绿漆的栏杆,尸体对上去,看墙灰的样子应该是在天台。
天台上的墙高1.2米,墙上有的血迹是手印模样,有的是长长一条,也有的模糊成一团,血迹下面还有一些指甲抓痕,地上有剥落墙皮。
由内向外,自下而上,他们是渐渐靠近天台边缘的,并且从地上转移到了墙上。
“发现什么了吗?”傅铮也来到了天台。
夏如荞偏头指了指某个方向。傅铮大跨步翻上天文台,揪着那个人的衣领将他从后面拽了出来。
“疼——疼——轻点。”一个衣服上带着血迹,牛仔裤被磨破成了破洞牛仔裤的少年躲避着傅铮的手。
傅铮拎着他跳下天文台。
“你就是姜子韫?”上天台之前,夏如荞了解过,薛钊跳楼的时段是在上午第四节课,与薛钊一起消失没来上课的是姜子韫。
这件案子的权责非常明确,但由于小李也牵扯其中,所以为了避嫌,老李将案子转到了特勤处。
姜子韫是姜文韬的小儿子,而姜文韬是现在广塔市刚上任的市长。
“姜子韫,今天上午第四节课,也就是十点半到十一点十五分这个时间段,你在天台跟薛钊发生了冲突,是吗?”夏如荞看着紧张恍惚的姜子韫,问道。
“我...我需要见我爸一面。”姜子韫讲得磕磕绊绊,整个人都跟漂浮在空中一样,无法落到实处。
“我们已经和你的父亲取得联系,他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们工作,改过自新。”傅铮一脸严肃,双手抱在胸前。
“我是和他在一起,发生了冲突,但是...”听到父亲不愿帮助的消息,姜子韫没了后台,只能老老实实将事情托出:“是他把我叫上去,先动得手。”
“能讲讲经过吗?”夏如荞一边做着记录,一边看着他的脸色。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他就跟个神经病一样,要我上实验楼的天台,我又不怕他,干嘛不上?”姜子韫很不服气,鄙夷道,“到天台他上来就给我一拳,像他那怂样也敢打我,我当然得还回去。”
“然后你们就一直打到天台边缘,对吗?”夏如荞补充了现场发现的痕迹,“他是你推下去的?”
“不是我,我不知道他怎么下去了,”回忆起当时场景,姜子韫也有些纳闷,“我没杀他。”
“你没杀他,他自己会掉下去?”看着他这一脸没有愧疚的样子,傅铮涌上一丝怒气。
即使不是他故意杀人,那这样活生生一条命消逝在眼前,总该有些同情心,可他呢?全程只有害怕、恍惚,甚至是刚刚的理所当然。
夏如荞朝着傅铮摇摇头,示意他冷静冷静,继续问道:“那你是否承认是在你们打斗的过程,他失足坠落?”
姜子韫没有回答,细想一下,确实是自己掐着他的脖子,让他翻了出去。
“你能给我们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吗?”夏如荞看着他的表情,想到尸体脖子上的伤,差不多能模拟整个过程。
“我...那时候他就跟要我命一样,我得反击,不然现在”死得就是我了。
“说过程。”夏如荞打断了他的话。
“打得太专注,忘记过程了,大概是他没站住,不小心掉了下去。”姜子韫眼神闪躲,难得的智商上线一回,不敢将过程讲得过于详细,因为现在这种情况故意杀人与失手杀人是有很大区别又难以鉴别的。